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什么都有[无限]》奶霜红茶

90、藤树共生（九）

　　我最开始听到这句话时，会陷入一种极端的狂躁，但后来我明白了，冷静了，因为他们根本不会在意。

　　她们只会回想自己之前的教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我总是试图打破她们的设想前进，让我变成这样。

　　我变成哪样？

　　变得暴躁易怒、一点就着，像个疯狂的小丑，在家里胡言乱语。

　　我之前甚至还会反思自己是不是真有情绪问题。

　　真是可笑。

　　后来我想通了，那是因为我的意见从来得不到尊重。

　　所以我只能不断夸大表达想法的阵仗，我拿着喇叭高呼，我手舞足蹈，我累个半死，然后对上他们那种看外星人一样的眼神。

　　真是太可笑了。

　　不过没有关系，我马上就会走，我会走得远远的。

　　这段文字像标准答案一样，把厄梦的源头直指昭昭的父母。

　　她在写这些话的时候，理智清晰，显然不是正在气头上，而是她某一天想通后的回想。

　　看冷静程度，晴山觉得应该是在年纪相对大一些之后。

　　但从前面的内容来看，包括到工作为止，她都没能离开父母的掌控。

　　“她要走到哪里去？”有同样困惑的不止晴山一个。

　　任鸿雪推算了一下这段话可能写下的时间，“既然发生在她妈妈大闹学校之后，最早应该是高中。”

　　徐行指着最后一行字思索，“她说马上就会走的远远的。”

　　这句话让晴山想起了一件事，她似乎对上了这个线索的搭扣，“应该是指大学。”

　　“你们还记得吗？之前的一张日记里，她说她看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感到崩溃。”

　　晴山让方塔苏斯调取之前的一张日记，那是她第一次提到自己不想活了。

　　“这个时间点，很可能是她填报志愿的时候，填了离家很远的学校，对未来的憧憬让她有了片刻喘息，所以冷静又隐含期待的写下这些话。”

　　晴山停顿了一下，接下来是她暂时没有证据的推测。

　　“但很可能她的父母出于‘关心’或者‘爱护’，擅自修改了她的大学志愿，并且没有告诉她，所以她在收到最终通知书的时候感到崩溃且表现出轻生的念头。”

　　她不愿意恶意揣测昭昭的父母，但结合他们之前的种种行为，可以想象这会是他们会做出来的事情。

　　蒋筠倒吸一口气，“这也……太过分了。”

　　“他们给昭昭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为什么在厄梦里始终都没有出现过？”一直站在旁边听的徐行纳闷道。

　　“对哦，回忆碎片里也没有他们。”蒋筠挠了挠头。

　　任鸿雪把几张纸条从头到尾看了个遍，发现唯一在现实里有映射的，只有去世奶奶的一张照片。

　　“这对于何昭昭来说，得是梦核级别的异化物吧。”徐行吐槽道，“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当爸妈的。”

　　按理来说，梦核在厄梦的浅层区域，存在感应该是很强的，即便不是进攻的主力军，也应该频频出现才对。

　　在这个梦里，能称得上"现实"的只有这片森林而已，其他内容都以无法干预的回忆形式出现。

　　但这片密林里并没有与她父母相关的异化物的踪影。

　　“可能藏在那间次卧里。”晴山想到了这个家里唯一没被解锁的区域。

　　徐行点头，“那应该还有一次回忆碎片才对。”

　　仿佛是某种印证，他的话音刚落，女孩的身影就再次出现。

　　只不过这次的她并非呆立不动，或是沉湎于自己的世界里，而是目眦欲裂，头发散乱，惊恐地直奔几人而来。

　　她一边奔跑，一边大喊，“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女孩扑过来的瞬间，周围的密林再次消失，身边场景一转，晴山站在了一条空旷的走廊里。

　　女孩还牢牢抓着她的衣袖，恐惧地发抖，口中不断求助。

　　晴山环顾四周，只见走廊两侧是两列房间，每个房间门口都贴着301、302的字样，里面摆放着成排的椅子，最前面都有讲台和黑板。

　　这应该是大学的公共课堂。

　　一个昭昭依然没有成功逃走的地方。

　　但教室和走廊上窗明几净，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威胁她的安全。

　　于是晴山只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边保持警戒，一边安抚她不要害怕。

　　但她的话并没有让女孩放下戒备，昭昭开始无助地摇头，她抱着晴山的胳膊，像一只急于躲进大鸟羽翅下寻求庇护的雏鸟。

　　蒋筠试着叫她的名字，“昭昭，你不要害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站在身边的其他几人也跟着宽慰，不知过了多久，浑身发抖的女孩才慢慢安静下来。

