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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遇见 ...

  •   学习,在无聊之时绝对是最好的消遣。

      自打学了读书认字,洛曦的小日子过得越发充实,笑容也越来越大。那种成就感,让除了对食物和说书外了无兴趣的她,都充满了自豪感。

      再到萧晚上窑子逛花街的时候,她也不至于日日沉湎于说书先生的金瓶梅中,反而乐此不彼地练习鬼画符,以期可以看看公子收藏的蓝瓶梅,黄瓶梅,甚至是彩色梅。

      学习,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更是一种良好的调剂品。

      洛曦近日有了折磨,不,是磨合她挂名公子,认养大哥的新方法,就是每天早起后,非常爽朗且大声地作打油诗一首。

      这一壮举造成连日来,客栈无一天不满房。掌柜对他们的态度也从最初的憎恨唾弃,转成了标准哈巴狗式——恭敬谄媚。

      这当然不是什么坏事,只是萧晚对这诗词的内容,实在是难以恭维。偏生听说书出生的洛曦,很知道普通群众的心理。

      她那些萧晚怯之不恭的诡异调子,居然倍受市井小民的欢迎。再加上那张稚嫩中透着俊秀的小脸蛋,永远免费服务的热情,她竟意外地继柳飘飘之后,成了白杨镇的热门人物。

      于此,萧晚可以说哭也不得,笑也不能。每逢出门遇见他人指指点点,都窘迫不已。

      时日一长,竟不习惯也习惯了。对于这样的自己,萧晚非常羞愧。

      这一日,又是一个艳阳高照天。

      萧晚和洛曦照旧到隔壁的茶楼吃早点,在众多大叔大婶渴望的目光下,洛曦热情洋溢地朗诵了自己的新作:

      何者为妖?妖母生之。

      何者为魔?魔娘养之。

      何谓妖怪?

      圣人曰:怪物是也。

      在下曰:妖母混魔父,产之也!

      妖怪者,幸也!

      何以?杂种优势也!

      洛曦吟完,得意地环视四周,众人皆哄堂大笑。更有甚者,捧腹捶桌,夸张至极。

      面对这熟悉的每日一见的场面,萧晚惟有嘴角轻抽,不停地往嘴里灌水以求心静。他真后悔,自己今天又少穿了件衣服,现在才会觉得这样的寒冷,冷得恨不得自己从没有收留过这位简直可以称之为冬的女儿的洛曦小姐!

      萧晚其实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偏偏那些个大叔还有一个接着一个上来夸奖他教导有方,不过短短数日,已替白杨镇培养了一代才女……

      洛曦满足地呆在她最崇拜的说书先生常站的小台台边,一脸向往地看着萧晚越来越纠结的笑容,漂亮的眸底迅速闪过一丝狡黠。

      待他有些讨饶地望来求救时,她依然像个对自己的诗作很是满意的小女孩,期待着他的赞扬。

      萧晚也只有这时,才会结巴:“表……表现得很好。”

      不过区区五个字,却说得他无比痛苦。个中滋味,竟让他这个在及轩之年就冠上“才华贯五湖”美誉的少年状元,都无法用言语形容。

      好在洛曦机灵,在萧晚变脸吐血之前,一把拽着他的袖子,就冲出了洛迷的重重包围,钻进赶市集的人群里。

      满意地吃着萧晚作为感谢赠送的糖葫芦,洛曦的满脸皆是荣光,渲得她的五官更显鲜活。尤其是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眸子,此刻似都写满了快活。

      萧晚原本也曾有过一些怀疑,对于她如今所表现的过于童稚,然看到这样的表情,竟下意识的不想多想。他想自己在这一派平和中,真的变得有些过于软弱了。

      这样,不行。与一个鲁莽的大汉擦身而过时,萧晚微微趔趄,纸扇下却勾着嘴角,笑容似掺着毒,凌厉无比。

      “公子,你没事吧?”洛曦急忙拉住萧晚,仓惶中倒也没注意他异样情,更难能可贵的是她不仅拉住了清瘦的公子,还完美地拽住了强壮的大汉,更没有让手中的糖葫芦落地,“喂,撞着人不道歉啊!”

      “对不起。”那大汉意外地软弱,恭敬地一揖后,便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对方如此,洛曦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她半张着嘴,却半天吐不出声来,看得萧晚又是“噗嗤”一声。他不得不承认,自家的小妹妹虽然鬼灵,但运气实在不咋滴好。

      宠溺地用纸扇轻敲了一下她的头,萧晚脸上泛起的笑容,温柔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还看?人家都走远了,原来我们家洛曦喜欢这一型,真是没想到。”

      “谁会喜欢只熊啊!”洛曦郁闷。这风水轮转得也忒快了点儿吧,她才得意多长时间啊?苍天一定是女的,还很好色!

