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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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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天光还未大亮,柳英就起床了。
认真梳洗了一番,简单吃过早膳,就跟着薛元琴一起来到五府街,先入三府给宁老太君请安,然后再众人一起前往宝华寺祈福。
对于这一次宝华寺祈福,宁老太君十分重视,阖家上下足足忙碌了一月,昨晚府中下人更是半夜就起来准备。等柳英她们到的时候,东方欲晓,只见各府门口车辆纷纷,人马簇拥,各执事人等立身待命,三府连在一块儿,竟是排起了长龙。
说来也怪,这三府本是柳英的家,可她这次跟薛元琴回来,莫名倒生出一种上门做客的感觉,府中下人许是瞧着薛元琴的面子,对她也分外客气些,见了面都唤一声“三姑娘”,倒不似平日那般全当透明。
柳英脚伤未愈,紫鹊和紫燕一左一右扶着她,走得慢了些。
到寿安堂门口的时候,恰巧遇上了从西边过来的大房和二房等人。他们和三房的府邸是相连的,大房的安国公府居中,二房和三房分别居于东西两侧,彼此开有角门相通。如此一来,三府互通,走动起来倒也便宜。也因此,二房过来三府,必经过大房的安国公府,是以她们每每总是一同出现。
于氏和赵氏并排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柳培培、柳玉容以及一众丫鬟嬷嬷,一行人迎面而来,彼此面上都先有了笑容,未来得及招呼呢,忽见右边一条青石小径上,宁氏带着女儿柳神珠和雪姨娘母女自柳荫弯道下走了出来。少不得又是一番寒暄。
那于氏自仙子草事件后,对柳英另眼相待,人群之中特意问了她一句:“脚伤好些了没有?”
宁氏在场,柳英不敢说多,只一味低着头,答了一句,“好些了,多谢大伯母关心。”她只愿低调平凡不惹旁人注意,只是那二房赵氏偏偏不如她意,瞧了眼宁氏,又瞅瞅薛元琴,笑着道:“我瞧着三丫头像是胖了,脸也变白了,倒是比以前更漂亮了些,看来四弟妹把她照顾的真不错。”
言下之意,是宁氏没照顾好柳英这个庶女!
几个妯娌中,于氏出身最好,人情练达,行事中正,颇得众人敬重。至于薛元琴,出身虽不好,但性情谦和,纵然夫君高官厚禄,也不骄不躁,与旁人相处融洽;唯有那宁氏,虽是宁老太君的娘家人,可到底是旁支,早已没落了的,若不是当初宁老太君的娘家侄子去世的早,留下一个年幼的侄孙继承了宁毅侯爵,宁老太君怕他那小侄孙撑不起来,需得人帮衬,也不会去扶植宁氏一家。不过是得了个衔玉而生的柳神珠,就狂得跟什么似的,一天到晚绷着个脸,也不知给谁看。赵氏就看不惯她那副骄狂样儿,一有机会便要挤兑一番。
而宁氏惦记着今日宝华寺祈福,请主持空见大师相看女儿面相一事要用到柳英,只得暂且压下心中不快,垂了眸,浅淡一笑,不做计较。
毕竟,空见大师指名要见的人,可是柳英!
赵氏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薛元琴不欲相争,更不想牵连柳英,笑了笑,道:“说到底,还是三嫂好福气,几个女儿都玲珑剔透,玉雪一般的人物儿,真真让人羡慕呢。”
于氏也跟着笑道,“是啊,我们柳家的姑娘自然都是好的。”
这话既和稀泥,也顺带夸了自家姑娘。
赵氏也有女儿,自然不好再说什么,恰好此时宁老太君身边姜嬷嬷出来请众位太太姑娘进屋。
众人随姜嬷嬷进入寿安堂,宁老太君早已起了,坐在厅堂里等候。
请安毕,宁老太君也没叫她们坐下,只是眸光轻轻一转,停留在柳英身上,赞了一句,“三丫头气色不错。”
这话倒是同方才在寿安堂外赵氏说的不谋而合,赵氏嘴角不由得上扬,宁氏垂了眼睑敛去眸中的阴郁之色。
柳英正不知如何回答,却听宁老太君又说了一句:“今日去宝华寺祈福,你就跟着你长姐,知道么?”
宁老太君先前的话不过是随口敷衍,后面一句才是正经。
柳英福身答应了。
明眼人都知道,宝华寺主持要见柳英,宁老太君让柳英跟着柳神珠,分明是另有打算。
于氏和赵氏都没有说话,宁老太君岂不知她们心里想什么?又对着其余几个女孩儿说道:“你们几个也是,姊妹们站在一处,和和气气地,莫让旁人看了笑话,知道么?”
