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他爱我如命》半盏茗香

12、第 12 章

　　每年六月，是秦氏长生花采摘收获的日子。

　　长生花每两百年才会盛放一次，但这个时间，对那些迫切需要用长生花炼丹来延长寿命的修士，过于长了。秦氏先祖一早就考虑到这种情况，先期培育时便分批次种下，错开花期。所以如今的秦氏，每年皆可收获一次长生花，不过数量不多。

　　长生花收获后，秦氏会发出名帖，能收到名帖的世家、门派也不多，不过排在前面的二十家，之后这些势力便会带着族内的贵重之物，前来灵沧，与秦氏兑换。

　　今年的名帖尚未发出，灵沧却已渐渐热闹起来。到兑换之日这天，修真界内诸多势力皆聚于灵沧，堪为一件热闹盛事。

　　而早在这件盛事之前，还有一个传言慢慢流传出来：据说古源王氏的锁灵泉泉水，被盗光了。

　　传言起于半月前，具体是谁传出已不可考，只听闻当日王氏震怒，为找偷盗者，差点将古源掀个底儿朝天。但当第二日有人试探问起王氏人，又皆满口否认。

　　的确，就如秦氏长生花一般，王氏的锁灵泉也一向严加看守，防护阵法布置得密不透风，自锁灵泉生出五行之灵，这千年以来，王氏击杀的偷盗者无数，却无一人将锁灵泉成功盗走。但那传言太过笃定，因此众人再看王氏时，难免多几分探究打量。

　　*

　　秦恒最近心情不太好，当日接待之事秦瀚便未叫他去，他站在一棵大树下，远远地看着御剑坪那边。

　　周寒之走到秦恒身边，看着那些前来兑换长生花的各家修士，面容含笑，却悄声问道：“阿恒，你觉得王氏锁灵泉这事，是真是假？”

　　然秦恒有些走神，半月前，不就是阿肇出事那天。因阿肇之死的愤怒与憋闷至今还残留心头，那日他在谷雨城又待了两天，重新安置了阿肇与其族人的骨灰，回来后闷闷不乐已有好些天，近日忙于接待各家修士，有了事做，方能分去片刻心神。

　　周寒之见秦恒未理自己，便知道秦恒又在走神，他知道，一定又是因为那个王氏阿肇。

　　那日，秦恒携着一身怒气归来，着实让他惊讶。

　　秦恒性情最是温和，这样怒形于色的模样实在少见。也就是说，能让他露出这个表情的事情，一定不简单。当时周寒之便问秦恒发生了何事，但秦恒未答，只让他先回迎风居，便与他匆匆擦身而过。

　　之后，周寒之自去打听，才知道是因为王氏阿肇死了。

　　周寒之很是诧异，秦恒才与对方认识几天？为何竟有这般大的反应。那一刻，周寒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他不愿秦恒将过多的心绪放在王氏阿肇身上，哪怕对方已死。

　　这些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周寒之又叫了一声“阿恒”，秦恒才被他拉回注意力。

　　秦恒歉然一笑，但不经意地一抬眼，恰好看见王远山带着王振奇一干人落于御剑坪，父子俩皆满面阴沉，身上浮着一层躁怒。

　　秦恒眼眸沉了沉，想起周寒之刚才的问题，便道：“空穴来风，锁灵泉之事，应是为真。”

　　周寒之也看到了王振奇，他勾唇一笑，“是了，若这传言是假，王振奇定然不会是这个表情。”

　　王振奇向来不怎么会掩饰自己的表情，若锁灵泉还好好的，听着这些传言，他的脸上一定是像往常一样，满是对周遭的高傲与轻鄙，还会多一些对众人的嘲笑，哪会像现在，仿佛谁欠了他一袋灵石不还的模样。

　　不过，传言是真是假，对秦恒来说已不重要。

　　*

　　事关王氏锁灵泉的传言修真界尚未证个真假，当日长生花兑换会上，秦氏又抛下一道惊雷：明年起，秦氏不再给古源王氏派发兑换名帖，将彻底除去王氏兑换长生花的名额。

　　秦瀚以秦氏家主的身份说出这个决定后，现场一片死寂。大家面面相觑，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

　　王远山最先反应过来，他拍案而起，怒声质问：“秦家主，你这是何意？凭什么扣掉王氏的名额！”

　　秦恒站在秦瀚座椅之后，淡淡地看了王远山一眼。这个决定，是他从谷雨城回来的那天，找到父亲和大哥商议之后做出的决定。

　　秦瀚慢条斯理地端起案前的茶饮了一口，方才徐徐说道：“王家主，二十年前，你在颍水城见散修寒雪仙子貌美，欲强纳对方入王氏，寒雪仙子势单力薄，为抗你王氏之威，最后不惜自爆灵丹而亡。”

　　王远山大概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也不记得寒雪仙子是谁，所以他面上有短暂的茫然。

