《非善之徒》莫道真

23、第二十二章 一切的开始

　　之后的生活是无尽的杀戮。
　　活在这里，就如同回归原始，变成了仅仅依靠本能行动的野兽。
　　——想要什么，就必须去抢。追杀与反杀都成了日常便饭。

　　“喂，你想不想整顿这里？”
　　有一天，在结束战斗后，恶灵这么问白狼。
　　恶灵的目光有些空远，却又十分坚定。
　　白狼心中冒出一个想法——恶灵其实是与自己不一样的人。
　　但这个想法仅仅一闪而过。
　　“为什么这么问？”白狼回头看向恶灵。
　　“这样无休止的杀戮，无秩序的混乱地区，你不想改变它吗？”

　　其实这样的对话，之前也有过。
　　恶灵说，你现在靠着杀戮为生，年轻力壮。那么老了后呢，还能依然这样活下来吗？
　　当时的白狼无所谓地笑笑，他认为这是个笑话。
　　——因为他，打心底地认为自己活不过中年。
　　——塔多林的人都活在今日，过去无所回忆，未来遥不可期。谁也不知道明天的自己是否还活着，因此，与他们谈未来，是多么可笑。

　　但是，现在，白狼清楚地感受到，恶鬼是认真的。
　　恶鬼用那双深棕色的，却如同琥珀般剔透的瞳孔，凝视着白狼。
　　——他是认真的。
　　白狼再次清楚地意识到。
　　白狼认为自己应该反驳，应该驳回恶鬼不切实际的想法。
　　但当他对上恶鬼的双眸时，嘴唇不由自主地微动——
　　一个“好”字就脱口而出。
　　——他甚至觉得，如果真的能改变这个地方……
　　——也挺好的，不是吗？

　　白狼答应了恶鬼的请求，直到最后，他也无法确切评价到底是后悔还是不后悔的决定。
　　现在的他仅仅是想陪着自己的队友，实现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
　　破旧木屋中。
　　胡子大叔一口一口地抽着烟，他沉默了很久，想了很久。
　　他的视线不断在白狼和恶鬼之间来回扫动。
　　终于，他叹了口气，对着白狼和恶鬼说道：
　　“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想必我的劝阻也是没用的。”
　　“改变塔多林这件事，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容易。”胡子大叔深深吸了一口烟，“方法的确是有的——”
　　“只是你们确定，不论再辛苦，再艰难也会坚持下去？”
　　“如果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
　　胡子大叔审视着眼前两人，他的气息变得凌冽。
　　——而回答他的，是两双坚定的眼神。
　　“好吧……”胡子大叔吐出烟雾，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的神情在烟中有些模糊不清。
　　他把烟杆在烟灰缸中敲了敲，拉开椅子，在恶鬼和白狼身边坐下。
　　他的神情十分严肃：
　　“接下来的事，你们或许未曾听闻……”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其实位于塔多林的边缘。”胡子大叔开口，“你们两平时活动的范围，也没有达到过塔多林的中心。”
　　“这不可能！”白狼不相信地嚷嚷道，“我可是从小生活在这地方——从南到北，从西到动都是走遍了的！”
　　胡子大叔没好气地瞪了眼打断自己的白狼：
　　“塔多林的中心不是你靠走就能走去的！那地方得有通行令才能进去！”
　　白狼一脸迷惑。

　　“在大街的西南方，有两棵千年的古树，只是已经枯了，你们看见古树后顺着墙壁，往南走，一直走，可能有个一两公里吧，在尽头有一个瓦砖砌成的酒吧。”胡子大叔继续说着，“那酒吧的牌子是烂的，应该会有很多人在里面喝酒，不过我要提醒你们——”
　　“——从踏入那个酒吧开始的那一刻，你们将面对的是更加残酷的考验。”
　　“在进入酒吧之前，你们都还有反悔的机会。”

　　“ 进入酒吧，仅仅是第一步。你们拿着我给你们的通行令，去找酒吧老板‘疯女人’——一个满头杂乱的棕褐色卷发的女人，看起来很瘦弱但是很疯狂，喜欢神叨叨地念叨什么，你们要小心，千万别在她面前这么称呼她。她看见通行令，会打开地下室的门，带你们去往地下——那才是塔多林的中心。”
　　白狼瞳孔一缩：
　　“你是说……”
　　胡子大叔抽了口烟：
　　“没错，在地面的区域是塔多林的表层，而地下的区域才是塔多林的中心。那地方整年浑不见日，是危险家伙的聚集地。”
　　“如果你们想要改变这鬼地方——就得从那里开始。”
　　“我要你们，参加‘焱斗’。”
　　胡子大叔直视着白狼与恶鬼，他的神情格外凝重。