      “那洛洛喜欢什么样的?”萧晚问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很明亮,笑容很干净。

      “恩?”洛曦状似苦恼,歪着脑袋拼命地想,怎么也不肯搭理萧晚。直到走出城门,踏进附近的村庄,她才似恍然大悟地突然说道,“我喜欢能让我吃饱的!”

      萧晚闻言,不觉莞尔。他指着正得意横行地胖猪公,道:“我爹他挺好面子的。这样的妹夫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吐血!洛曦承认自己棋差一着,弄不过他。别扭的一抬头,她突然又有了好心情:“看,好漂亮的大鸟哦!”

      “那是鹏。”萧晚也跟着抬头,表情却不是轻松的,只不过因为仰着头,没人看得见,“鹏可程万里,它可谓是鸟中之王,就算凶狠的老鹰,也不见得是它的对手。”

      “鹏肉好吃么?”洛曦听的认真,说得更是认真。

      “……”

      “……”

      “洛洛,你家相公好像和你有同感。”萧晚指着对天嚎叫的公猪,亦是认真地说道,“原来你们这么志趣相同,确实是天生一对。我会和爹说说,让他老人家大义一回。”

      “……哥。”

      “洛洛,我正好有些事要办,那里不适合你去。”萧晚指着远处一个不起眼的驿站,回首又说“你看今天天气不错,要么你就和你家相公在这里幽会,然后在这里等我办完事来接你?”

      “幽会么就算了,尤其是和那样的‘相公’。办事,是真的?”不是洛曦生性多疑,而是他们相处了大半个月,就没见萧晚除了吃喝玩乐嫖外,还办过什么事。

      萧晚点了点头,依然微笑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洛曦自然不好阻止,只能撅着嘴牵着猪,怏怏不快地看着他走。

      忽然,又像想起什么的,她拽着公猪朝才走出不远的萧晚狂奔过去:“公子!大哥!”

      萧晚只听得路震得厉害,一回头差点没被尘烟滚滚的场景给吓到,尤其那公猪表情凶悍,仿佛真把他当情敌的瞪着,然后就那么飞速地撞了过来。

      这个气势有些……萧晚眼见他们逼近,连忙侧身一避,才勉强没有被这一人一猪给撞到。

      他有些失态地楞神,平息着内心的惊悚。半晌,才开口问跑得气喘吁吁的洛曦:“怎么了?”

      “一会儿,我自己回去。”洛曦喘直了气,才笑眯眯地说道,“今天说书先生有新故事要讲,我想稍微早些回去。”

      “恩,那路上小心。”萧晚很自然地帮她顺了顺发,动作轻柔,却似带着火般,烙得洛曦脸都发了烫。

      她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却连自己都不理解的,没有躲避萧晚灼热的手指:“知……知道了,公子也要早些,晚了城门就关了!”

      萧晚点了点头,看她傻傻地站在原地,笑容更深:“洛洛,别把你家相公买回去,没地儿搁。”

      洛曦无语,只默默地看着萧晚再不回头渐行渐远,直至不见。

      深深叹了口气,她才百无聊赖地开始了溜猪之旅,从这头走到那头,从小菜园走到农耕田,然后被正在农作的公猪主子当贼似的一路猛追。

      好在那公猪似真对洛曦一见钟情,居然自动上前为她挡道,咬住了农夫的衣服,这才让她劫后余生。

      它恋恋不舍地看着洛曦狼狈逃走突然消失的小样儿,绿豆似的眼睛里几乎挤出两颗心来,看得那农夫心惊肉跳,直以为是自家的猪主动纠缠人家,暗自庆幸没有前去保官,不然铁定被这色猪给害死!

      “看什么看,再看也不能帮你生仔,回去找你的相好去!”农夫气不打一处来,赶着公猪就往家走去,刚才那女娃娃好生奇怪,怎么突然就消失了呢?

      该不会是……什么妖魔鬼怪吧!农夫想到这里,脸色一遍,慌忙地跑了回去:老伴,出来看妖怪啊,被猪爱上的妖怪!

      然事实上,那个被猪爱上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倒霉鬼。洛曦无比纠结地望天,不相信自己竟能倒霉至此——

      眼见自己就快要跑进城门,可以摆脱那凶猛的一人一猪,居然就这么毫无预警地掉到了一个黑坑里!而且,还是用来埋垃圾的坑!

