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虫蠹之地（十五） ...
-
“她们不是住校吗？”晴山困惑道。
张校长点头，“都是住校，但是学校有时候也会出去参加募捐活动，有车子就方便多了。”
“我知道她们都是学习的年纪，不该为别的事情耽误心神，但也是没有办法。”
他长叹一口气，“我把几位老师请来，也是希望你们把报道发出去，让更多的好心人看到我们学校的不容易。”
“您放心，我们会尽力的。”晴山有模有样的在本子上记录了几行字，站起来道，“我们想在其他地方取取景，全方位的了解一下学校。”
她伸手指向周燃，“我们特意带了专业的摄影老师。”
“好，我带你们转转。”校长带着几人出了办公楼，穿过树林往外走。
出来后晴山才发现，这学校不但老师做手工活补贴，他们甚至还在后面的山坡上自己围了个篱笆，养了鸡鸭，种了蔬菜。
菜地和鸡圈包围着一所简陋的小屋，有个校工模样的人正在门前清扫，穿着一件陈旧的灰色褂子。
校长见她们被那边吸引了目光，有些不好意思，“能省一点是一点，自己种的也营养健康。”
晴山看着笑得和蔼的王校长，有些诧异，“你们这个学校，政府不管吗？”
王校长面色苦下来，“总说拨款拨款……”他没说完后面的话，但几人明白他的意思。
王校长语气一转，坚定道，“虽然苦一点，我也没想过要放弃。花蕾嘛，就是要被呵护的。”
蒋筠看出他的情绪低落，转身鼓励他，“王校长，您别难过了，我们肯定写好这篇报道，帮您多争取一些支持。”
“好好，谢谢你们。”王校长低头抹了抹眼泪，反复表达感谢。
晴山环顾四周，这里虽然果蔬家禽什么都养了一些，但打理的还算干净，也没什么异味。
“学校里除了您和老师们，还聘请了几位职工？”她转身问校长。
王校长连连摆手，“我们哪请得起职工，学校的孩子不多，我们那个老教学楼好几层，也就一楼的教室是满的，好照顾。”
“食堂就是老师们平时谁没课，去帮帮忙，做饭的几个阿姨都是志愿帮忙的，每天来做顿饭就走了。”
晴山恍然，所以学校没有早饭，晚饭也只是中午的剩餐。
“打扫卫生什么的，平时就老李一个人在忙活。”
王校长指着不远处那个低头扫洒的男人，小声道，“他也是特殊情况，腿是瘸的，没成家没立业，在这儿当个校工也算是学校收留他。”
晴山点点头，装模作样的在自己小本本上写了两句。
王校长朝着不远处的校工招了招手，正在扫地的男人把嘴里叼着的烟头踩灭，扫把丢在一边。
他腰间别着一串钥匙，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哗啦啦响。
校工穿得更破，衣服裤子也都因为种地养鸡灰扑扑的，脖子上戴着一条破旧的围巾，走路时一直往下掉。
在校长的介绍下，校工垂着两只手，愣愣地向她们打招呼，“你们好。”
几人纷纷点头回应，他默不作声，像个没得到家长社交指令的孩子。
“李师傅，除了养这些禽类和种菜之外，学校的保洁工作也是您负责吗？”任鸿雪不忘了自己的角色，主动提问起来。
校工转头看他，又看看校长，迎上校长鼓励的眼神，才小声道，“还有、还有巡逻。”
“老李也负责学校的安保工作。”校长解释道。
校工和任鸿雪交谈时，晴山看到他脖子上有一条很长的伤疤。
他说完话，伸手笼了一下围巾，疤痕被遮住了。
见没人再和他说话，又一瘸一拐的回去了。
晴山仍看着校工的身影，负责安保工作，说明入夜之后，他是可以在学校里自由游荡的。
“他脑子也不太好使，年轻时候在外面吃了不少苦。”王校长叹了口气，“编辑老师，我们这儿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还请多多帮忙。”
晴山点头，示意周燃，“小周，多拍点素材，到时候做一组组图展示校园环境。”
周燃听话的扛着设备开始拍摄，把菜地、鸡圈、破房子包括校工都尽职尽责的拍了个遍。
晴山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他拍的照片。
“不错。”她满意的点头。拍得真烂。
收好器械，几人往外走去，晴山问道，“王校长，怎么没见到孩子们？”
不但没见到人，晴山连跑跳说话的声音都没听见。
校长一拍脑袋，赶紧解释道，“我都给忘了，咱们现在就去教学楼。这些孩子啊，朋友少，爱学习，周末就在教室里自习，用功得很。”
于是一行人穿过树林前往教学楼。
教学楼的样子和记忆里没什么区别，依然很破旧。
