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坠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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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上课，大家都差不多坐回到座位上，林曜这一句话声音不高不低，大半个班级都听见了。
一时间两人成为了七班的视线焦点。
林时蕴看向门口，也装作惊喜模样，眼眸微微发亮：“哥，有什么事？”
楚奕不想掺和进这表面兄弟的演技battle时间里，自顾自地低头看书。
林曜叹了口气，笑意敛去不少，仿佛很是忧愁：“叔叔阿姨又欠下了一笔赌债……”
他口中的叔叔阿姨就是林时蕴的养父母。
林时蕴的养父母是无药可救的老赌鬼，宁愿‘快活’地死在赌桌上，也不愿呆在家里一分钟，这些年全靠林绛海给的钱来作赌本，还欠下了金额巨大的网贷。
网贷本来就是个拆东墙补西墙的无底深渊，高额的利滚利下，赌债累计下来也有将近几百万了。
这些事情说出来都是丢面子的家丑，学生脸皮薄，最受不得别人揭伤疤。
林曜也是捏准了这点，才故意当众说出来。
但林时蕴不同。
他从小在恶意里摸爬滚打，瞧尽了白眼冷脸，听惯了流言蜚语，这点阴阳怪气的内涵对他而言都算不上攻击。
“我真的尽力去阻止爸妈了。”林时蕴脸色黯然，故作坚强勇敢的神态看了就让人心疼。
“叔叔阿姨今天还找我妈了……”
上课铃及时响起，打断了这对同父异母兄弟间的明争暗斗。
“那时蕴，你放学等我一下。”
“好的，哥。”
离开前，林曜的目光扫过楚奕。
楚奕并没有像往常那般用蕴着光的炙热眼神看向他，反而是彻底地漠视。
想起母亲的话，林曜深呼吸了口气，努力提起止不住往下压的唇角，绷直后背，往零班走去。
老唐拿着教案，从后门进了教室，正好看见这一幕：“林曜刚刚怎么回事？”
楚奕随口答道：“无聊来找存在感。”
说完后，班级里又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零班这么闲吗？到时候可别被我们七班超过了。”
老唐还迟钝地乐呵呵调侃了一句，才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
不对啊，太子爷不是明恋林曜吗？
这刚才毫无感情的一句讽刺，完全听不出来以往疯狂的迷恋意味。
分了？
不爱了？
他满心疑惑地走上讲台，两手撑着桌面：“我们的纪律委员今天终于定下来了。”
班里终于从沉默状态中寻回了点声响，有人压低声音小声议论着。
“哪位勇士啊，这是不要命了。”
“太子爷就算脾气好了点，也没人敢管他吧。”
“该不会是新来的转校生想当吧？”
老唐宣布道：“以后纪律委员就是楚奕了，希望大家能配合他共同遵守校规校纪！”
全班又兀地陷入死寂中。
他看到大家的反应后迟疑了：“怎么，大家有异议吗？还有人想当纪律委员吗？”
大家整齐划一地摇头。
“那就确定是楚奕了？”
又是充满求生欲地点头。
“行。”老唐很是欣慰，“新学期新气象，希望以后我们班能纪律学习两手抓！现在上课。”
自从宣布这个消息后，老唐度过了教师生涯中最安稳的一堂数学课。
本来以前他带的就都是被称为‘硬骨头’的刺头班，班里各路神仙各出奇招，百花齐放。
玩游戏开黑的，打扑克斗地主的，裹着教科书外皮看小说漫画的，反正除了学习，干什么的都有。
今天大家却把这节平平无奇数学课上出了公开课的风采。
除了水平依旧那么菜以外，学习态度却是实实在在地做足了。
腰板挺直了，不玩手机看黑板了，小说漫画游戏机都塞进抽屉了，总算拿出了高二升高三该有的紧张感。