　　“那是什么？”恶鬼问道。
　　“‘焱斗’是塔多林唯一的娱乐方式——你们也可以喊它‘生死斗’。参与的双方，以死亡或者认输为结束。如果死亡就不说了……如果对方活着，并且输了，那么他所拥有的人和财物，包括他自己都是属于胜利一方的。胜利方拥有绝对控制权，哪怕是让那人自杀都是可以的。如果输的一方不愿履行规则，那么只要他在塔多林内，就会受到所有人无休止的追杀——因为这是塔多林默认的规则。”
　　胡子大叔的视线转向恶鬼和白狼：
　　“如果你们想实现你们的梦想，那么‘焱斗’是一个非常快捷的方式，能够帮你们收集人手。”
　　“但是——这同样可能让你们有去无回。”
　　“即使这样，你们依然愿意前去吗？”

　　“啊，”白狼手贱地搂过恶鬼的脖子，被恶鬼肘击了腹部，他捂着肚子蹲下，“当，当然了……”
　　恶鬼面无表情地看着胡子大叔，点点头。

　　胡子大叔深深叹了口气。

　　***
　　几日后的街道上。
　　“恶鬼，你觉得这玩意真的是那什么通行令吗？”白狼把手中两块铁皮抛了起来，又接住——这东西长得太过破烂，就像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废铁。
　　恶鬼对此也有些怀疑，但是他并没明显表示出来，只淡淡扫了眼白狼手中的通行令。

　　二人还是按照胡子大叔说的，在一天中午沿路找去了那家酒吧。
　　从枯树开始，沿着墙壁走去，一条街道昏暗又寂静，连着走了十几分钟，都没看见人影。
　　也不知走了多久，恶鬼和白狼看见了前面微弱的灯光。
　　二人对视一眼，有些戒备地向那处走去。
　　那的确是一个酒吧。招牌垮了一半，挂在门顶上摇摇欲坠，牌子上似乎写了什么，但是已经被淤泥和污迹遮盖。
　　白狼走在前面，他伸手推开门，门吱呀地响了几声。
　　打开门，大厅里面虽然亮着灯光，但是依然十分昏暗。
　　让白狼和恶鬼没想到的是，这酒吧里面竟然聚集了很多人。
　　这些人或许上一刻还在聊天，但听见门开的声音，都齐齐把目光转向这边。
　　那种饱含恶意，打量猎物的目光，贪恋地停留在白狼和恶鬼身上。
　　一时之间，酒吧里变得安静，只有细微嘈杂地交谈声。

　　白狼不留痕迹地皱着眉，他此刻已经进入高度戒备。
　　恶鬼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白狼和恶鬼走了进去。
　　那种不怀好意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们身上。
　　甚至当他们走过时，有些蓬头垢面的人还会发出“嘿嘿”的笑声——那些人似乎是酒吧的常客，桌上摆着一杯啤酒，灯光映不出他们的神情，但是那满满的恶意能轻易感受到。
　　——这里太过怪异，也太过危险。
　　——仿佛深入狼群。
　　白狼与恶鬼感受到的是与平时所遇见的完全不同的危机感。
　　但是他们明白，一切都才开始。

　　“喂，小鬼们，这可不是你们过家家的地方。”在不远处一个络腮胡大汉冲他们嚷了几句。
　　满堂的人都笑了起来，那种笑声特别刺耳，混杂了嘲笑与疯狂。
　　“这今天是什么运气，竟然有送上门的小羔羊。”另一边一个看起来十分瘦弱的男人开口说着，他的身体看起来非常畸形，头发披散着遮住了他的脸,隐约可见他脸上裂着的大笑的嘴，那双眼睛正透过杂乱的头发牢牢地盯着他们。
　　气氛再一次躁动起来。
　　仿佛这猎物已经进入口中。

　　白狼脸色凝重，露出利爪。
　　恶鬼皱着眉，匕首已经滑入手中，他朗声说道：
　　“——这酒吧的老板娘在吗？”
　　在场的人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下一秒是更大的轰动。
　　“这小鬼找‘疯女人’啊！”
　　“哇哈哈哈，是真的不知死活——”
　　“小鬼，我劝你们赶紧跑吧——”

　　“——找——我——的？”嘶哑的女声响起。
　　酒吧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似乎都缄默着。

