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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画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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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的确不是简简单单罚了合欢的。
出了十三阿哥从马上摔下来这样大的事情,康熙怎会草草揭过。他的十三阿哥骑射功夫一向精湛,又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意外?
他也没有大张旗鼓地查,不过询问了两个阿哥的伴读,又审了几个伺候的人,不难拼凑出前因后果。
为了女人,且还是之前那个宫女。
之前十三阿哥救美、夜奔的举动还勉强能解释为风流。但后面这兄弟俩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不惜以命相搏,实在超出了他的底线。
康熙暂且只对合欢施了杖刑,就是想看看他们的反应。若他们不知好歹,就只能牺牲一条人命了。
可惜康熙估错了。
胤祥兄弟俩虽然觉得合欢的事儿麻烦,但到底不是心尖上的那个人,不至于乱了手脚。就当跑马回程路上的闲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你跟那个小宫女怎么回事儿?”胤祥向十四问道。
十四阿哥吊儿郎当的:“还能怎么回事儿。就是觉得她有趣儿,好玩儿,没别的意思。”
这一点,胤祥倒是相信。
十四小时候玩性大,虽然多情,却只喜欢柔情似水的绝色佳人。那个合欢虽然漂亮,却没有一点长在十四的审美上。
不过,胤祥可不管这些,他冲十四道:“你起的头,你得想办法解决。”
皇宫并非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地方,何况合欢还是上三旗的包衣,小选进宫的,有点体面。这次让她无端挨了罚,是该补救赔偿。
虽不知道康熙是听了谁的谗言,非认定他们兄弟比试是为了争抢合欢。不过依他看,阿尔松阿的嫌疑最大。
阿灵阿和阿尔松阿父子俩仗着自己是四大辅臣遏必隆的后人,又是皇亲国戚,作为当朝吏蠹没少贪赃纳贿作威作福,为八爷党谋求了不少利益,更一直与他和四阿哥对着干。
三岁看小七岁看老,胤祥认为阿尔松阿打小就心思不正,自然厌恶得很。他都不需多想,料定了是阿尔松阿使坏。
十四阿哥咂了下嘴:“得了吧您呐,要不是那天您自个儿晕过去,从马上掉下来,皇阿玛能这么生气?你到底怎么回事儿?”
胤祥眉头一皱,哪儿能跟他说实话?更别说他自个儿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点上重生,醒来就是一堆烂摊子,又跟谁讲理去?
不过能重生已是大幸,还是解决问题要紧。
“都到这份儿上了,先想怎么办吧!”
十四阿哥露出一脸邪笑:“这有什么难的,反正皇祖母之前指给你的使女里就有她,大不了你纳了她呗!”
每个皇子身边或多或少有几名使女,类似女官,比一般的宫女地位要高。她们最后多数会被收入房中,成为侍妾。
之前康熙要给胤祥找的就是这样的女人,最后由太后选了三个,其中有一个就是合欢。
不过出了这样的事之后,她的资格大概作废了。
胤祥不悦道:“你这算出的什么馊主意?”
十四“嘿”了一声,不乐意了:“怎么就馊了?反正吉布楚贺不在京里这大半年,你也没少招惹小姑娘,现在没必要装清白了啊!”
胤祥懒得搭理这么幼稚的挑衅。
他刚重生回来,一时半会记不起这大半年都有什么事儿。不过,他倒是记得自己少时有些风流,但唯独见了吉布楚贺,两眼就再看不见别的。
那时尚且如此,就更不要提现在了,满身热血都是为了她而流。
胤祥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年轻时惹了什么风流债,在心里埋怨了少不更事的自己一顿,又冷着脸对十四警告道:
“你敢跟她多说一个字儿试试!”
十四阿哥撇了撇嘴,不难发现他这位从小一同长大的哥哥落马之后变了不少,似乎学会了几分四阿哥的喜怒不形于色。
突然,他奇道:“哎,那不是仓津吗?”
两人从外面回来,要先去康熙那儿请安。这会儿快走到龙帐了,远远地瞧见仓津只身一人跟着梁九功走了进去。
皇帝单独召见,并不寻常。看样子密召不太可能,兴许是私事。
那日大宴才过去没两日,翁牛特的风光有目共睹,别说胤祥察觉到仓津兄妹有所企图,连稚气未脱的十四阿哥都看出些门道了。
“说起来咱还没找查干巴日那王八蛋算账呢!绝不能这么便宜了他!”十四阿哥目露狠戾。
胤祥稳了稳心神,不似十四那么冲动。
仓津是大清未来的公主额驸,娶的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子寿仪,日后受封的和硕温恪公主。他犹记得婚旨就是这两年下的,应该错不了。
康熙单独召见仓津很可能是为这桩婚事,而不是要把吉布楚贺嫁给翁牛特。
胤祥头脑清醒得很。虽然他拿吉布楚贺当宝贝,但她一个蒙古的多罗格格,远没到令康熙费神操劳的功夫,而那查干巴日就更不算个东西了。
不过十四有一点说的倒对,不能那么便宜了那个混账东西。
胤祥扫了龙帐一眼,调头往另一个方向去:“走。”
十四阿哥慢了半拍赶上:“走哪儿?”
