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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藤树共生(七) ...

  •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但大学结束后,她的生活似乎还是没有好起来,因为后来入职的那份工作,应该也不是她喜欢的。”

      目前接触到的记忆里,女孩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痛苦着。

      徐行听完,沉默着消化了一会儿,提出自己的猜测,“有没有可能,梦核就是她日记里提到想要一起死的那个人?”

      他提起了一件从进入厄梦后,晴山就完全忘记了的事情。

      这片密林,包括那些碎片一样的零散回忆,都是梦核的一部分。

      但是这里并没有完整的场景和故事展开,让她一度把这件事给忘了。

      徐行一句话把几人拉回了主题。

      “你说的有道理。”蒋筠点头,“那些霸凌的人虽然也伤害了她,但她都没在日记里留下只言片语,显然对她伤害最大的并不是那些霸凌者。”

      任鸿雪指着日记上字迹最凌乱的那两行,轻声道,“这应该是一个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所以才会让她那样失控,甚至萌生了想要去死的念头。

      嘀嗒——

      嘀嗒——嘀嗒——

      身后忽然传来了非常细微的水滴滴落声,在安静的密林里显得格外清晰。

      正在说话的几人止住了声音,同时转头向后看去。

      只见那个女孩又出现了,她似乎长大了不少,眉眼变得成熟,却更加忧郁。

      女孩扎着高马尾,穿一身利落的职业装。

      这身衣服很眼熟,因为联邦所有政府部门工作人员,都要穿这种统一制服,每个在柜台办事的人都见过。

      她身后的背景也在变换,密林像一幅被雨水泼湿的画,渐渐发生着扭曲。

      晴山和她对视的下一刻,那种牵拉感再次传来。

      神情恍惚后,她身边的场景也发生了变化。

      只不过这一次,四个人挤在了卫生间的一个狭小的隔间里。

      这个隔间还没电梯大,她们站在一起像烤箱里膨胀后拥挤的面包。

      徐行想出去,却被任鸿雪一把拉住,压低声音道,“别动,外面有人。”

      果然,外面的洗手池再次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可惜隔间的门看不到外面,如果不出去的话,想看清外面的动向只有两个选择,从顶部或者底下。

      但这里实在没有趴人的位置,只能走顶上比较方便。

      蒋筠是几人里个头最娇小的一个,她踩在盖着盖子的马桶上,从隔间顶部探出半个头去。

      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蒋筠低头用口型小声说,“她在外面。”

      晴山小心推开一条门缝,她和徐行任鸿雪从上到下整齐排列开三个脑袋,分别从门缝里露出一只眼睛。

      洗手池距离隔间有一定的距离,且不是正对,她们这样并不会被发现。

      水龙头潺潺的流着水,也就听不出女孩原来正躲在这里哭。

      这个卫生间应该也属于办公场所,装修风格都是常见的简约风格,搭配女孩的衣服,这应该是政府部门办公大楼的卫生间。

      她哭的时候声音很小,只有肩膀微微抖动,一边低头擦眼泪,另一只手看着手机屏幕,似乎在回复消息。

      卫生间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哭泣的女孩明显停顿下来。

      她甚至不动声色的擦了擦眼泪,直到脚步声路过女厕所一路向前,才终于放松下来。

      但这个意外让她停止了哭泣,女孩沉默地垂头站在洗手池跟前好一会儿,即便心情已经平复,她仍不愿回到工作岗位上去。

      卫生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挤在隔间里的四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敢轻举妄动。

      毕竟这个梦里,像这样正常的时刻并不多,几人终于摸到一点线索的边,期待能拿到更多简单直接的信息。

      正当女孩放空自己时,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欢快的铃声在卫生间里回荡,她低头看着屏幕上的名字,似乎并不想接。

      铃声兀自响了一阵停下了,但很快又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人持之以恒的拨打,似乎认定了女孩早晚要接他的电话。

      显然他的坚持是对的,因为女孩长吁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只不过她神情抗拒,似乎做好了某种视死如归的准备。

      或许因为是在梦里的缘故,哪怕手机是听筒播放,晴山依然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

      声音浑厚的中年男人问她,“昭昭啊,和领导聊的怎么样?”

      女孩似乎很不愿意谈这个话题,她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因此而起伏。

      她抹了一把泪水风干的脸,半晌只挤出一个字,“爸。”

      但父亲并没有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继续追问自己关心的事情。

      “你才刚在现在这个部门呆了一年,能遇到这么好的工作调动机会不容易!”

