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身》左耳听禅

37、有损

　　翌日一早，霍云腾便等在了徐陌青的院子门口。

　　结果徐陌青还没来，花惜君先来了。

　　天气越来越暖和，花惜君穿的也越来越单薄。霍云腾甚至怀疑，他外衫下面可能空无一物，腰带一解就脱光了。

　　这人勾.引徐陌青的心思简直到了毫不掩饰，路人皆知的地步。

　　他皱眉看着花惜君，道：“你来做什么？”

　　花惜君看了看徐陌青的院子：“听说徐大人今日要出门，我想与他同往。”

　　“不可能，”霍云腾道，“这里是葫芦关，边关重地，岂是你想去哪就去哪的？”

　　带徐陌青熟悉地形是因为他是赵志派来的人，有必要了解一下附近的人和事，也让边关将士认识认识他，别回头冲撞了。

　　但花惜君是什么人？以为跟着徐陌青进来了就哪都能去了吗？

　　当初看在徐陌青的面子上没把他赶走就不错了，还想跟着去营地？做什么春秋大梦。

　　花惜君颔首，也不坚持：“那我在这等大人出来，送送他，这总可以吧？”

　　霍云腾嗤了一声，上下打量他一番：“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有什么可送的。你一个大男人，不思报效家国，成日只知道情情爱爱的，像什么话。”

　　花惜君轻笑：“不是人人都像世子这般志存高远的。花某就是一介常人，既没世子的本事，也没世子的志向，只要日子过得去就可以了。若是在这之外能得到徐大人些许青睐，那便死而无憾了。”

　　死而无憾？

　　霍云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这话是故意说给徐陌青听的，因为徐陌青坐在四轮车上被人推了出来。

　　两人几日没见面也没说话，多少有些尴尬。

　　霍云腾正想着怎么打破僵局招呼一声，花惜君便先开口了。

　　他对徐陌青施了一礼，道：“大人，听闻你今日要随世子出去，我本想同往，但世子说……不能让我去。”

　　听上去竟似告状一般。

　　霍云腾皱眉，正想驳斥他几句，就听徐陌青道：“今日确实不方便带花公子，还望花公子勿怪。”

　　见他主动拒绝了，霍云腾也就没再说什么，看他一眼，心说算你懂规矩。

　　花惜君点了点头，面露遗憾：“既然如此，那就算了，花某在这等大人回来。”

　　说着退到一旁，目送徐陌青。

　　徐陌青从他身旁走了过去，霍云腾也抬脚跟上，不再理会花惜君。

　　谁知与花惜君擦肩而过时，对方却身子一歪，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徐陌青闻声转过头来，花惜君低垂着头，扶着胳膊道：“没事，是我自己没站稳，与世子无关。”

　　霍云腾一脸莫名：“本来就与我无关！”

　　“是，”花惜君垂眸，很是恭谨的样子，“都是我自己的错。”

　　霍云腾：“？？？”

　　…………………………

　　“你不会真信他的话吧？”

　　出了城门，霍云腾还在问。

　　徐陌青已经坐上了马车，倚着引枕慢悠悠地道：“他不都说了与你无关，”

　　“什么叫他说了与我无关？本来就与我无关！”

　　他根本碰都没碰到花惜君！

　　“所以他说的没错啊。”

　　徐陌青道。

　　霍云腾被噎住，抬手指指身后已经被关起的城门：“他……他那是故意想污蔑我，你听不出来吗？”

　　“听不出来。”

　　“……”

　　霍云腾现在确定了，徐陌青肯定还在为几天前沽城的事赌气呢。

　　不然他都能听出来的话，他这个人精会听不出来？那可真是见了鬼了！

　　但那日明明是徐陌青跟他吵起来的，他被气得都没还嘴就直接回葫芦关了，现在还拉下脸面主动陪他去营地，他却还跟他赌气，对他冷言冷语？

　　霍云腾心里再次念叨女人果然麻烦，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看在那把宝刀的份上不要跟他计较。

　　两人将除了西二营以外的另两个营地也去过，又将附近山脉地形，河道走向都大概记了一遍，重点走了一趟发生紧急情况不得不撤退时的逃生路线，这才折返。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达葫芦关，霍云腾憋了一路的话再不说就不知又要何时才能说了，犹豫半晌后到底没忍住开口：“徐文琰，我问你个事。”

　　徐陌青正在车中闭目假寐，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不搭理他。

　　霍云腾当不知道，继续道：“你从哪得来的曹师傅的刀？”

　　话音落，车中的人终于睁开眼，露出些许惊讶神情。

　　曹岩很少打造兵器，名声远不如他师父那般。即便他也有随手在自己打造的物件上留下印记的习惯，但很少有人能根据那个印记就知道是他。

　　能一眼认出的，必定是以前或多或少接触过他的人。

　　徐陌青转头，看向车外的人：“你认识曹师傅？”

　　“我不认识，但我爹认识。”

　　霍云腾道。

　　“我祖父跟曹大师曹广胜是故交，曹师傅是曹大师的徒弟，我爹因为我祖父的缘故跟他有些交情，我上一把刀就是我爹请曹师傅给我打的。”

