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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Première vue ...


  •   “宁渝,23岁,脑科学研究所首席研究员,T大教授,孤儿,体检结果正常,有结婚意向……”

      “这什么东西。”许阳从那份混杂在各种各样风投申请书中间画风明显不同的文件上抬头,一边皱眉头一边看向自己那个向来靠谱的助理林瑶。
      “许姐,是许先生送过来的资料,他安排了相亲。”
      林瑶正打开角落里那个除了她没人能用明白的打印机,她熟练地叮叮咣咣操作一阵,抽空回答道。
      “谢谢。”
      许阳继续盯着屏幕上做得如同黄土高原一般凹凸不平的账面,感叹道都说文似看山不喜平,她还就真不想看这种账本,还想要风投,要是真投了恐怕得把家底都赔上。
      她再水,好歹也是alpha。
      相亲……再说吧,她已经脚打后脑勺泥菩萨过江了。

      宁渝放下解剖刀看了眼表,已经九点半了,实验室里照常地空无一人,他也早习惯自己走,从包里翻出抑制剂喷在袖口和裤脚,然后收拾好东西关灯锁门准备离开。
      手机突兀地在空荡荡走廊里响起来,铃声是相当安静甚至不能够称得上手机铃声的,钢琴曲,the granary Canon,轻灵得让人怀疑这是否能够被听清。
      “你好,研究院宁渝。”他接起电话,表情奇怪,这个时候能给他打电话,不会是出了什么大事吧。
      “今天有个男的来T大提亲了!说你户口在T大就把资料给放寝室了,赶紧回来看看,妹子长得还挺漂亮。”
      是他那个倒霉室友张书华,果然只有这人一如既往地不着调。
      并且他这么一说,这提亲的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好。”宁渝微微笑,实际上那也只是习惯动作——他已经累得不想思考只想睡觉管他什么资料——“我刚下班。”
      “等你回来!挂了!”对面大大咧咧永远也学不会像一个温柔贤淑的omega一样表现的张书华摔了电话,宁渝坐上深夜最后一班公交车,车里没什么特殊的味道,清清凉凉的夜风吹过四敞大开的玻璃车窗还挺舒服的。

      “这谁啊。”
      宁渝拿起桌上厚厚一份文件,他很熟悉格式,是户口本上一切能够拿出来晒的信息,包括照例拍得人丑十倍的免冠证件照,红得刺眼的公章,各种各样认证过的自我吹嘘,外加一个多半不怎么好看——现在信息时代很少有人写字了——的签名——这个签名还不错,宁渝看角落里挺拔峻秀的“许阳”两个字想。
      就是锋芒有点过露了。
      “小宁子你看上了没?这长得够贤淑了啊不对应该你负责贤淑的是吧?看上去挺温柔的也不算是太直A癌啊?做风投的也没啥生命危险,不然你明天晚上过去看看?”张书华把自己整个人塞在双层床角落里,捧着一本专业书闷闷不乐地说话,偏偏内容是喜气洋洋,反差极大,眼睛半闭着倒像个上古时代的大仙。
      “哪里?”
      “就那个,上次来了个药代,请我们吃的,状元楼,包间848吧?我去看看……”
      宁渝听见一阵翻找的声音,张书华不知道又把这事儿给记在哪张报告角落去了。
      “这呢!没毛病,就是……”对方凑近宁渝正好靠在床边的耳朵前所未有地认真说道,“许家家大业大,咱们就普通研究员,要实在给你支票,你还是接了吧。”
      宁渝白了他一眼。
      “好。”他倒到床上,无意识地揪着床脚被单,回道,“怎么就我了呢。”
      他们以为是言情剧吗,霸道总裁爱上清纯小白花?
      “震惊!许家大小姐,年轻有为的alpha竟对研究院斯文败类宁教授一见钟情,是道德的缺失还是人性的沦丧?”张书华不知道从哪里调出个BGM,开始满屋子地跟破锣一般叫唤。
      “滚吧你。”宁渝失笑,拿手上两厘米厚文件拍了对方脑袋。