      “联邦现在到处开始闹天灾,各部门人员流动很快,我们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进到市场局,下次有这种好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男人兴致勃勃的说了一大串,女孩始终沉默地听着,肩膀也重新垮塌下去。

      等父亲说完,她搓了搓手指,似乎叹了一口气,半是疑问半是无奈的问,“爸,你觉得这份工作有什么好?”

      她问的不是这次转职,而是指整个政府工作。

      这里的工作繁忙琐碎,有巴结不完的同事和领导,和让人疲于应对的接连不断的饭局。

      她试着让自己像个木偶一样周旋其中,讲着没完没了的虚话,告诉自己这是最好的选择,但崩溃还是会在深夜突然降临,她不想再继续这样的生活了。

      男人没有第一时间回复,电话那头好像有人找他要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的翻找声在听筒里响起。

      没有得到父亲的回答,叫昭昭的女孩以为他在思考,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撬动他的口子。

      于是她迫不及待的倾诉,“联邦政府的资金已经不再宽裕,天灾的频发加重了财政负担,工资并不是很高。以我现在的……”她停顿了一下,把下意识要说的话收了回去。

      昭昭焦急地搓着手指,连忙转换话头,“不但加班时间越来越长,商务宴请也接二连三,我并不太喜欢这张生活方式。”

      她干脆把想说的话一次说了个明白,试图抓住这次小小的机会找到一个可以逃脱的方法。

      但当她说完这一切,紧张到脊背都微微拱起时,手机那头窸窸窣窣的声音终于停下了,传来父亲漫不经心的四个字,“放心,安心。”

      他并没有听清女孩刚才的阐述,或者说不在意,他只是在回答她问的第一个问题,语气清浅且似乎心情颇好。

      “领导给准信了吗?”没有听到女儿回答,他再次追问。

      昭昭靠在洗手台上沉默了起来,刚才那番话花光了她的全部力量,也再次打翻了她的希望。

      安心,放心。

      这份工作对她有没有好处并不重要,最大的好处是能让他放下精神负担,不用每天为自己的女儿操劳莫名的前途,因为联邦政府是这个世界上最铁的铁饭碗。

      至于她自己想干什么,喜欢什么,都是虚无缥缈前途不定的东西,既然存在风险那就无需考虑,什么都不如联邦政府一步到位。

      所以这是最好的工作,是最能让他舒服的一个。

      昭昭捏紧了手机,胸膛起伏鼓起,她有一个呼之欲出的问题下意识冲向脑袋,几乎要沿着心肺从她的喉咙里蹦出来。

      于是她脱口而出,“难道我开——”

      她问了一半,如同被打了当头一棒般忽然反应过来,戛然而止地收回了后半句话。

      但她的胸膛依然鼓胀着,那股无法纾解的气闷最终只能像从前的无数次一样,憋在自己心里。

      晴山听到她在外面急促的喘气平复心情,很清楚她想问的是什么。

      难道我开不开心就不重要吗?

      因为当她听到那四个字时,第一反应也是如此。

      最终是昭昭先挂断了电话,因为她的情绪已经到了无法继续聊天的边缘。

      但电话另一头的父亲始终淡定,他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仿佛也习惯了女儿的情绪如此起伏不定。

      她就是这样的性格。

      或许他会这样想。

      究竟是怎样形成的,他不想深究也懒得理解。

      狭小的洗手间里再次陷入沉默,这次昭昭不再哭泣,她紧盯着面前的镜子,晴山知道她不再难过了,她在愤怒。

      但礼貌和教养让她无处发泄,所以她在消化愤怒,把它们打碎变成玻璃渣,一股脑咽进喉咙里。

      这样的事她应该已经做过很多次,从刚才的对话来看,父亲忽略她的情绪和想法已是常态。

      但今天的愤怒似乎太令人痛苦,她最终仍又哭了起来。

      这次哭泣不再沉默无声,而是低声发泄。

      她痛苦的张开嘴巴,仿佛那些玻璃渣搅烂了五脏六腑却依然没有消失,而是在她的胃里横冲直撞,疯狂地寻觅着出口,扎地她浑身发痛。

      最后昭昭躬下身子,她想要干呕,却在张口的瞬间吐出了数不清的花朵。

      那些花朵五颜六色,一股脑涌到地上,昭昭也站立不稳,倒在了洗手台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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