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矿区与故乡依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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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陆鸣秋依然在各个矿区里忙碌着。他把几个矿区的历史资料全都看过一遍，又实地跑过多次。才终于确定，目前的八个矿区里有三处矿区的规划不太合理。
灵台星市是陆星玄最早开发的几个矿星之一，它交给帝国管理都已经有七十年。最初的挖掘图是陆星玄定下的，但陆星玄毕竟是个大忙人，定下来后，他就把矿区开发交给了当地的负责人。
只有每过个十来年，才会派出一个猎人来看看矿区的开发情况。而他自己，已经快有二十年没有来过灵台星市了。
几个矿区挖了这么多年，有些矿床出现了断口，还有一些目前已经快要挖尽。
陆鸣秋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把矿区处理了再回去。
越天涯最近的治疗进入了调整期，陆鸣秋想了想，让阿洛克把越天涯也叫上了。邢狱驾驶飞行器，一行四人就去了第一个矿区。
这个出问题的矿区距离灵台星堡很近，在星堡的西南方。陆鸣秋一行人抵达的时候，三个矿区的负责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他们最年幼的，也已经在灵台星市工作了五十年。见到陆鸣秋，态度虽然和善，但并不恭敬。
三人看着陆鸣秋也不说话，陆鸣秋打过招呼，带着人就往里走。
矿区里的空气质量不好，却弥漫着一股极强的宝石磁场。越天涯一踏进去，就感觉大脑内混沌的精神力，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样。
他微一怔楞，陆鸣秋就注意到了：“天涯，感觉到了吗？”
越天涯点点头：“这就是宝石的磁场吗？”他一边说，一边顺势开始梳理自己的精神力。
陆鸣秋笑了笑：“是啊。是不是感觉很奇特？”
“有一种……形容不上来的感觉。”越天涯说。
见他们不理陆鸣秋，陆鸣秋也只和身边带着的小孩说话，西南矿区的负责人到底有些忍不住：“小陆先生，你想动这个矿区，到底是为什么啊？”
他已经在西南矿区工作了几十年，大半个人生全耗在这里了。他自认除了专业猎人，没人比他更懂这片矿区的宝石走向。陆鸣秋看了就说要改，他真的是很不高兴。
“按照你们目前的规划，再顺着挖下去，这片矿区就要断了。挖不出什么东西了。”陆鸣秋跳下矿坑，他指着地面说，“你应该知道，蓝宝石不像别的。它是没有矿脉的。所有的蓝宝石都形成与几千万年的地壳运动。你们这片矿区的蓝宝石通常形状不明，表面有溶蚀现象，会包裹一层其他矿石的薄膜。这是非常典型的火山石。”
“几千万年前，火山喷发，岩浆冲击堆叠出各种山丘和熔岩。时间流逝，其上生长出河床、河漫滩。宝石在下面的包裹物里缓慢生长。再经过洪水、泥石流等冲击，宝石被岩浆带往积砂矿层。”
“小陆先生。”西南矿区的负责人打断他，“你认真看过了资料，你既然知道宝石随河床生长，为什么还要换方向？”
陆鸣秋叹了口气：“你看看这条河床，再挖下去还有东西吗？”
河床快断的这件事，西南矿区的负责人当然知道。
十年前陆星玄派来的那位专业猎人也说过，等这块河床挖完，他们就要另起矿区。本就是收尾阶段的蓝宝石矿群，没东西了不是正常的吗？
“这是现代河床。本来地形应该随河床变化而变化。但是你这里的宝石是火山石。”陆鸣秋说，“你们这里地形低洼，岩浆随着地幔裂痕快速上升，自地表喷发，侵蚀出了多个方位的侵蚀坡。这边没有了，另外一边却依然有蓝宝石富集。”
“这都是理论知识，您还是欠缺经验。”西南矿区的负责人摇了摇头，“挖掘这一片是你父亲定下的，你应该相信他的专业能力。”
“他都已经几十年没有亲自过来了。”陆鸣秋说，“我不需要多丰富的经验。优秀的猎人天生知道宝石在哪里。我已经感觉到矿群的波动了。”
“……”
还优秀的猎人？你爸知道你给自己的定义是这样的吗！
西南矿区的负责人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他缓了缓，才说：“要不这样，小陆先生。我去把探测仪调过来。我们先研究研究再说如何？”
