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占尽》神月离人

65、情劫

　　忘川边，黄泉岸。

　　艳红的彼岸花招摇地铺就了一地，那一度衰落的颜色，在洛曦与离歌回来之后，又盛放出极致的风采。

　　此刻，在摇曳的花丛中，隐约可见一袭白色的身影，抱膝蹲在水边专注地盯着某处。

　　花枝晃动，另一道挺拔身影走近。尽管洛曦娇小的身影被掩在花间若隐若现，但离歌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走到她旁边站定，离歌摇了摇头，有些鄙视地说：“你知不知道，你笑得这么白痴的样子，真的是越来越像变态偷窥狂了。”

　　真不想承认这样的人跟自己算是同出一脉啊……

　　洛曦闻言，果然骤然将视线从水面移开，怒视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离歌，回应道：“谁变态啦？你才变态呢！老是这么偷偷摸摸地出现在别人背后！”

　　“自己神经兮兮地盯着下面傻笑到忘乎所以，完全对外界动静没反应你这能怪别人吗？”离歌面容依旧淡然，但嘴上却一点也不示弱地反唇相讥。

　　“我哪里有傻笑？”洛曦的声势稍稍弱了些，她承认，自己刚刚是看得太过投入，可是，她绝不在离歌面前承认，好给他多一个嘲笑自己的理由！于是，她再次撑起弱下去的气势，猛地站起来说，“我只是……哎……”

　　不料，蹲得太久而麻掉的双脚拒绝为她增强气魄。蹲了半个多时辰后猛然站起来的后果就是头脑一晕眼前一黑两脚一软往前一扑……

　　如果不是一双健臂及时捞住她的话，那么掉进忘川河水绝对是唯一的后果。

　　眩晕过后，洛曦的手还条件反射地捉着离歌的双臂，她抬起头，一声将要出口的“谢谢”在触及离歌嘲弄的眼神后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我算算，这……是第几次了呢？”离歌一手还揽在洛曦的腰后，眼底满是笑谑的兴味。两人靠得很近很近，他一低下头，脸颊更是几乎贴上洛曦，言谈间已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离歌扯唇，道，“洛洛，我是记不清了，不如你自己算一算，我救了你多少回啊？”

　　“施恩不望报的美德难道你还没学会吗？”洛曦真是佩服自己，在看尽天下美色后，自己对于离歌的绝世美貌竟也完全免疫了，被他近在毫厘地逼过来，居然还能保持这么平静的语气。

　　“我只知道，施恩不‘忘’报。”离歌唇角勾起，但动作却十分轻柔地扶她站稳。

　　洛曦皱皱鼻头，以一声轻嗤表示了自己不屑与他计较之意，又转过身去，低头看着水面，嘴角不禁又牵起微笑。

　　离歌上前一步，低头望去，水面覆着一层薄薄的微光，隐隐约约地显出一些影子，其中是一个年仅四五岁左右的小孩，面貌虽然年幼，但已能大概看出几分熟悉的形态。

　　果真如此，能让她静下心蹲那么久的，也只有这回事了。离歌心中了然。

　　洛曦的目光紧紧地锁在那名幼童身上，笑着说：“很可爱，是吧？”

　　“又不是你生的，你干嘛用那种骄傲的语气？”离歌的如实相告换来洛曦的凌厉的一瞪。离歌不以为意，又说，“就你这副对着个小孩子猛流口水的样子，不难理解为什么上一次你下去会被他爹娘当作可怕的恋童癖。”

　　“不要再提那件事了！”洛曦满头黑线，黄泉之岸本就是她出生之地，环境气息都十分适合她，回来后她的灵力恢复得极快，加上黄泉司魔神在堕凡前本就把大部分灵气渡给了她，因此她如今已不用像刚开始那样在凡间艰辛地追寻萧晚的气息，甚至能够借助有着黄泉司魔神施加过法力的忘川水追踪到在凡间的萧晚转世之身。

　　上一次，她就太过心急，在萧晚才转世出生没多久就巴巴地赶了下去，一副盯着小娃娃眼冒红光的模样着实吓坏了他那一世的爹娘，见到她就远远避开。

　　可是，她也是会吸取教训的啊！这一回，她不就一直在这里按捺着焦急的心情等他长大么？

　　离歌看着她不服气的样子，又不由得笑了，叹息地说：“有时，我还真是同情萧晚。”

　　“千世情劫本就不好过了，还要每一世都遇上同一个人，那个人还要是个闯祸精，就更可悲了。”

　　犹记当初，洛曦一次又一次地执意下凡寻找萧晚，一世又一世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死去，一回又一回地带着受伤的心回来，他终是忍不住骂了她。

　　“你这又是何苦？明知他生生世世活不过二十五岁，还要逼自己去见证那样的场景？你是很闲吗？既然知道这是他必须经历的千世情劫，为什么不能老老实实在这里等他回来？”

　　他不愿回到那个充满背叛的人间，所以总是不肯跟洛曦去。但他留在黄泉岸，却也知道她在下面发生的事情。每一世转生的萧晚，都不认识洛曦。他看着洛曦，每一次都强颜欢笑地面对萧晚全然陌生的眼神，用尽所有的办法亲近他，然后在萧晚好不容易对她也有了感情之后，眼睁睁地看着他因不同的缘由死去。

　　纵然知道这是宿命，知道他会再度投胎转世，但知道是一回事，心还是会痛。毕竟，谁能目睹心爱之人死在面前还能无动于衷？尤其是洛曦这本就大情大爱的人。

　　萧晚的每一世过去，洛曦就多一份深刻的记忆。但再见面，她却只能独自背负那些沉重的过往，然后重新打开萧晚的心房。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要爱得这么累。