      他二十三岁,正当盛年,不着急结婚,只是依据相关法规在协会登记,不时地有人过来递资料,他倒是没被爽过约,倒是经常放别人鸽子——毕竟升官发财死爸爸算是钻石王老五的必备技能。宁渝在各种总裁家族格外抢手,好巧不巧他又不想往那种地方去。
      作为一个温良恭俭让的男omega,要嫁到别人家,他可以理解,却有点不好意思。
      按张书华的话说,就是害羞的黄花大闺女。
      宁渝站在床边一页一页看资料,这个名叫许阳的alpha长得还挺符合他审美,证件照上安安静静板着脸的女人装作成熟实际上也不过二十二岁年纪,比他还小。
      所以不论第二性别,他看上去倒是强势的。
      宁渝继续往下翻,许阳的名字他没有听说过,科研场地向来也和商场没多大关系,更不用说他们这个脑科学研究所——看名字就知道多半没什么盈利的可能的纯为社会做贡献地点——靠募捐和众筹活着的omega收容所——装满了没有抑制剂就要玩儿完的大龄单身男omega和大龄单身beta——一起出去吃饭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单身聚会——宁渝天天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活着,几乎就不认识什么外人,学术界的活动他倒是参加,来来回回见得都是糟老头子和年轻助手,科研界omega居多,大家半斤八两都是好姐妹,也没啥好玩的,不如做实验见血。
      毕竟单身单久了也成习惯,一句话总结,宁渝虽然经常被协会点名,却从来没参加过正了八经的相亲活动。
      他回忆起古早的课程,在他还没拿着手术刀出来祸害众死尸的时候,在还有omega生理课的时候,那慈眉善目的女老师曾经说过什么来着。
      “有房,有车,没有精神病史,这就可以去看看了。”
      他看看手里那份写着“有精神病史”的资料,嘴角勾起一点。
      还挺诚实的,怪不得单身这么久。
      “你好,我是宁渝,可以帮忙代为回复许阳的邀请吗?”
      “要带一句话是吗?那就……”
      宁渝沉默半分钟,他莫名有种起誓的错觉。
      “不需要带什么,我们会彼此熟悉。”
      “我等你。”

      “许阳,那个omega的身份证明看了吗?”
      许阳烦躁地拿手里泛着银光的叉子戳牛排,晚上吃这个根本不消化,不知道许文杰是怎么想的。
      她和父亲都称呼对方的名字,因此他们很少这么谈过家事了,毕竟雍容华贵地坐在一张长餐桌的两头,中间是硕大的水晶吊灯,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再加上规矩颇多的西餐,和正规的应酬没什么区别。
      有时候许阳觉得“他们走过坟墓,平等地站在上帝面前”这句话相当适合自己和许文杰之间貌合神离的父女关系,她甚至觉得如果愿意自己这个年轻有为的父亲——不知道什么原因把自己放在最大的风投公司里摩擦而不是亲自上阵——随时可以照着《圣经》上“若有人以为自己待他的女儿不合宜,女儿也过了年岁,事又当行,他就可随意办理,不算有罪,叫二人成亲就是了”,毕竟她一直觉得这句话是父女恋虽然她并不是许文杰的恋人——两个alpha搞基?她想还是算了。
      许阳揉了揉自己空荡荡的胃,再alpha也撑不住这么折腾,她伏案工作超过十二个小时,现在只觉得浑身上下每根骨头都在叫嚣着让她瘫在床上。
      还有大概五箱风投申请没有看,想要初步了解的项目也没怎么细研究,过两天准备出个差,明早还要开周会——许阳揉了揉太阳穴,她已经忙出惯性来。
      “看了。”
      她回答,尽量把自己声音提高,以防对面许文杰进行缓慢而环环相扣的质问,堵住自己这个不近人情的父亲嘴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一个他想要的答案,而不知道抽了哪股邪风的许文杰明显是想要孩子,不然她想不到另外的可能,虽然许文杰这种人也会想要含饴弄孙让她也有点不敢相信。
      “怎么样?”
      “还行。”
      许阳试图用吃下去会从心底泛上来凉意的沙拉里寻找填饱肚子的安慰,心不在焉地回答。
      “周天下午三点,在状元楼848,你去见一下。”
      周天……早上有周会,然后她大概还需要吃一场中午饭,再然后有晚宴,都是推不掉的,周天总是让人窒息。所以她能空出来的时间基本就只有下午两点到五点——如果晚宴她不化浓妆并且中午饭后不被拉去做些什么消食活动的话。
      这么一算,如果她不把自己打扮一下直接顶着中午的妆过去,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应酬一下她很擅长,虽然她尚未记住对象的名字——宁什么来着?忘了,没事记得姓就好,可以叫宁先生。顶多谈半个小时就能一拍两散,然后她还有时间去化晚宴妆,半个小时就能搞定。
      “好。”
      许阳放弃了用沙拉填饱肚子的努力,准备回房烧壶热水,使用中国人惯用的喝热水大法,治疗一下自己空空的肚子。
      她把叉子放到规定的位置,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虽然许文杰不一定能看见,但是这种虚伪还是要做到的,她也不敢保证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抽风戴个隐形眼镜。
      “我上楼了。”
      许文杰虽然各种不近人情,但还是给她提前离席的权利,这可能是和应酬的唯一区别了。
      许阳翻箱倒柜找热水壶的时候想道。