陆鸣秋毫不犹豫：“这个矿群在地下三百米以下，伴生有尖晶石、石榴石、磷灰石等多种宝石。整体被尖晶石溶蚀，有一层尖晶石薄膜包裹。这片矿区还有稀土，还盛产二辉岩和橄榄岩这种超基性岩。铁、镁、钴、铬含量太高，易溶蚀交代出钠铬辉绿矿。你探测不出来。”
钠铬辉绿矿就是“晨曦之光”外层的伴生矿，它的特性就是阻隔探测。
“机器都探测不出来……您还能比机器更专业吗！”
“我能。”陆鸣秋斩钉截铁。
西南矿区的负责人只觉得体温和血压瞬间飙高，他满脑子都是星网上那些言论，最后化成一行大字：做爹妈的真的不能溺爱孩子！！！
另一个矿区的负责人赶紧出来圆场：“小陆先生，不试试大家也都不知道结果是不是？依我看就先探测了再说。”
“可是叔叔，我也感觉到了。”站在一边的越天涯突然开口。
他金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三位矿区负责人，任谁看到他这双眼睛，都会知道他不是一个普通人类。
圆场的负责人愣了愣，才问：“小朋友，你是哪个血统的改造人？”
“我是斯库尔狼的天生混血。”越天涯说。
几人闻言又是一怔，西南矿区的负责人小声问：“天生混血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基因改造过。”陆鸣秋说，“天生就是这个模样。”
矿区负责人们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了不可置信。
帝国的改造人诞生于战争年代。这片宇宙因为有“阿修罗族”这么一群好战者，总是在爆发小规模战争。
一千多年前人类逃难自中央星后，由于有龙族庇护，倒是安稳发展了几百年。结果阿修罗一族越闹越大，最终把龙族也卷入了战争泥潭。身体脆弱又技术落后的人族一时间饱受战争之苦。
最后是龙族提供了基因，并带来了生物科技，才令局面有了好转——人族凭借龙族技术，打破基因隔离，和兽人联合帝国的兽人们一同，制造出了具备兽人基因的改造人。
改造人拥有着超强的体魄、绝佳的战斗意识，他们是天生的战士。银河帝国在这之后，才终于有了反抗阿修罗族的能力。
两百年前，大规模战争又缩回了阿修罗族的领地，银河帝国终于决定叫停改造人计划。
——因为用龙族基因打破生殖隔离制造出来的改造人，他们的孩子虽然会继承改造所带来的优点，但也同时具有严重的基因缺陷。
混血生出来的小孩，要是没有接受过治疗，根本长不大。而普通人类与兽人有生殖隔离，即便相爱，也不会有孩子。
天生的混血儿……是真的存在的吗？
西南矿区的负责人看向陆鸣秋：“小陆先生，这可不能乱开玩笑啊。”
“我没有乱说。”越天涯插话道，“我是斯库尔狼的混血儿，我能感受到这个矿区的宝石磁场。这边的波动已经很微弱了，矿群都被挖得差不多了。但是另一边还很强烈，不止有一个宝石矿群……”
他直直地看着负责人，金色的眼睛里似乎有阳光跳动。
“真的是斯库尔狼？”另一个人问。
“血样分析确实如此。”陆鸣秋说。
在传说当中，斯库尔狼是追逐太阳的狼群。他们这个族群对某几种种类的宝石有着天性一般的探测力。
在人族因为“故乡依存症”登上宇宙宝石舞台之前，斯库尔狼几乎垄断了某几类宝石的市场。他们满宇宙穿梭，找矿，又以极低的价格买矿开发。
连银河帝国在初期都找他们订购过大量的原石。
而这其中，刚玉类的宝石是斯库尔狼的最爱。
如果这个小朋友没有和陆鸣秋串通……难道，在另一边还真的有蓝宝石矿群？
几个负责人频繁交换着眼神，一时间犹豫得不行。
陆鸣秋见状，当即说：“各位叔叔大半辈子都奉献在灵台矿区了，你们怕我年纪小不懂，我也能理解。这样吧，咱们先把这边挖了试试。要是真的发现了宝石矿群，另外两个矿区再按照我说的改动。如果没有，也就当给我上了一课。我感谢叔叔们的坚持，今后的分红给你们提高百分之十。”
这一番话说得很是漂亮，既认同了对方的付出，又捧了对方一把，还提出了让利。这话一出，另外两位负责人当即道：“那就试试吧？”
西南矿区的负责人脸色几变，最终道：“那就挖！”
* * *
工程师现场开始更改挖掘机器人的内置程序，陆鸣秋站在他指定的地点，等着机器人就位。
越天涯站在他的旁边。这里的宝石磁场太明显了，还带着冲击性，在这下面……肯定有极品蓝宝石。机会难得，越天涯理着自己的精神力就没停过。
冷不丁地，就听陆鸣秋问：“天涯很了解斯库尔狼啊。”
