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可走多远》好名

1、散心

　　升入高三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啊啊啊……烦躁!有那么多题等着解，有那么多觉没得睡，有那么多的前途未卜好迷茫……啊啊啊……崩溃!
　　苗翩翩在自家写字桌前对着一堆习题集无语凝噎、暗自抓狂的时候，老爸苗文冷不丁的从后面冒出来，“翩翩，明天周六，看你脸色这么差，我带你去大伯家散散心吧，找你二表姐玩会儿去。”
　　“我才不去!从小到大，去他家准没好事儿，就我十岁那年，要不是你非让我去他家，我能把脚卡进车轱辘里，至今右脚面都比左脚面高出一块儿？”苗翩翩一听他爸又要带她去乡下那个爷爷的哥哥的儿子那里，赶紧表明自己立场，“何况我还有这么多功课要做，要去你自己去吧!”
　　说到这个爷爷的哥哥的儿子家，上一辈也是有他们的恩怨的。
　　苗文的爸爸，也就是苗翩翩的爷爷苗德柱有个哥哥苗德财，以前一大家人一起过，娶了媳妇也不分家。苗德财只生了一个儿子再无所出，苗德柱呢就比较能生，除了苗翩翩的爸爸是老大之外，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和五个弟弟，这还不算中间两个夭折的。等太爷爷一西去，这矛盾肯定就来了啊，大哥苗德财和媳妇就嫌苗德柱家人口多，吃得多，败得多，闹着分家。其实也没啥好分的，几间乡下土房子加几亩地，好点儿的东西就是太爷爷留下几块民国时期的银大洋了外加一份从太太太爷爷那里传下来的家谱。不用说，因为是长儿长媳，家谱铁定是传给了苗德财家，不算什么的家产就分吧分吧完事，主要是以后可以各过各人的，苗德柱一大家子人再也不用拖累苗德财的三口之家了。
　　苗翩翩见过家里几张为数不多的老照片，其中有一张是她爸苗文和苗德财儿子苗利的合影，当时苗利4岁，苗文3岁，看着苗利虎头虎脑的是个正常孩子的模样，苗文就是大脑袋小细胳膊小细腿，比苗利还矮一头，一副营养不良的小萝卜头样儿。
　　还有唯一一张有她爷爷的老照片，三十多岁的爷爷，长着一张四十多岁风吹日晒、沟壑纵横的脸，一看就是操劳过度。十六七岁的爸爸站旁边，最小的四五岁的八弟被抱在奶奶怀里，其他的姑姑叔叔分开站在周围，这应该是一张难得的全家福了。
　　因为苗文十八岁的时候，他爸也西去了，是劳累得了肺病。拖着这一大家孤儿寡母，苗德财家肯定是不愿受拖累的，能提供的帮助自然微乎其微。不得已，苗翩翩的爸爸苗文勉强混了个初中毕业证，七十年代初，一人北上，去了当年的北大荒，跟着很多一起北上的人开荒烧炭，辛苦熬了两三年，终于在农场里认了个师傅当了水暖工学徒，因为肯吃苦能干活，师傅还帮忙找关系给转成了正式工人。工厂里管吃管住，每月领到的工资在手里还没捂热，就都寄给了远在他乡，独自带着弟弟妹妹做苦工的老母亲手里。
　　又过几年，两个姑姑也过了十八岁，苗文又相继把她俩弄到了工厂里帮着找份工作。在苗翩翩两岁的时候，苗文又着手把他还在偏远山村受苦的老妈和五个弟弟接到了身边，能工作的在工厂做工，能务农的继续务农，该上学的送去上学，虽然日子依旧不富裕，总好过以前田间地头风吹日晒，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就这样随着这一家人的北上，苗文和苗德财一家也就有七八年没有联系。