　　然而，每回她受伤归来，都只会淡淡地笑着说：这是我欠师父的。即使是这样，还是不足以偿还他为我做的万分之一。

　　那个时候，离歌只能静静地拥着洛曦，陪伴她度过萧晚再度投胎前那段饱受折磨煎熬的时光。

　　“你可知，你这是强求？”不止一次，他心疼于她受到的伤害，痛心地试图劝说她放弃。

　　但她总是固执地回答：“不，诱掖说了，司命神不敢写师父的命格，所以，他每一世的命，都是由他自己定的。既然不存在篡改命谱之事，我这么做也不算逆天。”

　　“千世情劫是萧晚注定要遭受的，你去，又能改变些什么呢？”除了让自己伤痕累累地回来后，他看不出有任何帮助。

　　“确实，我无法改变什么，但至少——”洛曦闭上眼，微微地笑了，笑得满足，“我可以陪他度过剩下的几生几世。”

　　“师父是为了我才去承受这千世情劫的，既然我不能代他领受，那么——就由我来成为他每一世的劫吧！”

　　她那时的神情，狠狠地震慑了他。

　　这样的表情，他以前也看到过。在娘亲将他托付给副将而毅然转身回去寻找爹爹的时候，在慕容万丹在万军之中凝视柳云飞的时候，在那幽咽与洛曦说起自己爱人的时候……

　　只是他一直不了解，到底要有多深厚的感情，才足以至此。

　　然而，看着义无反顾的洛曦，如同飞蛾扑火般，一次次地下凡去，只为寻得萧晚与他共度短短数年，他似乎有些懂了。

　　仍是会为她心疼，但他已经不会再去阻止她看似痴傻的举动。

　　或许，就如她所说，这样的痛，与得到的快乐相比，是微不足道的吧！

　　当然，渐渐地，初时的震慑有点向震惊转变——他实在是太过低估洛曦姑娘的能力。而对洛曦的怜惜，也不由得逐渐转为对萧晚的同情了。

　　在萧晚的上上上上一世，洛曦以孤女的身份接近他，成功地被他买下成为贴身侍女，不料外出时被恶人看上她的美色，那一世的萧晚只是个文弱的少爷，结果被那几个恶人活活打死——虽然洛曦后来怒极也杀了那几人为他报仇，不过萧晚也真是死得够惨的。

　　上上上一世，洛曦怕自己再惹麻烦，便女扮男装，与萧晚结义为兄弟。可那笨丫头以男子之身，做尽了嘘寒问暖之事，扰乱了萧晚的心。在察觉自己对“兄弟”竟产生了感情之后，萧晚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喜欢上个男人，郁郁之下被一场大病夺了性命。

　　上上一世，洛曦吸取教训，也不敢扮男装了，干脆就堂而皇之地以花魁身份出现。她果真如愿得到萧晚青睐，结果，却在画舫上跳舞时教嫉妒她的舞娘推了下水，萧晚当即跳下去救人，谁知在水里送命的却是他自己……

　　上一世的恋童癖事件就更不用说了……

　　总之，每一世都在遇到洛曦后碰上这种悲惨的事，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死去，还真是让人无比的欷歔啊……

　　所以说，红颜，真是祸水。

　　转眼间，凡间又是数年，洛曦眼瞧着时间差不多，便要下去寻人。尚未动身就被离歌一把拉住，转头，只见他若有所思地问：“这次，你又打算以什么样的身份接近他？”

　　“他这一次是将门之后耶！你说，我在他打猎的时候出现，故意误中一箭，逼他对我负责怎样？”洛曦早就打好如意算盘。

　　烂！实在是烂俗到他无从评价！想来洛曦已经快把她在凡间时听到那些说书故事的桥段都用光了吧！

　　“不怎么样。”离歌毫不留情地砸下四个字。

　　洛曦满腔热情被泼了一头冷水，撇撇嘴说：“那你来想一个很怎么样的啊！”

　　“投奔他的敌国，当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女将，逼他出战，或许他对你的印象能更深刻。”离歌随口说道。

　　洛曦还真的仔细思量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认真地说：“不，这太浪费时间了。他已经快满十五，这一世剩下不到十年了。我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化敌为友不打不相识上。”

　　“那就直接投到他麾下，跟他上战场，然后替他挡个致命一击什么的。”离歌毫不负责地继续说。

　　这回，洛曦抬头，从头到脚地端详了离歌半晌，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离歌淡淡挑眉，意谓“有什么问题”？

　　洛曦“啧啧”两声，感慨地说：“没什么，我只是从来没想到你竟有这么多想法，有没有考虑过写些小说读本？貌似现在人间都很流行这个。我可以帮你带下去推广。”

　　离歌一脸黑线，直接掉头就走，完全不想理会她三不五时会冒出来的异想天开。

　　走了几步，再回身望去，洛曦已不见踪影，想是已经迫不及待地下去了。

　　摇了摇头，离歌继续往木屋走去。才推开房门，他蓦然一震，这丫头……竟然——

　　还真的用了他随口提供的烂法子！

　　在以后的日子里，离歌不止一次地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了跟她一起疯呢？怎么就心血来潮跟她说了那么个桥段呢？

　　因为自那以后，每当洛曦回到黄泉岸时，除了当个偷窥狂外，又多了一个新的癖好，就是纠缠着他帮忙想接近萧晚的桥段，再不就是鼓励他放下屠刀，拿起笔杆，写些风花雪月的故事。

　　这一千世，到底是谁人的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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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建军节是个好日子，咱们爱国爱党爱人民的更新了！！完结了！！！终于！！！！
剩下的就看倾世了。
风华我没有VIP，是为了谢谢读者们这么久以来的支持，谢谢你们！！！
希望大家能有个好心情，我们在《倾世》和《为爱离开的999》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