      看着新买的绸衣迅速染上了非常特别的馊味,洛曦只得苦笑,并强忍着呕吐的欲望。

      俗话说的真是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还不到一个月,她已无法习惯这个曾经日日与之为伍的味道。如果萧晚现在抛弃了她,洛曦真不敢肯定自己是否还能像以前那样坚韧地活下去。

      对于这样的自己,洛曦很讨厌,却又无能为力。她任性地飞起一腿,想踢开脚边的垃圾,却突然听到一声呜咽。

      声音很轻,轻得仿佛风擦,更像转耳的错觉。可洛曦对自己的听觉素来很有自信,她迅速拨开那堆肮脏的菜皮豆渣,果见里面藏着一人。

      他看上去很惨,黑色的夜行衣破烂不堪,露出的部分都包着纱布,连脸都被缠得看不清楚。那脏得发黑的纱布,隐隐还能看出些深红的血渍。

      “喂,你还好吧?”洛曦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点了点他,他的身体很烫,似乎正发着烧,气喘得很重,可是却很无力,一副快死的样子。

      谁知,洛曦还没放下戒心,他突然一把抓住她戳他的手指,紧得她根本挣不开。

      不及尖叫,她整个人就被包进了他的怀抱,嘴巴被一双滚烫的大手牢牢捂住。然后有无数的烂菜叶铺天盖地地袭来,将她和他牢牢盖住。

      刺鼻的馊味混着血腥,熏得洛曦头都晕了。她只能感觉到背后火辣辣的烧烫,及上面传来的阵阵声响——“一队去左边,二队去右边,绝对不能让刺客跑了!”

      刺……刺客?洛曦心中一惊,她怎么又和亡命之徒扯上关系了?

      “别……出声。”轻不可闻的声音,微微颤着耳上的汗毛,飘进洛曦的耳朵里。

      顺着声音的,是他骤然垂落的手,仿佛再也没了气力。洛曦小心地回头一瞥,勉强看到了他凌乱头发下的眼睛,无神而迷蒙。

      可是,那双瞳眸却是那么的漂亮,即使在这片肮脏的昏暗中,都仿佛闪着淡淡的银光。

      那明明……就是一双偏黑的眼睛啊……

      脸颊上突然滑过一丝温热,带着遥远的熟悉感。洛曦挣扎着腾出手,不自然地抚过自己的面,却是意料外的湿润。

      滚烫滚烫的水珠,没有理由地向外涌着。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很久、很久。

      这应该是初见的人,她竟仿佛已看了千年之久。

      他,究竟是谁?

      洛曦不知道,也找不到答案。但是她知道这不断涌出眼眶的这东西,叫作眼泪,只为伤心而流。

      她为什么难过,又有什么……值得她难过?

      他说:“别哭。”

      在很久之后。

      他说话时的呼吸很弱,却带着淡淡的惊讶,惊讶中也有一点点的无措。

      他试图抹去她颊上的泪,可是他的手抬得很钝,动作也显得很笨拙,擦来擦去只让她觉得疼,一点儿也不像公子。

      想到那总是微笑站在自己身后的萧晚,洛曦总算有些恢复了常色。她连续深呼吸三次,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在确定自己足够冷静之后,她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无碍才偷偷拨开了几片烂叶,往外偷瞄。

      这一看,看得洛曦无比惊讶。她亲爱的大哥萧晚,正诧异地站在地上,低头看着自己。而他的背后,竟是夜色深深。

      她竟对着这个人,傻傻地看了整一日。

      她一定是疯了。

      洛曦苦涩地拉起唇角:“对不起,我掉下来了。”

      “……”萧晚被她说得有些楞神,盯着她背后看了许久,才默默地点了点头,附低身体,对她伸出手,“别怕,洛洛,我现在就拉你上来。”

      他的声音仿佛古琴淙淙的弹拨,温温的,如同刚泡好的热茶。

      洛曦心一松,只觉得后颈一麻,眼前就黑了去,再也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洛曦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很华丽,也很寂寞。

      她低头一看,自己的身上已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散着淡淡的花香,再无半点酸臭。

      这里是……哪儿?

      “醒了?”熟悉的声音,从帐子外面传来。

      洛曦拨开纱帐一看,萧晚正着一席白衫,静静坐在窗边,手执纸扇,依然的优雅富贵。他的笑容很淡,淡得不似以往,如同一杯滤过数次的茶,有些浅浅的涩。

      这样的萧晚,让她开不了口,问不出话。

      “天亮了,我们回去吧。”萧晚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漂亮如玉的手指自然地摊开。

      洛曦默默点了点头,然后把手搭上了他的。

      这是他第二次牵着她,却带给洛曦完全不同的感觉。尽管他修长的手指,仍是那样的有力。

      离开的时候,洛曦才发现,自己刚才住的正是萧晚说她不方便进的驿站。

      那里原来很漂亮,小桥流水,假山绿湖,富贵而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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