于氏和赵氏这才有了笑容。
柳培培和柳玉容自是答应。只有柳非然,年纪尚小,懵懵懂懂,站在那儿没反应,雪姨娘在一旁悄悄推了她一下,这才茫然点头,却也不知众人到底在说什么。
宁老太君又交代了几句,带着众人起身。
门口一众仆役随从早已准备妥当,只等主子们出来。
于氏等人搀扶着宁老太君上了停在府门口那辆最豪华最宽敞的四驾马车,然后才走向自家停备在府门口的马车。
宁老太君的马车后头,停着一辆精致的双驾马车,两匹马儿通体雪白,雄壮结实,甚为好看。
那是柳神珠的专架马车,她抬步朝前走去,跟在她后头的柳非然瞧那马车漂亮,心生欢喜,依稀记得宁老太君说过让姊妹们在一块等语,便跟了上去。雪姨娘想拦,但架不住小丫头跳地欢实,一下竟没抓住,心中唬了一跳。
柳非然跑到柳神珠身边,刚想上马车,柳神珠一个低头瞧见她,登时柳眉一竖,伸手就将其推到在地,双眸圆瞪,怒斥道:“凭你是什么玩意儿,也敢来坐我的马车。”
柳非然向后栽倒,后脑勺撞地,发出“咚”地一声响,可见撞地不轻,柳非然“哇”地一声哭开了。
宁氏喝骂雪姨娘:“混账东西,还不快带下去。”
雪姨娘连忙上前抱起地上的女儿,揉着她的后脑勺不住的安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又不敢往下落。
柳非然估计是撞地狠了,哭得声嘶力竭,宁氏听得心烦,又低叱了一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柳家难道还少你一副车驾不成?”说罢,跟着上了那辆双驾马车。
前头马车里的宁老太君应当是听见了动静的,可是车帘紧闭,纹丝不动,显然是不想理会。
薛元琴拉起柳英的手,柔声道:“走吧。”
柳英看了一眼雪姨娘母女,心下叹息,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跟着薛元琴走了。
车马起行,管家并几个护院在前头打马先行,宁老太君的马车在最前面,后面依次是于氏,赵氏,宁氏,都是母女二人同乘,再就是薛元琴和柳英,她们的后面是雪姨娘母女,再后头就是各房主子身边的大丫头和管事嬷嬷们,如紫燕、紫鹊等人都在其中,有的二人一乘,有的四人一乘,再加上各家主子的随身物品等包袱,算下来,足足几十辆马车,乌泱泱占了一街,前头已经出去好远,最后面的竟还未启程,乱哄哄地好不热闹。好在事先准备充足,虽然繁杂,但到底没失去分寸,未让旁人看了笑话。
京城乃繁华之地,但如此排场却也少见。街道两旁百姓纷纷驻足观看,人群中有人问,“这是谁家呀?这么大排场。”也不知是谁,答了一句:“安国公府柳家。”
众人恍然!
旁边茶肆中有几个文人模样的在吃茶,扭头观望了一阵,回过头,有人冷笑一声,“我道是谁,原来竟是他家。他们家现在外头看着轰轰烈烈,内里其实早已江河日下,不过赖着祖宗荫庇,靠爵位度日罢了,虽有个从二品的柳景淼勉强支撑,却是个庶出,承不得大宗。”
其他人纷纷点头应和,只听又有人说了一句,“我倒是听说,他们家的大姑娘乃是衔玉而生,里头颇有文章……”
“哦,这倒是件奇事儿……”
车马轱轱前行,街道两旁议论声不绝,混杂着吆喝声,叫卖声,行人说笑声等等不一而足,说不尽地喧嚣热闹。
柳英再生到这里十几年,还没上过街,此时忍不住好奇,掀开车帘一角偷偷向外张望。只见街道两旁楼市林立,行人商贩穿梭其间,熙熙攘攘,各种物品琳琅满目,尽是一派繁华胜景。
薛元琴瞧了她一眼,脸上露出慈和的笑容,知她好奇,也未加以阻止。
而前头的柳神珠,却是被外面嘈杂的声音扰地心烦不已,连着砸了两个白玉瓷杯。
宁氏并不责怪,只一味哄着。
柳神珠本就心情不好,她是安国公府嫡出的长孙女,被高僧断言的凤命之女,向来自视甚高,那宝华寺的主持要见也该是见她才对,可却偏偏指名要见柳英,她想相面还得借她的光?那柳英不过是个庶女而已,拿什么跟她比?原本就窝了一肚子气,偏那柳非然不知死活,临出门前还惹她不快。
柳神珠气鼓鼓地,头上的青鸾凤钗垂下来的流苏摇摇晃晃缠住了她乌黑的发丝,宁氏伸手轻轻解开,软语相慰,“乖女儿,别气了,仔细花了妆容。”
柳神珠看向宁氏,“母亲,你说……待会要是宝华寺的主持不答应给我相面,那该如何是好?”
其实柳神珠对于宝华寺主持相面一事,内心并不十分热切,反正她的凤命之说,因为她脖子上那颗珠子,以及宁氏日复一日的灌输之下,早已认定,并不需要旁人再来确认。她只是不甘心而已!不甘心输给一个庶女。
宁氏冷笑,“哼,若果真如此,那便谁也别见了。”
那宝华寺主持虽是得道高僧,却到底是个男人,柳英一个未出阁的女儿,断断不可能独自去见他,必是要家中长辈陪同,而宁氏身为嫡母,自是最佳人选,她若不去,除非宁老太君发话,旁人概没奈何。而宁老太君,本就是最看重柳神珠,事事都为她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