　　不等王远山说些什么，秦瀚便继续道：“同年，你为讨房中一名侍妾欢心，欲夺奉青城杨氏淬体宝物灵髓丹，杨氏不给，你便打碎杨氏家主腹中灵丹，散尽对方一身修为，致使对方怒极攻心，重伤而亡。之后，你还未罢手，对杨氏赶尽杀绝，短短三日，杨氏便遭你灭尽满门。”

　　王远山面色铁青，“秦家主，现在我们讨论的是你凭什么扣掉我王氏兑换名额，你说这些无关之事做什么！”

　　秦瀚怒哼一声，声音中尽是冷意，他在王远山的怒视中，细数多年来王远山做下的种种恶事。而随着年岁渐近，在王远山并未停下作恶之手时，又新添王振奇犯下的种种恶行。

　　大厅里落针可闻，王远山以及王振奇几次想开口，都被秦瀚怒声喝止。很多人起初神色皆不以为意，越听，面色也越严肃，看向王氏的眼神，有着隐晦的冷意，与遮也遮不住的幸灾乐祸。

　　最后，秦瀚寒声道：“王家主看中某个貌美女修，也不管别人是否愿意，便要强行纳入房中，只因你喜欢和高兴；看上谁家宝物，也想收进囊中，也只因你喜欢和高兴。而这么多年，不说外人，便说你王氏之内，死在王二公子手上的庶出子，一双手数得过来吗？因他迁怒而死的无辜之人又有多少！王氏之人，惯会恃强凌弱，性情凶狠残暴，毫无良知底线，其中尤以你们父子为甚！”

　　秦瀚眯了眯眼，“纵观王氏近年诸多恶行，我秦氏虽以审判之姿说出这些，却不能真的对你王氏做些什么，否则与你王氏有何区别？只是，王家主问我凭什么，我便告诉你，说到底，这长生花乃我秦氏之宝，给谁、不给谁，这一点我秦氏还是能决定的。”

　　秦瀚今日之举，无异于将整个王氏的面皮撕下来当众践踏。

　　王远山胸口剧烈起伏，诘问道：“秦家主既然早看不惯我王氏行事，为何一开始不阻止，到此时了才开始翻旧账！当事之前秦氏选择袖手旁观，如今再说这些，未免太可笑！”

　　“袖手旁观？”秦瀚冷笑，“每次我秦氏之人但凡出言一句，你王氏就百般不服，仿佛受了天大屈辱，动辄便指责秦氏以势压人，事后那些人也只会换来你王氏变本加厉的欺辱打压。大家敬我秦氏为第一世家，秦氏却不敢当真以此为傲，事事与诸位有商有量，甚至为了不背个‘以势压人’的恶名，我秦氏自认对外界已十分容忍谦和。王远山，秦氏若真要以势压人，你以为凭你王氏，能坐得稳这第四家族的位置么！”

　　“你！”王远山气得面色涨红，“秦瀚，你别太过分！”

　　而秦瀚这话，让在座的某几位面上也闪过难堪之色。他们明白，秦瀚这话是说王氏，却未必没有对他们的敲打之意。秦氏的确很好说话，一年年下来，众人也忘了其实他们与秦氏实力悬殊，把个第一世家看得太轻。

　　王振奇从来不知收敛为何物，他见父亲气得说不出话，便怒气冲冲地站出来，“秦家主，修真界从来无关善恶，只以实力为尊，那些灭于我王氏之手的，不过是技不如人罢了，王氏何错之有！”

　　秦瀚几乎被王振奇这毫无廉耻的狡辩之词气笑了。

　　“技不如人便该死吗？”秦恒眼神漠然地看着王振奇，“那以你之见，是否只要我修为强过你，打得过你王氏，便也能将你们王氏一族，随意屠戮？”

　　隔着大厅，王振奇抬剑遥指对面秦恒，“秦恒，你一惯喜欢惺惺作态，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怎么，如今终是忍不住了？便借着这长生花的事来报复于我，报复整个王氏！”

　　“王二公子此言差矣。”

　　周氏的席位上，周寒之忽然出声。

　　周氏家主周迎彦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又默默垂眸，兀自端茶啜饮。

　　周寒之不疾不徐地走出来，分别对着秦氏与王氏席位行礼，而后对王振奇道：“阿恒他非是报私仇，实乃王氏之举引人愤怒。王二公子，谷雨城连氏一族尸骨未凉，你便已然忘了么？”

　　“连氏？”王振奇顿时恍然，他鄙夷地看看周寒之，又看着秦恒，“原来你是为那庶出子报仇。真是可笑！连氏藐视王氏，我身为王氏之人，难道不该追究？”

　　“当真是这样么？”周寒之看向王远山，意味深长，“连氏若敢藐视王氏，他们岂会任王家主您捏着他们连氏全族性命，任您欺辱族中女子，甚至任您逼着对方生下您的孩子？”

　　“无礼小儿！”王远山面皮抽动，大声呵斥，“这里岂有你说话的地方！”

　　说罢，王远山便一掌打向周寒之，那一掌携着雷霆之威，若落在周寒之身上，周寒之当场便会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