      穿什么呢?
      宁渝面对人生中第一次相亲,检阅了一下自己黑白两色的衣柜,再看看自己身上那一套白衬衫黑裤子,陷入实打实的迷茫。
      准确地来说,他尝试完所有的可能搭配,大概率事件是根本就没有区别,都是基本款,连花样都没有。他清心寡欲习惯了,上学时候学的外貌课程——他当时还觉得对于omega来说挺有用的有认真听过——早还给了那个穿得像大丽花的男老师。清纯不做作的宁渝还没遇到过这种尴尬。
      最后他放弃了,认命地套上外套——不出意料的还是基本款,黑得没有一点白星儿——看了眼表,绝望地发现还不到两点。
      他是期待了吗?某一秒宁渝恍惚地这样想。
      为什么要期待,期待是一切痛苦的根源。
      宁渝坐回书桌前,准备趁这个时间看会资料,这个项目要结束了,他又得投入到忙着写材料的大军中。

      许阳在没人看到的地方烦躁地皱了皱眉头。
      不知道林瑶出了什么差错,今天的高跟鞋比平时小一号,卡得她脚跟发烫,现在每走一步就像是踩在火炭上,活像白雪公主里那个恶毒亲妈——她不由自主想到许文杰虽然他并不是妈——幸亏这是午饭不是舞会,否则她这称呼就算是坐实了。
      那群信息素失控的男人们还在一杯一杯地互相唱和,默契得简直不像是一桌alpha,她跟着应酬倒不觉得有什么区别,毕竟大家都是同类,可她太年轻,现下又背了个未婚的包袱,这就让人很头疼。虽然她身材平板表情呆滞,活得像个得道上仙不食人间烟火,架不住三杯酒下肚整个眼角都带着点活色生香的味道。何况为了尊重别人她向来喷抑制剂,不冲鼻子就是简简单单能让人在闻到的一瞬想起阳光味道的那种,在一群A爆棚的男人里狭路相逢必有一O,居然就这么被称出八分女人味。
      还有八分钟三点,而她还在这个群魔乱舞的酒桌上强颜欢笑——根本没有想笑的感觉——在距离状元楼至少半个小时车程的明月阁,一个看似文雅实际上和古早的天上人间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坐台的可能是beta的“高档会所”。
      “许总,敬你一杯。”
      许阳端起酒杯来,流光溢彩的眼睛对上那个虽不年轻却也硬朗的alpha,杯口向下挪一指节,轻而又轻地一磕。

