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什么都有[无限]》奶霜红茶

1、噩梦入侵（一）

　　白底黑针的简约时钟在会议室的长桌上方咔哒前进，像一颗悬在头顶的定时炸弹。

　　联邦某科技公司的双方重点发展项目座谈会开始前夕，晴山正在偌大的办公楼里飞快穿梭。

　　会议还有五分钟就要开始，提前到达的合作方公司负责人已经坐在会议室里谈笑风生，但他们这边负责今天项目论述的经理却不知所踪。

　　她已经给对方的手机和v聊打了三十多个电话，一个也没接。

　　虽然受天灾影响，现在的通讯公司实力远不如从前，但联邦对重点企业有通讯优化支持，绝对不会出现整栋大楼哪个厕所是信号死角的情况。

　　但是来来回回把他负责的几层楼跑了个遍，晴山也没找着他人。

　　要是今天这场会议不能如期召开，在合作方面前丢了人，公司一定又要问责行政部工作能力不行，连这么简单的会议筹办工作都做不好。

　　联邦中心城的工作一天比一天难找，物价却涨得一往无前。

　　她已经不是可以把年轻当招聘资本的应届毕业生，行政这一行，资历向来不会多被看重。

　　晴山停下踩着高跟鞋的脚步，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头脑发晕喘不上气。

　　今天是个大阴天，窗户外面阴沉地像要吃人，一整片浓云压在楼顶上，越发叫人喘不过气来。

　　透过层层浓雾，远远可以看到联邦在中心广场上空投屏的巨型钟表正在跳动着蓝色的数字，把很大范围的雾气也染成浓稠的蓝色。

　　16:27:32

　　还有三分钟就到点了，也不知道干嘛要选这么个日子开会，无比昏暗的环境里，整栋楼每一张路过的面孔都变得无比模糊。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勉力辨认着这些穿西装的男人却一无所获，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了一阵突兀的刺耳铃声。

　　这个声音仿佛刺激了她原本就在狂跳的心脏，一阵气血翻涌，晴山认命的掏出来看，果然是会议室的催促电话。

　　“喂？”她的声音还带着喘。

　　“祁晴山，方经理人呢？”对面直奔主题。

　　“他电话打不通，我正在找。”

　　“开会时间都到了，你早干嘛去了？”对面停顿了一下，“找到经理！马上找到他！”

　　电话被突然挂断，晴山正要收起手机，v聊里却忽然弹出了好几条消息。

　　屏幕上顿时刷出一排小提示，市场部、营销部和产品部，数不清的同事都在这同一时间给她发来了四个字，找到经理。

　　找到经理。

　　找到经理！

　　找到经理！！！

　　源源不断的新消息通过v聊和短信弹出来，像爆发的山洪倾泻而下。

　　找到经理四个字溢满了她的屏幕，没有办法完整响完的提示音连成了一条线，在她的脑海中拉起一根紧绷的弦。

　　他们急迫而恐惧，无数张嘴巴透过屏幕不停地对她呐喊，找到经理，找到经理，找到经理，找到经理，找到经理！

　　“不然大家都会死。”

　　晴山茫然抬头的瞬间，一个灰扑扑的身影从昏暗中冲过来，凶狠地抓着她的肩膀嘶吼道，“不然大家都会死！”

　　“哈——”

　　晴山猛地睁开了眼，心脏仍在狂跳。

　　漆黑一团的视野让她适应了好一会儿，才逐渐蜷缩手指找回神志，回忆起自己刚才做了一个梦。

　　即便已经离职了半年多，那种精神紧绷的感觉依然令她非常熟悉。

　　每次事到临头都好像一根上吊绳挂在脖子上，跑也跑不掉，挣也挣不脱。

　　好在现在只会在梦里出现了。

　　“米糕。”她眨眨眼，清了清干哑地喉咙重新叫了一次，“米糕？”