　　从角落的昏暗出探出一个女人的身影。她看起来非常瘦弱，一头杂乱而油腻的褐色卷发，她咧嘴笑着，露出了几颗黑色的牙齿。
　　“啊呀——你刚才——喊我什么——？”她对着刚才嚷嚷着“疯女人”的家伙笑着。
　　那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神情十分慌张：
　　“不，不，我，没有——”
　　那女人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她从发间露出的一只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目光深远——仿佛正通过那人的脸看着什么：
　　“啊——真可悲啊————我看见了——”
　　“今晚——”
　　“你的尸体就会出现在街边的垃圾堆——与那些腐烂的老鼠一样——散发臭味————”

　　那人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他哆哆嗦嗦地开口：
　　“老，老板，你，你有办法救我的吧——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女人咧开嘴，乱糟糟的头发遮住她的眼睛：
　　“我——的——预言——从不会错的————”
　　那人脸色已如死灰，他僵硬地滑到在地。
　　周围的人默契地后退一步。
　　女人“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她笑得浑身哆嗦，如同一个疯子一般。

　　白狼和恶鬼的脑中不由得浮现出纳达大叔临走前的嘱咐。
　　——“酒吧老板那个‘疯女人’，非常古怪，是整个塔多林最不愿意得罪的家伙。”
　　——“她说她自己的是预言，但是这预言只有死亡——到底是诅咒还是预言，谁说的清？”
　　——“不过你们千万别当着她的面提起这个，质疑她的预言的家伙，没一个活着的。有人也想过要杀她，但是都莫名其妙身亡了。”
　　——“对她，你们千万要小心，最好别惹她生气。”

　　“嘿嘿嘿嘿……”酒吧老板‘疯女人’转头向白狼和恶鬼望去，“是谁再喊我——”
　　“啊——我看看——两个小鬼——”
　　‘疯女人’一步一步向白狼和恶鬼走近，她似乎走得非常吃力，一晃一晃的，拖到地上的破烂长裙带走地板上的灰尘。
　　所有人都默默站远，为她让出一条道。
　　她一边发出古怪的笑声，一边走着。
　　白狼戒备地盯着她，不留痕迹地把恶鬼护在身后。
　　“白色的头发——如狼般的双眼——”‘疯女人’嘶哑着声音说道，她的那只棕褐色的眼睛盯着白狼。
　　“啊——这样啊——”‘疯女人’的嘴角裂开笑。
　　“不错——不错——很厉害——”
　　突然，‘疯女人’的身影顿住了。
　　她捂住脸，突然大笑起来——那是如同呐喊般撕心裂肺的笑声。
　　“太可怜了！太可怜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眼中闪着疯狂与嘲讽：
　　“太可怜了！太可怜了！”

　　白狼有些不舒服地皱着眉——直觉告诉他，这女人口里吐不出什么好话。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脾气好的家伙——这疯女人莫名其妙说着听不懂的话，让他十分暴躁。
　　恶鬼伸手拉住白狼的手臂，把他往后扯了扯。
　　白狼只得压制住自己的怒气。

　　那一直大笑的女人却突然停住了，她的目光紧紧地看着恶鬼，没有说话。
　　突然她猛地向恶鬼的方向飞奔过去，那双如树枝般干枯的手想要摸上恶鬼的脸。
　　“喂——你干什么！”白狼不由分说地挡在恶鬼身前，抓住‘疯女人’抓向恶鬼的手。
　　‘疯女人’没有理会白狼，她的注意力都在恶鬼身上，她只是痴痴地盯着恶鬼。
　　在刚才的奔跑中，‘疯女人’挡在眼前的头发已经往后，露出了她的一双眼睛——这时，才清楚地看清，她两只眼睛并不一样，一只眼睛是平常的棕褐色，而另外一只，是浅灰色。
　　她那只浅灰色的眼睛，似乎在透过难以言说的时空，注视着恶鬼。
　　恶鬼还未对这双奇异的眼睛做出什么反应，就看见眼前这个浑身破破烂烂的女人，双眼中涌出泪水。

　　“你，你……”
　　那个女人似乎想说什么，但似乎想说的东西又太多了，让她无从说起。
　　所以她闭上了嘴，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她看着恶鬼笑了——是不同于刚才的温和笑容。
　　她说：
　　“你不属于这里。”
　　——不属于这个地区，也不属于这个时空。
　　——这里不是你的归属。
　　——你或许是，世界的奇迹。

作者有话说

　　这还是无cp的，无cp的，白狼那家伙性格就这种emmmm
白狼戏份大概就这个副本特别多，后面几个副本戏份应该较少（想入股也可以哒！）
当年的安泽还是超级单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