      宁渝半闭眼睛听着车水马龙,修长手指无意地摆弄自己车钥匙。他来得早很多,包厢里又没有挂钟,因此只是不知时光而单纯的等待。这种等待有种期待的甜美,只是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这让他着实诧异,仔细想想也就算了。
      不是没有一见钟情的概率,只是这概率太小。
      为这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他愿意等待。宁渝矫情地想着,被自己甚至有些少女心的想法逗笑了。
      包厢门似乎在他进来后不久就打开了,一种糅合着阳光和水分的味道从门口冲进来,不让人觉得厌烦或者压迫,那不是信息素,只是夏天蝉鸣清脆,瓷勺碰着碗里冰块发出叮当响声,凉爽又清透,他不引人注目地深吸口气。
      是紧张了吗?还是太过于从容。
      他睁开眼睛。
      对面的女人穿着西装套裙,头发利落地挽了个髻,是亚麻色的浅淡,别着一排茉莉花,半月状弯在鬓边。她化着淡妆,唇色略显苍白,身形也单薄,伸出来的手骨节分明,连带着戴着手链的腕也凸出骨头,静脉在那下面簌簌颤动着,可能是让冷白皮衬的。
      “握手是很冒险的,在双方还没有确定双方感觉的情况下不要以‘我们谈得很投机’为理由,就自我感觉良好,有时往往只是表面现象,因此第一次相亲时不要握手,一来没有必要,二来很容易给人应付公差的错觉,三来万一对方没有继续发展的想法,你的伸手就是多此一举,更会让对方觉得你很在乎他。”宁渝几乎当机的大脑里悠忽蹦出这段话来,他紧张地品了两秒,觉得既然许阳都伸手了不就是愿意深入了解的意思,于是他直视对方,手指礼貌相碰的瞬间感受到对方体温的冰凉。
      许阳神色平静,眼底流光溢彩,眼角略微发红,看上去是喝了不少酒,中午有应酬吧,这样就连着那些奇奇怪怪的味道和并不好看的脸上都能解释了,她要背着的太多,而宁渝只是单纯来相个亲而已。
      这种关系,他暂时还没办法关心她太多吧?
      宁渝暗暗拿捏了语调,斟酌着开口。
      “您好,我叫宁渝,幸会。”
      “许阳。”
      宁渝叫了服务生给上醒酒汤,然后回头面对着沉默而不容逃避的现实。
      作为omega他应该保持沉默等着强势的对方来提起话题,而作为男人的部分让他觉得自己有责任缓和气氛,不过他现在是有心无力,对方看上去也是窘迫,八成也是新手,即使他不太敢相信这还是个大龄单身女总裁,并且从来没有过恋爱经历——虽然他也没有。
      现在宁渝倒是很好奇许阳的精神病史,不过这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是不能问的东西。
      所以相亲应该聊些什么呢?

      许阳也在暗中打量着对面温文尔雅的男人。
      她曾经一度以为自己会找一个甜美可人的omega女孩,毕竟女alpha这种有点尴尬的身份找个女朋友看上去比较和谐,在她看见宁渝的一瞬这种想法改变了,她觉得男omega看上去也是挺好的。
      她从宴会脱身之后火速让林瑶给她换了新的鞋,这双是个平底,她个子在alpha中不算太高,踩着平底鞋就没什么气势,不过快要瘸了也管不了那么多。她在车上爆手速补了个妆,衣服上喷了点抑制剂——不是她常用的味道让她有点不适应,倒不是异味就是莫名的有点怪——下了车就匆匆忙忙赶过来,晚了半个小时。
      她有点愧疚地想着,男生等女生,不算过分吧?
      进来的时候宁渝坐在窗边,将近傍晚的光柔柔地打在他身上,最耀眼的地方就是那一双手,手指修长大概是研究人员特有的?她漫无边际地想着,这双手真好看。
      于是她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想要与对方相握,之后才想起在车上看的攻略,初次相亲不好握手的,不过也不管这么多。
      现在是下午,不需要吃饭,因此点餐这个话题可以略过了,两个人都看过对方的家底,问家庭问事业也实在不是个好话题,所以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就为混个脸熟吗。许阳半低着睫毛,脑海里闪过无数想法。
      按照协会规定,许阳是不知道自己简历写得什么的,因此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宁渝面前还能保留多少,于是她异想天开道:“许先生,您带我的简历了吗?”
      这个时候她终于直视了宁渝的眼睛,对方眼底带着分似有若无的微笑,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目光是干净的,这个男人不一定天真却一定值得信任,对于许阳来说已经很可贵。
      宁渝眼睫毛很长,瞳孔是浅淡的灰色,鼻梁骨的形状清楚,唇有些薄,边角翘着带着纯粹的喜悦,虽然极力克制并且只有一点,还是被许阳捕捉到,她心里泛上来温暖,已经很久没有人见到她会开心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掏出宁渝那份简历,隔着桌子推给对方,“交换吧,协会不是都没让自己看过吗。”
      宁渝也开始从自己电脑包里找简历,修长手指按着简历边缘推过来。
      许阳起了坏心眼,放飞自我地想着反正是相亲这么暧昧的场合不动手动脚就不好玩了,接文件的时候手指故意在宁渝手背上划过。
      一触即离。
      宁渝耳根瞬间就红了。