但眼下校舍干净，窗明几净，灿烂的阳光毫无遮掩的照进来，夕阳落进走廊里甚至暖烘烘的。
米糕主动从挂件里跃了出来，站在窗台上，新奇地看着周围干净的环境。
窗外正好路过学校大门，能看到院子里停放着一辆崭新的校车。
很快，他们走到了九班，晴山上了三天课的地方。
张老师已经站在门口等候，她在梦境里始终穿着得体的衣裙，眼睛里露出温柔的笑意。
“几位老师，九班是我们的示范班，虽然只有十八九名孩子，但都是非常听话的好孩子。”王校长一边介绍，一边推开了教室门。
教室里一如既往的安静，坐着端正乖巧的孩子们。
米糕灵巧的跃上教室窗台，抖了抖毛发，终于找到个舒服点的地方窝了下来。
它半眯着眼睛，安静地望向晴山。
示范班里都是女生，十三四岁年纪，穿着晴山曾穿过的校服，统一扎着马尾辫，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面庞。
她们大多清瘦，却很干净，看起来安安静静地，只有几个敢悄悄抬眼看他们。
柔和、纯洁，真的像花蕾一样。
晴山心里冒出这样的念头。
见孩子们都默不作声，一旁的张老师主动提议道，“不然咱们一起合个影吧。”
王校长听了很赞成，“对啊，回头我们把照片挂在教学楼门口的光影墙上，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周燃在讲台旁边调整摄像机位置，张老师和校长指挥着孩子们站起来按照个头排队形，一时间，教室里响起桌椅推拉的声音。
晴山站在讲台旁看着，她的眼睛扫过温柔的老师，乖巧的学生和温暖的校舍，扫过这寻常的一切。
这一刻让她想起自己在车站等车的时候。
无比的正常，却蕴含着同化的危险。
但此时此刻她的头脑却非常清醒，确信自己没有面对任何潜藏的危机。
她甚至小声问站在一旁的任鸿雪，得到的答案是，没有任何异化的气息。
这就是一个无比寻常的下午。
却让她忍不住更加警惕。
很快，学生们在黑板报前站成三排，他们几人坐在学生前面。
校长和晴山作为双方代表坐在中间，校长想了想，从第一排随意牵过来一个女孩坐在两人中间。
“学生是咱们沟通的桥梁，也是共同呵护的未来。”王校长笑眯眯道。
女孩似乎很少一次见到这么多陌生人，纤细的脖颈微垂着，显得茫然无措，缩在校长怀里。
周燃举起了相机，校长在女孩耳边低声提醒她，“抬头。”
按下快门的那一刻，女孩抬起了脸，晴山还未收回目光，正对上那双好看的眼睛。
“咔嚓——”
周燃从相机后看向晴山，“主编，看这儿。”
晴山转过头去，他又拍了一张。
但晴山的脑海里却深深印刻着那双温柔胆怯的眼睛。
那个腐坏的孩子，和那片薄薄的棕色苹果。
那么多的脏污覆盖住她，却都无法遮掩那双干净的眼睛。
她一下就认出了她。
拍照结束后，校长和张老师走到相机后面去看拍照的效果，晴山盯着那个钻回人群里的身影，朝她招了招手。
女孩有些困惑的看着她，最终还是走了过来。
“我是报社的记者，我叫祁晴山。”晴山怀抱着笔记本，笑着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有些怔愣，她左右看了看，发觉大家都聚在照相机后聊天，才抿了抿唇道，“我叫许平平。”
晴山嘴角的笑容更甚，“你好，许平平。”
她把手里那个红彤彤的大苹果放在许平平的白净的掌心里，认真地说，“很高兴认识你。”
女孩的眼睛微微睁大，脸上飞过两片浅红。
但她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晴山的话，怯怯地回了一句“谢谢”，就钻回了同学之间。
任鸿雪走过来叫晴山，“该走了。”
她点点头，准备跟几人离开教室，却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衣袖。
是许平平。
“怎么了？”晴山问她。
许平平似乎有话要说，但憋了很久，只是道，“时、时间不早了，你们工作完，早点回去休息。”
“好。”听到她关心自己，晴山开心的回应。
站在旁边的任鸿雪推了推眼镜看着她，“有什么问题吗？”
许平平似乎被他的话吓到了，露出纠结恐惧的神色来，半晌才道，“晚上、晚上很危险。”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虫蠹之地（十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