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师再就业》雁沐寻

21、第二十一

　　021

　　卖药郎虽这么说，但事实上，他制作的解毒丸并不是给韦伯和膝丸的。在修复结界的时候，他碰到了深夜巡逻的村民，将那些解毒丸给了他们。

　　——应该会吃的吧。

　　卖药郎回望了一眼身后的村落。

　　“有东西落下了吗？”韦伯想起卖药郎入村之后就到处乱贴的白符，不知道他走的时候，有没有将它们撕下来。

　　一次都没有派上用场，就这么贴在那，不仅不美观，也浪费资源。

　　“啊……”卖药郎低头看向韦伯，“没有。”

　　卖药郎回答时，语调莫名让人联想到了潺潺溪流。韦伯不用抬头确认，也知道卖药郎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韦伯：“哦，没有就好。”

　　声音闷闷的。

　　卖药郎疑惑了一下。

　　察觉到韦伯话语里的无力，膝丸像是开了窍，突然意识到现在正是人类睡眠时间，尤其是像韦伯这个年龄的少年，最为容易犯困。难道对方说话声音突然发闷，是因为困了？

　　膝丸这般想着，也不多想，直接问向韦伯：“你是感到乏了吗？”

　　“嗯？”韦伯今晚藏有心事，一时没有察觉到膝丸对自己的用语变了。

　　“现在离天亮还有段时间。你若是困了，就在我背上睡一会，我带你回去。”膝丸走在韦伯面前，微微弯腰示意韦伯趴到他后背睡一会。

　　“不，不用了。”韦伯拒绝了膝丸的照顾。一是他真的不困，二是因为他实际年纪比膝丸还“大”，如今外貌欺骗了膝丸，受到对方的照顾，让他感到局促。

　　膝丸看着韦伯眼底下的微青，不由分说，直接动手将他带到背上，并双手反托其臀部。

　　“不要勉强自己。”膝丸稳稳地背起韦伯。

　　韦伯一张脸羞得通红，他感觉到臀下传来的异样感，前胸紧贴着膝丸的后背，嗅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清冷干净味道，只觉得大脑阵阵发晕。

　　“我也觉得，您需要休息。”卖药郎能够清晰感知到韦伯身体到底流逝了多少力量。如果寮主不及时休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到了凌晨时分，必定会起低烧。

　　韦伯看了一眼卖药郎身后背着的沉重木箱，克制住提出要他背自己的要求。算了……为了不让他们担心，那就睡一会吧。

　　卖药郎和膝丸的行进速度都非常快，以防打扰到韦伯休息，两人一路上都没有任何交谈。

　　等到韦伯醒来的时候，三人已经来到了河边。

　　卖药郎照顾韦伯洗漱，在他开始吃早饭的时候，他才坐回岸边的石块，“观看”身侧不远处的灌木丛。那里竖着的白耳朵不仅颜色突兀，且还在一抖一抖。

　　“还跟着我们？他到底想干什么？”膝丸皱眉看向灌木丛中的小白耳朵，“这种程度的藏身技能，他是怎么办到不被其它妖怪吃掉的？”

　　要不是察觉这只跟着他们的兔妖身上没有沾染到杀孽气息，膝丸才不会放任这只妖怪一路跟着他们。

　　“怎么不去问一下？”韦伯吃完早饭，喝下一口清水，才缓缓开口。

　　“嗯，您说得对。”卖药郎直接起身走向兔妖。

　　膝丸：“等等——兔妖胆子太小，你这样贸然上前会把他吓跑的。”

　　还没等膝丸说完，卖药郎已经成功跟兔妖对上话了。

　　膝丸：“……”说好的胆小呢？！

　　“偶尔也会有胆子大的。”韦伯笑看膝丸，“不然他也不会跟着我们一路了。”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卖药郎问出了兔妖的来历，回头对韦伯道：“他是，晴明的式神哟。”

　　“咦！！！”兔妖全身皮毛都炸了起来，“您答应我，不把我的存在说出去的！”