      女流氓吗这是?
      他竭尽自己全部努力才没变幻脸上的表情,血液从耳根蔓延着烧起来,沉凝的神情配着通红脸色应当很奇怪吧,而他遇到许阳以后的一切又何尝有正常的地方。
      他也很好奇自己简历上写的什么,或许这场师出无名的相亲就要演变成一场异化的论文答辩——抄袭论文答辩,因为这还不是自己写的——自己最熟悉的场合,而许阳轻得像羽毛的触碰就让严肃而尴尬的气氛瞬间就不严肃了。
      但是只剩下尴尬其实也不算太好吧?
      宁渝手上动作没停,接过自己简历,低着头掩饰自己的失态,又抬眼用余光看许阳表情。
      许阳勾着嘴角笑,看上去挺轻松的,宁渝也放心了,对方显然并未感受到什么不对,那他也理应保持沉默。
      这照片是他一张还不错的证件照,幸好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地方。

      许阳调戏完毕,欣赏宁渝诡异的脸色,然后低了头看自己资料,不知为什么就轻松起来,笑得开心。
      宁渝一一定也喷了抑制剂,却半点味道没有,他是温和有礼的,不论任何时候。
      或许就这样和这个人一起风雨同舟地细水长流一辈子,看上去也不能说是不美好啊。
      许阳揉了揉眼睛——被暖洋洋的晚阳一晒她竟然有点困——温馨的美好是从哪里来的,自从母亲离开她就再没感受到了。
      她随性地趴下,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在宁渝面前她可以有那么一段时间不是一个社会顶层的alpha也不是风投公司的总裁,只是一个普通的脆弱的也会哭的女人。
      宁渝声音在她侧上方温柔体贴响起。
      “要拿块毛毯来吗?你好像有些累了。”
      “谢谢,不用啦,我四点多就要走,中午应酬太晚,就迟到半个多小时,太不好意思了。晚上我还有晚会要参加,可能也没办法和你聊太多,可惜了。”许阳半闭着眼睛,声音从喉咙深处缓慢清晰地压着迸出来,有种撒娇的感觉。
      “没事,能等到你是我的幸运。”宁渝轻笑了声,依旧是那个不算低沉像大提琴一样好听的声音。
      “不然……我们就这样,聊聊?萍水相逢,也算是投缘了。”许阳还趴在桌子上,慵懒得像猫,半睁着眼睛看桌子那边的男人,勾了勾眼角,笑得妩媚。
      如果这个人不是相亲对象而是工作伙伴或者别的什么,他们见面不是在这个安静的餐厅,甚至对方没有穿着白衬衫,或者喷的抑制剂不是半分味道也没有,她可能都不会犹疑地拉开距离,但不是现在这样。
      宁渝的耳根还残余着浅淡的红色,修长的手指搭在桌边,眼睛专注地看着她,白衬衫领口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个口子,这个男人温柔得缱绻,又刻板到可爱。
      她承认,她动心了,对这个初见一面的男人。

