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且仅当》不覡残酒

1、放血

　　滴嗒、嘀嗒......
　　这是化水的冰凌与地面说话的声音，也是血顺着指尖掉落到地面时留下的敲击声。
　　齐苑安静地躺在冰台上，一只手举在眼前，不知在想些什么，另一只手垂在床沿外。
　　血正是从那只手的手腕流出的。
　　冰牢的温度足够低，血因此不是流得很快，一滴滴的血都被下方的小碗接着。
　　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一头白发被压在身下，柔软的发丝散在身后，白色的双眸直愣愣地看着上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概有一年半了吧，也不知诸神黄昏那边如何了。希望我的选择是有意义的吧。”
　　齐苑自言自语道，说罢坐起身来，从一旁扯来一条新的绷带，缠在手腕的伤口上。他的动作十分熟练，像是已经做过无数次一般。
　　的确是无数次了。
　　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到如今，也是不短的时间了。只不过对于神族接近无限的生命来说，一年半还算是不值一提的范围。
　　齐苑站起来，端起地上的那碗血。随着抬手的动作，衣袖下的手臂露了出来，上面没有缠着绷带，却显露着深深浅浅的伤痕。
　　冰牢的门并没有锁，因为他并不是此处的囚犯——他不过是来放点血罢了。
　　守卫对他也似乎没什么兴趣，只是在他出囚门的时候说了句：“今天王上来了。”
　　齐苑点点头，便走了出去。
　　出了终焉神殿的冰室，走到白泽殿的药房，血腥的气味被药香代替。屋内的人一头乌黑的长发由发冠束着，察觉到来人便睁开了眼睛。一灰一红的双眸十足特殊，齐苑却也没分他一点注意力。
　　他自顾自地走到煎着药的药台前，在右边堆积如山的草药中找出了需要的几味，然后连同那一碗血一起倒入了炉上的砂壶里。
　　“一刻钟。”
　　他言简意赅地留下三个字，转头便要离开。
　　一片药叶从他身侧飞过，钉在了木门上。
　　“今天不是两个时辰了？”一旁的人开口了。
　　“我说过了，这个每次都不会一样。”齐苑翻了个白眼，“难为你们全世界都没一个奶，天天放着堆药发霉，还来质疑我的配方。”
　　“哟，一年半过去，脾气越来越大了。”男人笑笑，勾起的唇角里尽是冷意，“莫不是想念终焉神殿的刑室，我不介意继续的。”
　　齐苑身子一顿，转过身来：“闫休烨，你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我没忘，你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闫休烨收起了笑容，“既然选择了这个角色，就给我扮好。”
　　齐苑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压抑些什么，“......是，王上，恕属下告退。”
　　“去吧，免礼。”闫休烨眯着眼睛看眼前这孩子离开房间。
　　神族的幼年期极长，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长都是停滞的。一年半什么痕迹也没留下，透过白衣的少年仿佛还能看见那个一身是伤是血却也不肯松口不肯妥协的孩子。
　　外表是个孩子，内里也不知年龄够不够做个老爷爷了。
　　“......我们做个交易吧。”
　　虚弱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令人心生怜惜，却又不禁嗤笑。
　　不过还是个低贱的异族，最终还是先低头的那一方。

　　*

　　“苑苑！”孩童的声音那样清亮，穿得又远，还伴随着小短腿的跑步声。
　　“三殿下，”齐苑无奈地摇摇头，嘴角不自觉地戴上了笑意，“我每个月都要去那么一次，次次回来你都这么激动。”
　　“因为今晚可以和苑苑一起睡呀！”
　　小肆晰身高才到齐苑的肚子上一些，说话一激动就会不停地扯齐苑的衣摆。
　　“诶诶诶，再扯就成裙子啦。”齐苑抓住他的小手，揉揉小脸，然后把小肆晰整个抱了起来，走进了闫肆晰在的宫殿里。
　　齐苑是闫肆晰的侍从，负责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这样的异族——来自其他世界的人们作为侍从并不少见。由于异族的身份，他们不被信任，日常生活都要在手足套上锁链，夜间睡觉时要睡在自己所服侍的主人的床边，锁链则要固定在对应的位置，以免侍从对主人不利。
　　齐苑因为每个月的这么一次“特殊”，所以仅此一晚会被免除这一条例，以让伤口更好地恢复。
　　也就仅此一晚，这样的时间对于神族的恢复能力来说，足够了。
　　闫肆晰姓闫，却非嫡长子，因此他住的宫殿不算大，但对于两人而言却着实有些空旷。
　　倒也为两人独处创造了无数机会。
　　闫泯山庄所有人都知道，三殿下不喜佣人伺候，也不知他身边的白衣侍从是从何取得小殿下的信任的。
　　“对了苑苑......我今天的功课还没看完，你给我讲讲呗。”闫肆晰抬头，鲜红色的眸子里却没有父亲的冷漠狠毒，“讲完我们就睡觉。”
　　“好好好.....”齐苑摸摸他的头，抱着他坐在了书案前。
　　“苑苑。”上一件事还没开始干，闫肆晰又开口了。
　　“怎么啦？”齐苑环住小孩的腰，往上拉了拉，不让他掉下去。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呀？”
　　小手盖不住大手——尽管这大手也不大，小小的手指戴着暖意，触碰到冰凉的手背也毫不畏惧。
　　“我给你暖暖吧？”
　　“没什么，过一会儿就暖啦。”齐苑愣了一下。
　　这孩子对自己的善意总让人不知所措。
　　接着抽出了手，摊开了书。
　　“好了，昨天是到哪啦？”

---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会慢慢交代世界观的！请大家多包涵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