　　但是猫没应答。

　　外面静悄悄地，以往也会这样，听是听到了，答不答应全看它心情。

　　这时，门口传来了小小的刺啦声，应该是猫在挠门。

　　它总是这样。

　　即便打出生起就是宠物猫，但日常磨爪对它来说就像一个无法割舍的武侠梦，大侠就算身在山野，也不能忘了磨剑。

　　晴山从床上翻身下来，摸开床头的台灯去客厅倒水顺便找猫。

　　没开灯的餐厅只有手机屏在亮，她趁着饮水机加热的功夫拿过来看了一眼，四点二十八分，三分钟前收到一条新消息。

　　她一边喝水一边戳开，只见信息框里弹出四个字，找到经理。

　　吞咽的动作停止，她的眼神闪了闪，伸手在屏幕上反复把那条短信关上又点开，它确实被发送了过来，在今天凌晨的四点二十五分。

　　梦里迷雾中巨大的蓝色电子钟映入脑海，那场记忆深刻的会议就在四点半开始。

　　可那是下午四点半，不是现在。

　　发送人是一串很长的数字。

　　她的手机经常收到各种软件用机器人发来的促销或者提醒信息，这种长数字发送人并不奇怪，看不出和其他的有什么区别。

　　“米糕？”也许是出于害怕，晴山下意识又叫了一句。

　　往常看到她出卧室，猫一定会过来贴着她蹭蹭，或者不近不远的倒在她脚边。

　　“刺啦——刺啦——”入户处原本微小到被她忽视的挠门声突然变大，也刺耳了许多。

　　这不是猫爪子能抓出的声音，更像是用什么尖锐物品划过黑板。

　　她放下水杯从餐厅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去。

　　当她俯身凑过来的瞬间，声音停止了，但整个猫眼透出一种朦胧的金黄色，什么也看不清。

　　晴山擦了擦猫眼，发现还是这样。

　　她准备撤回身子，那片金黄却忽然晃动了一下，就像正在播放的影片里突然夹杂了一帧一闪而过的纯黑。

　　她疑惑了一瞬，然后在黑色再次出现时突然反应过来，那不是黄色和黑色的光影。

　　是一只巨大的金色竖瞳，此刻正透过猫眼紧盯着自己。

　　晴山头脑里的弦仿佛又绷紧了，但她没急着离开，而是为了验证什么般始终站在那里。

　　房子里归于寂静，那只眼睛又眨动了一下。

　　当它终于缓缓离开时，一张沟壑纵横的尖嘴脸出现在了猫眼的可见范围里。

　　她对动物的纲目不太了解，但看它遍布疙瘩的黄色皮肤和脑袋两侧巨大的外耳孔，很像一只畸形的大号蜥蜴。

　　那金瞳蜥蜴没有再听到里面的动静，才在楼道里移动了起来。

　　它深绿色的鳞片和花纹反复几次从猫眼上出现又移开，彻底退到楼梯间对面的墙上时，晴山才看清它到底有多大。

　　加上比普通蜥蜴更加壮硕的尾巴，它身长有大半个人高，五趾的爪锋非常尖锐，刚才应该就是它的手和尾巴划过门的声音。

　　现在那蜥蜴静静地趴伏着，但眼睛却始终盯着自己门口方向。

　　虽然不了解蜥蜴的习性，但她很清楚，那是一种攻击前的蛰伏。

　　晴山趴在门上不敢动，好像自己的眼睛一挪开，它就会像恐怖片里拍的那样，突然再次袭击大门。

　　但她并没有猜错，两人僵持了没多久，那只蜥蜴突然毫无预兆的暴起跳到门上，开始疯狂的抓挠大门，发出无比刺耳的刺啦声。

　　晴山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从门上弹开。

　　它用身体和尾巴撞击大门，发出闷雷一样巨大地砰砰声，这张坚实厚重的合金大门在它的攻击下，仿佛随时就会被撞烂。

　　晴山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朝着空荡的房子大喊，“米糕！米糕！”

　　但除了猛烈地撞门声无人回应。

　　她快步跑到厨房，目光在厨房的刀具之间几经辗转，最后提起一把相对轻便却锋利的斩骨刀。

　　穿过仍在蜥蜴攻击下不断咆哮的门口，返回房间去寻找猫的踪影。

　　猫被吓到的时候很爱钻进床底或者各种角落，她不再叫猫的名字，开始挨个房间翻过去。

　　一边通过声音分辨着怪物砸门的情况，晴山的大脑一边飞速运转。

　　如果现在用刀把卧室的纱窗割开，逃到外面楼层间的平台上去，对于三楼来说是否可行；

　　还是仗着一楼的院子里有一把很大的遮阳伞，就应该直接对准了一跳。

　　但她无论怎么想，双手依然不停地在每个角落里寻找那双可能出现的瑟瑟发抖地圆圆眼睛。

　　这是她毕业那年买的猫，陪着她从小单间一点点搬到整租房，是她在中心城唯一的伙伴。

　　始终没能找到那只黄色的毛团，比外面的阵阵巨响还令她心焦。

　　直到门口处突然传来了剧烈地动静，正趴在地上查看床底的晴山若有所感，探出半张脸往门外看。

　　只见厚重的大门竟然被蜥蜴徒手掏出了一个洞，尖锐的爪子在月光下泛着冷霜。

　　它还在用力，门被撞出巨大的砰砰声，甚至胡乱挥舞的爪子几次快要碰到门把手。

　　晴山紧张到仿佛脑袋里也有颗心脏在狂跳，但她在这一刻却忽然产生了一种很抽离的想法。

　　她会不会是在做梦？

　　否则凌晨两点半，邻居听到这种巨响怎么可能毫无反应？他们太害怕了吗？还是已经出事了？

　　“咔哒。”

　　就在她陷入无谓的猜想时，这道轻微的脆响瞬间唤回了她的神志。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