      说什么萍水相逢……
      宁渝有点想笑,明明是对方的家属过来提亲,自己答应了而已,协会的资料把两个人能公开的部分都扒得一干二净,不能公开的——比如精神病史他就觉得好像不是什么很好说出口的话题——也给用百度百科的口吻写出来了,这下可好,通常相亲会说的财产状况身体素质家庭背景工作性质都不必细问,能说的真不剩多少。
      许阳还趴在桌边,半仰着头看他,眼睛里倦怠的光一点一点暗下去,好像要睡着了。
      “还是……睡一会儿?”
      宁渝迟疑着说话,觉得这女人实在是累到不行,但是这么说却又觉得不太礼貌,像是自己不愿意和她说话似的。
      许阳摇摇头,碎头发蓬蓬松松地像是个毛绒玩具,刚才她还是没有一根碎头发的女强人形象——不知道为什么宁渝总觉得没有碎头发的女人有点不近人情的味道——现在却像只猫,眼睛已经眯成了细长,却迟迟不愿意闭上。
      “心跳太快,睡不着。”
      不知道是不是太困的缘故,她说话带着点撒娇的口吻——这还是和她刚进来时公事公办的调调对比出来的,不然初次听见很可能会认为这是中学女老师——还是把头发用空姐用的发网绑起来的教导处主任那种——不是故意压低,而是完全因为此时声带所处的姿势,她的抱怨像是风声轻巧吹过,而这是alpha啊。
      宁渝想,他们此时就像男人和女人,而不是alpha和omega的相亲现场。
      “睡吧,我给你唱歌?”
      他绞尽脑汁半秒,试探着问。
      “好啊。”
      许阳眼角弯弯,眼睛闭上,睫毛轻轻颤动着,像是蝴蝶扫过浓厚的阴影。

      许阳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信息素味道唤醒的。
      她还没有睁开眼睛就闻到了那股清澈的水味儿,和她中午匆匆忙忙喷上去的抑制剂味道有点像,但是仔细闻闻还能发现不同,如果说中午的那款像是夕阳下的大海,现在的味道就像是她看过的一本书——sexy sea里的那种大海,平静的水波下面覆盖着的都是情欲的味道,让人着迷到不可救药。
      她睁开眼睛。
      大海的味道成倍地淡去,留下的只有自己缓慢而清楚地显现出来的信息素味道——是几乎相似的暴雨梨花——她曾在一个破旧小区的花坛边上闻到的那种,这算不上难闻却无疑不是什么能上的了台面的风格。
      她倒不担心突然的涌动,因为她自己就是冷感类型,矮个平胸小细胳膊小细腿也不是白来的,她信息素分泌水平几乎低到没有,失态的是谁也不会是自己。
      那么是宁渝了?没想到这样斯文的人会用这种方法逼她承担责任吗?
      许阳皱眉头转过去,看见宁渝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他确是长得好看,勾唇角的一瞬间就让她心里火消下去不少,本来她情绪波动也不大,站在对方立场也基本上算是理解,于是只是准备伸手从包里拿抑制剂——现在大家都打过疫苗,抑制剂这玩意儿也就是个香水作用,她包里那瓶还是最普通的味道,不怕他过敏什么的。
      宁渝已经找出喷雾来慌慌张张一通乱喷,不过这手忙脚乱装得是特别的浮夸,毕竟两个成年人大概都知道怎么回事,隐藏也不必要,许阳却没想到宁渝竟然会说。
      “拍了你好几次都没醒,实在不好意思做了这种不尊重的事情,对不起。”

      “啊?”
      许阳愣住,她一个alpha,什么都没做,却被说骚扰了?还是被骚扰了?
      原来是因为她不醒,才用信息素来唤醒她呢……
      许阳笑,有点不好意思,“等着下次给你买一瓶抑制剂,你喜欢什么味道?”
      宁渝也会意地笑。
      “就雨后初晴吧,我比较喜欢这种感觉。”

      “虽然用了这样不礼貌的方式,但是工作比较重要。”
      “为什么不说以后不会了这样的话?”
      “如果有以后,会有实际行动证明,如果没有,也不需要浪费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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