　　兔妖：“我费尽千辛万苦才跟你们来到这里，就是不想被你们发现，如今被你发现了才不得已把身份告诉你，可你却转眼告诉了他们。”尤其是那个人类小孩！

　　晴明大人特别叮嘱了他，一定要偷偷观察这个叫“韦伯”的少年。

　　偷！偷！观！察！

　　啊——他把事情办砸了！

　　晴明大人，我对不起您……呜呜呜。

　　卖药郎伸手摸了一下兔妖的脑袋，“呀呀……别伤心。”

　　“这、这都是因为、因为谁啊，嗝——”兔妖哭的喘不过气，可却非常喜欢卖药郎身上的味道，没狠下心甩开他的手。

　　膝丸见卖药郎那边发出的声音越来越不对劲，忍不住抬步上前，可还没有靠近，对方就被阴阳术给召唤走了！

　　“唔——这股令人讨厌的气息，难道是……安倍晴明？！”膝丸万万没有想到那只一直跟着他们的兔妖，居然是安倍晴明的式神！

　　居然被赖光大人最不喜欢的阴阳师派式神跟了一路毫无察觉……膝丸瞬间心如死灰。

　　韦伯默默地再喝了一口水，“晴明先生令式神过来是想告诉我们什么消息？”

　　“没什么。”卖药郎起身回到韦伯身边，背起他的木箱，“我已经，休息好了。”

　　“就只是看看？”韦伯疑惑了一下，随即视线落在膝丸身上……

　　他想，他大概猜到了晴明到底让式神前来看什么。

　　*

　　“呜呜呜，晴明大人……您交代的事情，我给办砸了。”兔妖哭的很伤心，突然被召唤至晴明的身边，立刻扒着他的衣袖，委委屈屈向他哭诉卖药郎的“欺骗”。

　　兔妖：“他居然骗我，呜呜呜……”

　　晴明闻言，无奈地摸了一下兔妖的脑袋，“你之前太少接触人类了，不要太伤心，这也是难得的经验。”

　　“晴明大人……嗝——”兔妖刚想说正事，忽然打了一个嗝，然后就停不下来了。他一张脸憋的通红，最后觉得这幅模样被晴明看去简直太过丢人，原地蹦了两下，妖气一闪，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唉。”晴明叹息一声，再抬头看向端水回来的老僧，“还是不懂您为何会选择在这里建造寺庙。”

　　“你是真的不懂吗？”老僧年纪虽大，言行却不见迟缓，就连那双眼眸也亮得惊人，丝毫不像迟暮之人。

　　晴明摇着折扇，只要他不想回答问题的时候，都会摇折扇，老僧早就知道他的习惯。见此也不继续刚才的问题，两人继续谈“道”。

　　老僧：“你如今在我这里，也能召唤远在京都的式神？”

　　“为何不可？”晴明眼眸噙笑，“只要有足够强大的精神力，便能突破距离局限。”

　　“那么坊间传你虽人在远方，却时长派式神去‘监听’源氏动向这件事，也并非空穴来风咯？”老僧非常直接地切入了重点。

　　刚刚才召回“监听”源氏族人式神的晴明：“……”

　　*

　　三人全程抄近路往京都方向赶回，一路上通畅无阻，让韦伯一时有些不适应。

　　“你们先到偏厅休息，我去见主人。”膝丸与护卫沟通结束，带韦伯与卖药郎一同进入源赖光的院内停下，手指另一方向的内室，“很快回来。”

　　“哦。”韦伯应了一声。

　　而卖药郎则是点了下头，沉默地转身往膝丸所指的方向缓步而去。

　　见状，韦伯也快速提步跟上，“你一路都这么沉默吗？”

　　“您想，跟我聊，什么？”卖药郎落座后，抬头看向还站着的韦伯，黛色眼眸毫无波澜，让人难以捕捉他此时的真实情绪。

　　——这个人到底有没有感情的？
　　韦伯在内心嘟囔了一番，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落座在卖药郎的对面后，他抬眸看向静待自己抛出“话题”的卖药郎，无力叹道：“是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吧？”