　　晴山对任鸿雪道，“你试试能不能感应到梦核的存在，这里显然有点问题。”

　　任鸿雪展开精神感知，方塔苏斯也无声竖起监测天线，两股强大的精神力同时推开，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不好，有异化物正在上楼！”

　　“监测到进攻意图，来源地表，请准备防御。”

　　仓皇的人声和冷静的电子音同时响起，下一刻晴山拉起昭昭转身便跑。

　　然而无数藤蔓突然从四面八方袭来，它们像灵活的游蛇攀上墙壁，顺着走廊尽头和敞开的窗户探出头来。

　　盘根错节的深灰色藤蔓转瞬间堵死了整个楼道，不断朝着她们身边游动。

　　晴山果断判断出藤蔓的意图，“她们要抓走昭昭。”

　　说完她转身拉着昭昭往楼上跑。

　　蒋筠长鞭甩出，将试图从窗户里钻进来的藤蔓尽数扫灭，徐行催动石质重刀将楼梯上的藤蔓拦腰砍断。

　　两人的行动有效减缓了藤蔓的动作，但依然有一些阻拦不及的藤蔓顺着缝隙追了上来。

　　任鸿雪陪在晴山和昭昭身侧，他眼珠转动变成灰白，脚下丝线蔓延，很快那些追在三人身后的藤蔓便开始东倒西歪。

　　它们好像突然喝醉了酒，每追一段距离就会歪斜或后退几秒，然后才像酒醒了一样清醒过来，如此往复循环，速度越来越慢。

　　任鸿雪的能力不断增强，能同时控制的异化物也在不断增多，虽然时间比较短，但也够用了。

　　这一会儿功夫，晴山已经带着昭昭跑到了五楼。

　　五楼是顶层，走廊尽头是一间储藏室，晴山扭开门把手，发现这里的密闭性不错，只有一间小窗，而且因为很少打开，已经被锈住了。

　　晴山把昭昭留在储藏室里，叮嘱她躲好，“你自己把门反锁，我在门口守着你，如果有藤蔓攻击窗户，就拍门告诉我。”

　　这些藤蔓四面八方的涌来，把她放在一个相对封闭的地方反而好照顾。

　　晴山把米糕和方塔苏斯一起留在储藏室里，如果有特殊情况，它们可以起到预警和拖延时间的作用。

　　昭昭似乎被吓坏了，她还是双眼通红，但很听话的把门关上了。

　　听见门被反锁的“咔哒”声，晴山松了一口气。

　　她回到走廊边，从窗户探出半个身子朝楼下大喊，“快来五楼储藏室！”

　　这些藤蔓没有眼睛和耳朵，它们锁定昭昭更多是通过梦魇的指令。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引领，可以跳过气味、视觉等常规搜寻方式锁定她的位置。

　　所以只要昭昭在梦里，它们永远都知道她在哪儿，迟早都会找过来。

　　不如把所有人叫到五楼走廊来防守，甚至可以打开储藏室的门，更方便看顾。

　　教学楼里空无一人，走廊上的窗户全都打开着，晴山一喊，楼下的人马上就能清晰地听见。

　　很快楼下就传来了几人奔跑的声音，率先上楼的是离这里最近的任鸿雪，精神力的使用消耗了他不少精力，他的发尾开始微微变白。

　　晴山被吓了一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发梢，“这怎么回事？”

　　“没事，刚才用得有点太急了，很快就会回复。”他说完深呼吸了一下平复心跳，果然发梢的颜色轻轻褪去了一点。

　　晴山这才放心，“你能感应到门后面的昭昭吗？我去楼下帮徐行和小筠。”

　　任鸿雪点头，“可以。她被梦核锁定了，所以身上也沾染了梦核的气息。”

　　他不需要打开门就能判断昭昭的位置和状态，比她更适合留在这里。

　　晴山放心的提着刀下楼去了。

　　晴山走后，任鸿雪再次转动眼睛，灰白色的眼瞳凝望着门内。

　　从他精神力的世界来看，屋里站着一团暗淡的白色光影，悲伤、恐惧和无助环绕着它，应该就是昭昭。

　　除此之外，还能看到方塔苏斯正在尽职尽责的监察四周。

　　按理来说方塔苏斯属于外来物，更是无生命的机器人，和屋里的米糕一样，都不曾沾染厄梦的气息，他应该感应不到才对。

　　比如现在米糕具体站在屋子的哪个位置，他就毫无所觉。

　　但方塔苏斯的机体核心，却有一团朦胧的红色光影。

　　这团红色的光晕十分微弱，之前感应时总被他忽略，可在这个狭小没有干扰的房间里，它正持续稳定地散发着光芒。

　　也是因为这团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任鸿雪才得以定位方塔苏斯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