　　可是老天是不会让这家人安生的，估计也得赖苗文这个人就不是个安生的主儿。他们所在的农场解体，要合并到旁边的大农场去，首先一个问题就是苗文的正式工工作可能要转为临时工，其次当时上二年级的苗翩翩升初中后就得去住校的学校，这个农场以后只有小学，不再设立中学。苗翩翩的妈妈倒是不受影响，因为是小学老师，可以留在学校继续教书，就是待遇可能没以前好。想到一家三口没几年后就可能分开三个地方，苗爸就动了调走的心思。再说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独自住校，苗爸苗妈怎么舍得，实施了计划生育后，苗翩翩就是家里的独苗，完全没感受过她奶奶那一大家人所受的一丁点儿苦。也是她爸她妈早早地明白了越生越穷越穷越生的道理，一个娃很好，已经非常好了。
　　基于这种大环境下，过怕了穷日子的苗爸更不打算再过回临时工的日子，于是更坚定地开始找关系办调令。差不多用了一年时间，苗爸把苗爸苗妈的工作调动到了老家县城里，苗爸进了一家化工厂，苗妈和苗翩翩进了县城里同一所小学。
　　而当年已经被苗爸带到北大荒的弟弟妹妹，因为都已成家定居，再随着大哥走已经很不现实了，所以只能由着他们的大哥再一次自主分了家，把老妈也留在了那里，守着还在上中学的老八过活。
　　这样回到老家县城的苗文一家三口，没什么亲戚在身边了，想到了乡下的爷爷的哥哥的儿子苗利一家，就又联系走动了起来。
　　也可以说是造化弄人了，苗德财只得苗利这一个儿子，却让苗利必须生，非生个儿子出来才肯罢休，说是必须有人接家谱。而苗利生得前五个都是女儿，到第六个才是男孩。因为计划生育政策，所以二三四五六这几个娃，真是跟很久之前那个《超生游击队》小品里说的一样，是走到哪儿生到哪儿的，直到把老六这个男孩儿生出来才敢回到家里安定下来。当初分家留下的家底儿估计也都交罚款了。因为在外面漂泊了几年，孩子又多了，估计也体会到了他那个去了的叔叔一家的艰辛，还有就是这么多年人家自食其力，确实没给他们家添麻烦，所以苗利对苗文一家的到来倒是很热情。
　　只是苗翩翩就不愿意去这个大伯家了，主要乡下条件确实不好，虽然她也不是什么大小姐出身，但父母双职工，从小供她一个，宠她一个，也算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没吃过苦。用她爸爸的话说就是像温室里的花朵一样，不是感冒发烧就是肚子疼腿疼的总生病，地里摘个豆角黄瓜之类的都能把自己弄得胳膊手背一片红疹。所以对于乡下村儿里这些地方是想方设法的远离。
　　再就是刚回老家县城那年，放暑假的一天，苗文非要带苗翩翩和她妈去这个大伯家，结果导致了苗翩翩右脚背永久的轻度变形。
　　当时交通没那么发达，从县城到村里二十里的路程，每次都是苗文用一辆破旧的黑色大二八自行车驮着她们娘俩，她斜坐前面横梁上，她妈斜坐在后座上，他爸晃晃悠悠的骑行在乡间小路，还美其名曰“看风景”。
　　这不那次就出事了，本来去之前苗翩翩嫌热，每次坐自行车横梁还跟耍杂技似的搁着不舒服，她也过了初到一地儿的新鲜劲儿，所以在家任凭他爸怎么商量都不去，直到给她爸惹急了，狠训了她一顿，最后还是乖乖跟他爸去了。对于她妈为什么没拦着，哎，就她爸那臭脾气，她妈长挂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和他离了，很能任凭你爸瞎折腾，把我带到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然后就是她妈哭泣的声音。开始听这话，苗翩翩还掉几滴眼泪，后来听多了听烦了，直接回句“要离赶紧的，别拿我当借口，就我爸那暴脾气我都不想忍了!”。