　　提到上一把刀，难免就想起山上的事，原本相视的两人目光一闪，难得默契地同时错开了视线。

　　徐陌青虽见过霍云腾亲自擦拭他原来那把刀，但没仔细看过，也就没注意上面是否有曹岩独特的山形印记。

　　靖国公府与曹岩的渊源他也是今日方知，想着曹岩既然愿为对方打造刀剑，关系应该不差，便没隐瞒：“曹师傅在我这里做事。”

　　霍云腾一惊，下意识往他这边伸了伸脖子：“在你那做事？”

　　他以为徐陌青最多也就是有些不寻常的门路，能托人找曹岩买一把刀，或是从一些专门倒卖刀剑的人那收来一把现成的曹岩打好的刀。没想到两者都不是，这些年一直没有音讯的曹岩，竟然就在徐陌青手底下做事？

　　“他在你那做什么？打造兵器吗？他现在在哪？我能不能见见他？”

　　霍云腾一连抛出好几个问题，忘记了自己还在跟徐陌青闹别扭，一颗心都扑在了曹岩身上，脖子恨不能伸到徐陌青车里去。

　　徐陌青看他一眼，道：“他不喜欢打造兵器，也不喜欢见生人。”

　　“哦，对，”霍云腾一拍脑门，“我忘了，他不喜欢打造兵器，那他都在你那做什么？”

　　又回到了最开始那个问题。

　　“看他自己高兴。”

　　徐陌青道。

　　霍云腾：“啊？”

　　徐陌青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对曹岩是真的不熟悉，只从他爹口中听过几句，想了想道：“我让人去问问他，愿不愿意跟国公爷见一面。”

　　能说的动曹岩帮忙打造兵器的，跟他关系想来不错。

　　若是离得远也就罢了，既然现在离得近，不妨见一见叙叙旧，省的他天天关在院子里鼓捣自己那些东西，脾气越发古怪。

　　当然，前提是他自己愿意。

　　霍云腾听到这话，就好像自己能见到他似的，声音上扬，透着不加掩饰的喜悦。

　　“真的？那我回去跟我爹说一声，他有好几年没见着曹师傅了。”

　　说着又问：“曹师傅现在在哪啊？离葫芦关远不远？若是太远的话我爹怕是不太方便，他不能离开葫芦关太久。”

　　“……不远，但我劝你先别跟你爹说。”

　　“为什么？”

　　“因为曹师傅不见得愿意见。”

　　“怎么可能？”

　　霍云腾有些不高兴。

　　“我爹跟曹师傅是多少年的交情了，他怎么会不愿意见？”

　　为了印证自己的话，还又拿自己之前的刀来做例子。

　　“他不爱打兵器，但我的上一把刀，还有我爹的刀，都是他给打的！”

　　确实，曹岩不喜欢打造兵器，近几年才稍微好些，偶尔会打一两件练练手。

　　若能在多年前就让他接连帮忙打了两件兵器，那关系的确算是非常好了。

　　徐陌青想了想也就没再多言，只道：“那随你。”

　　霍云腾满心欢喜，一回到葫芦关就迫不及待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亲爹。

　　霍振邦正喝茶，闻言噗的一声把满嘴茶喷了出来，一阵呛咳。

　　霍云腾吓了一跳，忙过去给他拍背：“怎么了这是？”

　　“没，没事，”霍振邦摆手，“就是纳闷，他怎么……跑到文琰那去了？”

　　霍云腾见他没事了，退了回去：“我也不知道，许是徐文琰给的银子多？”

　　霍振邦与一旁的袁荆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就曹岩那个脾气，哪是钱能笼络的？

　　要说银子的话，他们国公府也有啊，但让他给国公府办事，打碎他浑身上下的骨头他也不见得愿意。

　　霍云腾不知道父亲和师父在想什么，还沉浸在能见到曹岩的欢喜中，问霍振邦：“爹，你回头去见曹师傅的时候，能带上我吗？”

　　徐陌青说曹岩不爱见生人，但若有他爹引荐，那应该没问题吧？

　　霍振邦轻咳一声：“啊，好，好。那个……他……最近怎么样啊？过的可好？”

　　“没问，但应该不错吧？徐文琰待身边下人都很好的，”

　　“下人？”

　　霍振邦险些惊掉下巴，就连袁荆都险些碰倒了手边的茶。

　　还好霍云腾解释了一句：“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他对自己身边的人向来都不错，曹师傅跟着他肯定不会吃亏。我听徐文琰说，他现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哦……”

　　霍振邦点点头：“那确实是。”

　　不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他能当场打包袱走人，给多少银子都不会留下。

　　霍云腾还以为他应的是那句“徐文琰对身边人不错”，也没多想，见他答应回头带上自己，便没再久留，说完话便离开了。

　　等他走了，袁荆才没忍住笑出了声，揶揄道：“你真准备带世子一起去见曹岩？”

　　霍振邦知道曹岩不喜见生人的习惯，但他刚才都答应了，总不好反悔。

　　见袁荆笑话自己，他抬着下巴道：“怎么？不行啊？他还能因为我带了个生人就把我拒之门外不成？谨行是我儿子，又不是旁的什么人！”

　　袁荆笑着摇头：“拒之门外倒不至于，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此行有损你在谨行心中的威严。”

　　霍振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