“皇阿玛见着仓津,横直咱们不合适在外面干等着,”胤祥勾了勾嘴角,走得更快:“去找查干巴日。”
既然他现在还是血气方刚的十三阿哥,那就应该干点儿幼稚的事儿。
不然,再教他那人精兄弟和皇父继续疑心他无故转性,自己就真离见萨满不远了。
他们找到查干巴日时,三两个蒙古男人正围着查干巴日打转。
其中,那个被吉布楚贺抢了马的男人正在大吐苦水:“这个女人如此蛮横不讲理,那天抢了我的马就跑,今天更是敢拿鞭子抽咱们贝勒了!应当给她点苦头吃!让她跪着来找咱们贝勒求饶!”
他也不提吉布楚贺事后是如何答谢的,总之只捡了对自己有利的说。不过,这个人非但不会说话,也不会读人脸色。
查干巴日听了他的话,脸愈来愈黑,瞪着手臂上的鞭痕一言不发。
那是吉布楚贺刚刚拿鞭子抽的,没给他一点儿靠近她解释的机会。
现在,吉布楚贺的人早就走远了,边儿上的几个蒙古男人都在七嘴八舌地宽慰他。
有一人还算知道说点儿好听的:“那样的美人儿何等的绝色!我还希望她抢的是我的马呢!这样还能与她说上几句话!”
另一个却不会接腔,竟贼眉鼠眼地说起了荤话:“就是!你别不知好歹!咱们贝勒巴不得被那样的美人儿骑在身上呢!”
吉布楚贺前脚才走,胤祥兄弟俩后脚就到了,正好赶上听见这句污言秽语。
“嗷!”
说荤话的男人一声惨叫,捂着嘴接连后退好几步。
一颗混着血的碎牙无声落在草地上,胤祥拳风一扫,生生打掉他一颗牙。
众人皆是一惊,齐齐瞪过去,都被他肃然凌厉的眼神震住,只有十四阿哥差点儿拍手叫好。
这几个莽人算是触到老虎须了。
查干巴日上前一步,怒道:“十三阿哥,你怎能动手打人!”
“你这奴才的嘴巴脏得很,爷还嫌打他污了爷的手!”
胤祥收回拳头,冷笑一声,道:
“不过哪儿犯贱,就得给哪儿些教训!这次不过打断他一颗牙,若再有下次,爷直接让人割了他的舌头!”
被打得满口是血的男人敢怒不敢言,张着血盆大口倒吸凉气,忌惮着胤祥的皇子身份无可奈何。
查干巴日压着怒气,粗声粗气地说道:“好啊,我竟不知大清的皇子会背后偷袭!真是涨了见识了!”
“那又如何?拳头都招呼到眼前了,竟不会接也不会躲。”
胤祥眄睨一眼查干巴日手臂上的鞭痕,轻嗤一声,垂目吹下了下方才揍人用的手背,不疾不徐地说道:
“就凭你等这窝囊劲儿,正面交手一样打不赢你十三爷!”
刚才那挨揍的男人如今一声也不敢吭,打落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吞,不是窝囊是什么?
十四阿哥走上来,一手搭上胤祥的肩膀,满脸挑衅:“说得是!哥,先把那王八羔子的咸猪手给卸了!”
他扬起下巴斜眼看着查干巴日,显然还记着仇。
胤祥不置可否,挽了下马蹄袖放下,对着查干巴日说道:“明儿的摔跤大会,爷给你个机会来堂堂正正比试一场,如何?”
这应当是十几岁的他做得出来的事。
自打他重回少年,只觉得这具健康的身体里有使不完的劲儿,腿脚更是说不清灵活了多少。
每天出去跑马打猎倒也舒爽恣意,不过还是少了那么一丝痛快。如今正好借着这次机会,拿这查干巴日练练腿脚,试试身手。
查干巴日没成想他来真的,但也爽快应下。
胤祥放下话,本想拉着十四陪他过几招儿。毕竟自从前世伤了腿,他就几乎再没动过武,这么多年了,难免手生。
但他想想吉布楚贺,又放心不下,还是撇下了十四,独自来到吉布楚贺的住处。
“十三爷今儿不会是亲自来还碗筷的吧?”豌豆给他打开帘子,笑着揶揄。
这些日子,红豆时不时地做些鹿蹄汤羊骨汤或是各类肉羹送到胤祥账里去,隔日小顺子便会把碗筷还回来。
几次来回,到底没能引来吉布楚贺的关怀,胤祥也觉得没了意思,就此作罢。
“连爷也敢调侃。”他睨了豌豆一眼,抬步进了帐子。
连吉布楚贺身边的丫鬟都敢跟他恃宠而骄,偏偏她自己却没这个自觉。
“你不会是来对我说教的吧,十三嬷嬷。”
吉布楚贺不过比他早了两步,也刚从外面回来,将身上丁零当啷的荷包小刀和鞭子卸了个精光,双手抱臂问道:
“是为了合欢?乌仁哈沁?还是查干巴日?”
其实,她小时候是有些怕胤祥的。一面把他当哥哥尊敬,一面偷偷爱慕着,自然不希望看他皱眉头,也不希望听他的责备。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都活了一辈子了,却还要被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耳提面命,真笑也笑死了。
吉布楚贺越想越好笑,眸中渐渐流光溢彩。
她还不知道十来岁的少年已经换了芯子,现在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住在这具年轻健壮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