越天涯心里一紧，小声说：“医生说我是混血儿，我就去查了一下……我爸爸是狼吗？”
之前在帝国的基因库里，越天涯的父系基因是缺失的。所以他父亲还真的有可能不是帝国人。陆鸣秋想了想，才说：“不管爸爸是谁，他一定都是爱着天涯的。”
越天涯早就过了需要父母爱意的年纪，可听到陆鸣秋这样说，他心里依然很高兴：看看他的鸣秋是个多么温柔的人啊，只是和鸣秋待在一起，他的心里就那么甜。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扯住陆鸣秋的袖子，陆鸣秋就垂手牵住了他：“天涯要去一边等吗？这里太阳晒。”
越天涯摇摇头：“我陪哥哥等。”
程序调整完毕之后，还要试运行。工程师大汗淋漓的弄了半天，几台选出来的挖掘机器人才就位。
陆鸣秋让开位置，等待机器人的结果。
阿洛克作为一个全能的后勤人员，已经趁着这个时间在旁边摆出了一整个长桌的自助餐食。上面还架着全自动伸缩遮罩，一走进被遮罩的区域，连温度都变得适宜。
矿区的工作人员已经吃上了，陆鸣秋在冰淇淋机给越天涯接了个冰淇淋，才走到西南矿区负责人面前轻声说：“您也别太紧张，不管结果是好是坏，我兜着。”
负责人抹了把汗，无奈苦笑。
机器人挖掘的声音哐当哐当，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人喊：“钠铬辉绿矿！”
西南矿区负责人神情一呆，随即拔腿便跑。
矿区工作人员见状，放下食物也跟着跑起来，一边跑还一边喊：“有‘晨曦之光’吗？！”
“想多了！‘晨曦之光’哪儿能这么容易出啊！”
他们跑到挖掘坑前，就见到了黑绿的矿层。
钠铬辉绿矿硬度很低，等他们跑到，挖掘机器人已经打算了钠铬辉绿矿层，往更深处挖去。调来的机器人太少，工作人员只能跳下矿坑，手忙脚乱地开始收集钠铬辉绿矿。
西南矿区的负责人出了一头一脸的冷汗，钠铬辉绿矿真的出现了……难怪以前他们怎么探测，这一片都探测不到东西。
又等了一阵，挖掘机器人送上来了一批尖晶石。
已经不用等蓝宝石出土了。这下面藏有蓝宝石矿群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几位负责人震惊地看看矿坑，又看看陆鸣秋，只觉得好像第一次认识陆家的这个小少爷。
“您怎么就……”一个负责人神情惊异地开口，“您怎么能瞒得这么死呢？”
另一个人也道：“是啊！小陆先生，您有这么强的精神力！陆先生和徐总怎么从来不对外说一声啊！”
陆鸣秋笑了笑：“因为我以前一心想考军校开机甲啊。就我这个出身，没天分就已经被逼成这个样子了，有天分那还得了？我爸妈怕我天分暴露，所有人都逼我当宝石猎人，才一直对外保密的。”
这是陆星玄和徐常羲做为父母的苦心。
西南矿区的负责人擦着汗，他想到之前自己对陆鸣秋的那些质疑，浑身都有些火辣辣的痛。他小心翼翼地觑着陆鸣秋的脸色，轻声问：“那您现在……”
“现在决定好好做一个宝石猎人。”陆鸣秋说着，从终端投影出另外两份矿区改造表，“你们先看看这份计划书，如果没意外，咱们就按照这个改？”
“好好，就按您说得办！”几个负责人连连点头。
陆鸣秋弹指将计划书发给几位负责人，他看了看天色，说：“今天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去休息。我明天再来拜访？”
西南矿区的负责人连连点头：“好的小陆先生，我送送您。”
另两位负责人在后面，却有些犹豫。其中一个悄悄撞了撞另一个头发花白的，低声催促道：“你说啊！”
越天涯捕捉到这个声音，转过头疑惑地看向那两位负责人。
就见头发花白的那位把嘴唇都咬出了血印子，他正想提醒陆鸣秋，那位头发花白的负责人就冲了上去：“小陆先生！求您救救我女儿吧！”
邢狱猛地拦在陆鸣秋面前，他上下看了看这位负责人：“你是刘易斯？三台矿区的负责人？”
刘易斯点了点头，他嘴唇颤抖伸手去拉邢狱：“邢狱，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刘易斯先生你别急。”陆鸣秋连忙道，“有事您慢慢说，我能帮的自然会帮的。”
刘易斯看着他，眼泪猛地落了下来：“只有您能帮我了小陆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吧。”
刘易斯是几位负责人中在职年限最少的一位。