　　如果他连卖药郎这么明显的情绪都察觉不出来，真的会愧对于自己引以为傲的观察力。

　　“哦呀。”听得韦伯这番话，卖药郎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喟叹语调都带上了勾人意味。

　　“没有哦。”卖药郎狭长的眼眨了几下，“不过，如果您，一定要聊。不如讨论一下，有关于您，永远都无法离开……”卖药郎声音低了下去，眼神微移不去看韦伯，某个音节在喉咙里转过，最后吐露出来却成了另外的词组——

　　“这件事？”

　　退魔剑即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卖药郎轻瞥了一眼被他搁置在身旁的退魔剑，随后抬手，动作流畅地将它放入木箱中。

　　“哈？”韦伯知道自己是暂时无法离开这里的。

　　正因察觉到自己被这个时空“囚困”，他才会这么努力去搜集此空间的阴阳道相关知识，付诸“实践”——配合卖药郎解决此时空的“异事件”。
　　唯有如此，他才有机会解析寮院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弄懂了这些，他必定能找出回去的“通道”！

　　只不过，卖药郎为什么会想要跟自己聊这件事？

　　韦伯：“现在就断言‘永远’也未免太武断，总有机会的。”

　　他永远都不会放弃“回去”的想法，终有一天，他定会将“埃尔梅罗二世”的称呼还回去！

　　“我于您，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卖药郎注视着韦伯。年轻寮主的坚定信念，他已经感知到了，可他也有困扰多年的疑惑。

　　他清楚，每一任寮主都非自愿与他产生交集。
　　这些人类，在得知自己成为寮主之后，第一意识就是“荒诞”，第二意识便是“我一定‘要’且‘必定会’离开这里”。

　　是以，他们都不大会将自己存在看得太重。只有撞了南墙之后，才想起自己的存在，只不过……那种状况下的相处氛围，实在融洽不起来。

　　此类事情经历多了，饶是他，也会感到疲惫。幸而没有忘记手握退魔剑的感觉，卖药郎才不至于迷茫。只不过，他还是没法不去在意，不然也不会在见到韦伯时，“忘了”告诉他厨房在哪。

　　卖药郎：“您是唯一，知道自己，成为‘寮主’后。第一时间，主动跟我交流的，人类。”

　　正打算开口回答的韦伯忽得就沉默起来。
　　——好像知道为什么前几任寮主们熬到死都无法离开“寮院”了……

　　“打扰到你们了吗？”源赖光简装出现在韦伯和卖药郎面前，身后跟着膝丸，见韦伯摇头，他再看对这个问题无任何回应的卖药郎，明知晓答案，却还是要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松一口气”道：“那就好。”

　　源赖光：“在外面看不清楚里面景象，走近了才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你们似是在在讨论什么话题的样子……”

　　“不，我们并没有讨论什么，您多虑了。”韦伯尴尬地笑了笑。
　　——幸好源赖光来得及时，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将话题转移。卖药郎后面提出的问题，实在是太难回答了。

　　卖药郎闻言，轻轻地将视线从源赖光身上移开。

　　源赖光对韦伯轻笑了一下，然后落座在他们对面，“事情我已经听膝丸说过了。”

　　“膝丸在路上也捡到了一块与之相似的武器碎片。”源赖光将刚才膝丸交给自己的物品放在面前矮桌上，“我已经加固它的封印，不会再有‘谁’被它的气息吸引过来了。”

　　膝丸习惯性坐在源赖光的身后，此时听源赖光提到加固封印之事，面对韦伯望过来的视线，他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缓声道：“我不大擅长阴阳术。”

　　韦伯：“……”
　　难道晴明先生派式神前来，并不是想知道膝丸和他们的动向，而是因为察觉到了“鬼”的气息？

　　愿大家诸事如意，遇难成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