　　那次都到半路了，他爸还在晃晃悠悠往前骑着，就听自行车前轱辘发出“咔咔咔”三声响，他爸觉得自行车受到了阻力似的，就更使劲往前蹬一下，苗翩翩一声尖叫伴随哭声就传了出来，“疼!疼!疼!” 这把苗爸苗妈吓坏了，赶紧从自行车上跳
　　下来，“咋了？咋了？”
　　苗翩翩只顾着哭着指着自己的脚，苗爸苗妈顺着闺女手指的方向，看见了闺女右脚卡在前车轱辘里，还有三根被蹩弯了的车条和闺女变形开裂的鞋子。苗妈赶紧扶稳车，苗爸上前小心地把弯了的车条掰掉，苗翩翩的右脚才得以解放出来，脱掉开裂的鞋子，眼见右脚高肿了起来。这情况村儿里是去不得了，得赶紧找医院啊，于是苗爸把苗翩翩抱到后座上推着自行车往回走，苗妈在旁跟着，嘴里不断哄着苗翩翩，同时也不停埋怨着苗爸，“本来翩翩今天不来，你就非教训着让她来，这下好了，翩翩脚成了这样，也不知有没有骨折，自行车也坏了，这穷乡僻壤的到哪找医院？花着钱遭着罪……”
　　最后终于在不远的一个乡里，找到一个会正骨的老奶奶，给苗翩翩摸了摸，说还好小孩骨头软，没骨折，把移位的脚骨复了位，嘱咐吃点儿活血化瘀的伤药，按“伤筋动骨一百天”的老话儿，少动养着就好。
　　从此，只要苗翩翩不想去乡下大伯家，苗爸再没强迫过。
　　如今升入高三，苗爸苗妈看苗翩翩的脸色也知道女儿的压力大，可认识的人中也就苗利家二女儿在读中专，兴许能开解一下苗翩翩。所以这次苗妈也鼓动苗翩翩去散散心。苗翩翩想，或许不对着那么多题，去玩会儿也不错。而且现在出去已经是三人一人一辆自行车了，苗翩翩再不是当年还能坐在横梁上的小孩子了。
　　周六一早，一家人经过一个半小时的骑行，到了大伯家。可惜来得不巧，大伯和大娘都去地里干活了，二姐住校没回家，四五六小，都出去玩儿了，只有比苗翩翩大一岁的三姐在家。
　　而三姐初中毕业没再考高中，现在在学理发，没事就拿个人头模型练编发。
　　苗翩翩本就是沉默不爱说话的人，和三姐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聊天。后来还是三姐拿出本书，递给翩翩说：“你无聊的话看看这个，挺有意思的，还很准。”
　　苗翩翩好奇地接过去，只见封面手写体写着《算书》二字，翻到里面，一条一条写着各种小测算，什么各种运势测算，谁和谁的关系测算，最近会发生什么事测算等等各类用钱币或画杠完成的简单测算。
　　女孩子多少还是喜欢这类小测算的，准不准的不说，至少是消磨时间的好方法，又可以满足好奇心，神秘而刺激。
　　苗利大伯还有一点就是在村里被称为半仙儿，主要看的是阴宅，所以家里这类相书算书也有几本。
　　三姐说这是她从别处抄来的，当时她给她们同学算都很准，“翩翩，你慢慢看，挑你心里想问的事可以算算，我得继续练手编发，哈哈。”
　　“好的，三姐，你忙吧不用管我，我自己看看。”
　　翩翩拿着书也不坐下，就把书放在挨着墙并排放着的箱柜上，自己靠着柜站着，拿来三姐给找的纸笔，照着算书上的指引画着杠，算着最近会发生什么事，心里还隐隐有些期待，试问对未知的未来谁不想提早知道一点儿呢？
　　加加减减的划过一堆杠之后，跟着指引，苗翩翩翻到了书的中间偏后的一页，只见上面写着：第一零六五条，最近需要注意，有个人一直在偷偷关注你！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看着你!你要找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