他五十年前才到三台矿区工作。理论上他现在也不过九十岁的年龄，是几位负责人当中最年轻的。可相比起来，他确是最像老人的一位。
刘易斯负责的三台矿区并不在灵台星市，而是在灵台星市的隔壁。三台星市是太微星省的行政主星，与太微星省有关的一切行政命令，都要过三台星市。
整个三台星市分为上台、中台、下台。行政机构都建设在上台，三台矿区的总部也定在上台。
一行人乘着夜色赶赴三台星市，刘易斯在路上低声给陆鸣秋解释道：“我女儿第一次发病是在一年前。那时候症状很轻微，佩戴上合适的宝石也就好了。但她发作得很急……很快，只靠外面的宝石就已经没用了。”
“用过情绪安抚舱吗？”陆鸣秋问。
“用过的。”刘易斯说，“最初的时候一次安抚能保持一个月的时间，可最近越来越短，到现在已经只有一天了。”
他情到悲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还那么小，我真的没办法了小陆先生。您救救她吧……”
“您别着急。”陆鸣秋连忙说，“我们先去见见你女儿。”
下了星际列车，一行人换乘飞行器。刘易斯的家与三台星矿，都位于中台。飞行半小时后，他们站在刘易斯家门外。
家里静悄悄的，唯有二楼亮着光。刘易斯先给妻子发了通讯，才开门将人迎了进去。
进屋后，家里依然是静悄悄的，刘易斯的妻子从二楼下来，轻声说：“莉莉睡着了。”
“注射了安抚剂吗？”刘易斯问。
他妻子点了点头：“你们上去的时候小声点。”
刘易斯带着陆鸣秋去了女儿的房间。小姑娘的房间里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座椅的棱角处全都做了软包。墙上固定着一盏热能感应小夜灯，一推门，小夜灯就应声而亮。
小姑娘缩在床上还睡着，她看起来特别小，也就和越天涯差不多高的样子。眼角带着泪痕，睡着了都在啜泣。
刘易斯走到女儿身边，伸手轻柔地给她擦眼泪：“宝贝，爸爸回来啦。”
“令千金今年几岁了？”陆鸣秋也走了过去。
“快九岁了。”刘易斯说。
“不到九岁……”陆鸣秋有些惊讶，“这么小就发病了吗？”
刘易斯露出一抹苦笑：“她出生的时候我已经是三台新矿的负责人了，我们经济宽裕，她的基因疾病是按照专家制定的治疗方案来做的。她一直很健康，直到……”
“发病之后……去做过大脑检测吗？”陆鸣秋又问。
“该做的检测都做了。”刘易斯说，“她就是……得了‘故乡依存症’。”
说话间，小莉莉的眼睫颤抖，而后突然睁开。
她看见屋内多出来的人，似乎是呆住了。刘易斯连忙伸手去抱她：“宝贝，爸爸下班了。是爸爸，你还认识爸爸吗？”
见他伸手，小莉莉猛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尖叫，眼泪瞬间濡湿了她的脸蛋：“你走开——你走开——！！！”
“好好好，爸爸走开，爸爸走开。”刘易斯一边说，一边拉着陆鸣秋往外退去。
小姑娘一边尖叫哭泣，一边扯着枕头猛砸：“你们都走，你们都走——”她声音一顿，下一刻就吐在了床上。
酸臭味立刻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这是陆鸣秋第一次直面‘故乡依存症’患者，他站在门边，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精神力去碰触小莉莉的精神力。
小姑娘呆坐在床上，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来，一双蓝色地眼睛死死地看着陆鸣秋。
她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门边走来：“这、是、什么——”
陆鸣秋犹豫片刻，没有收回自己的精神力。
小姑娘走到床边，双眼一闭，整个人往床下砸去！刘易斯猛跑两步接住了她：“莉莉，莉莉？”
小莉莉呼吸平稳，像是又睡了过去。
刘易斯松了口气，他看向陆鸣秋，轻声道：“小陆先生，现在真的只有您能帮我了。”
“您……联系过我父亲吗？”陆鸣秋问他。
刘易斯一怔。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矿区与故乡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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