就连那尊惹不起的姜大佬，无论是因为听不懂而茫然放空，还是困得不行疯狂打哈欠，总归没有再明张目胆地拉上一圈人开黑了。
果然只有太子爷能镇住这群妖魔鬼怪。
下课铃响时，老唐甚至有点感觉不太真实，十分欣慰：“今天这节课大家表现得非常好，希望以后能一直保持！”
全班这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太子爷最讲究面子，现在谁要是违反纪律，这不是公然打太子爷的脸吗？
谁都不敢去做第一个违纪的惹眼出头鸟，于是都乖得不可思议。
到了放学时，和楚奕相关的消息已经发酵到整个学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几条帖子直接霸占论坛首页。
#太子爷英语居然能考到132分！！！#
#七班纪律委员@楚奕#
#太子爷洗心革面后又跟林曜掰了？？#
【太子爷果然是故意交白卷的吧】
【豪门奇怪的叛逆方式，我等平民看不懂】
【现在就算你们说楚奕是外星人，我也不会惊讶了】
【合理怀疑太子爷喜欢上了别人】
【有一说一，太子爷对林时蕴确实格外优待】
【啧啧啧，兄弟相争的狗血戏码】
教室里白炽灯亮堂，其他人都早早地回了家，只有楚奕一个留守儿童坐在座位上。
一中是走读制，只有升到高三年级才有晚自习，其余时间全都是通过高强度的作业来逼迫学生自律。
他边等着薛唐下课，边顺手刷着论坛。
一条排序靠前的帖子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
#cy真的他妈好宠lsy！！#
这条快飘红的帖子完全由尖叫鸡楼主一个人撑起来。
【这条帖子属于楼主自言自语，不喜欢的别多嘴】
【cy看lsy的眼神好温柔呜呜呜】
【今早cy还偷偷给lsy送了巧克力，我磕到真的了！！】
【cy好像和ly决裂了，喜大普奔】
整整几页的琐碎记录中夹杂着其他人的回复：
【啊这，居然有人敢磕太子爷的真人cp，我是佩服的】
【楼主多发点，我缺这点流量吗！】
楚奕看名字缩写看得直皱眉头：？
大家都把他如山般深沉的父爱理解成了什么？
无聊。
前门被推开，薛唐终于下课了。
他揉了揉凌乱的短发，满脸被数学折磨后的苍老：“老大，好像要刮台风，我们快走吧。”
台风天气，天色早就黑沉沉地暗了下去，乌云如潮般涌动，气氛沉闷。
楚奕起身时，才注意到林时蕴忘了拿靠在桌旁的长伞。
薛唐也看到了：“我刚才看到林时蕴和林曜往教学楼后面走去了，要不要给他送过去？”
楚奕同意：“行。”
一中教学楼后有个荒废已久的小花园，里头还有个臭气熏天的死水池塘，除了某些背着老师吸烟的学生，几乎不会有人去。
薛唐看着空旷的教学楼，嘀咕道：“他们不会真的去小花园了吧？那里路灯全坏了，特别阴森。”
楚奕越发担心林时蕴会因为隐忍而被欺负，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
“但林时蕴不是回去林家了吗？”
“我听我爸说，林时蕴其实只是在林绛海名下的酒店住着，但那家酒店实际上是林夫人管理的。”
原来如此。
因为是林夫人管理的酒店，所以更容易在房间动手脚，林时蕴早上明显睡眠不足、没有吃早餐就来上学这些事情就容易解释了。
楚奕周身气压蓦地冷下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
小花园里果然有两个模糊人影驻在池塘旁边。
因为笃定没有其他人在，林曜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抱着双臂似笑非笑：“我就直说吧，你爸妈欠了七百万的赌债，要求让林家还。”
他恨林时蕴快要恨到了骨子里，又习惯了高高在上地被人捧着，维持着这种虚假兄弟情实在太过困难。
林时蕴像是一无所知般，十分惊讶：“他们怎么了。”
林曜不屑冷笑：“在这装给谁看？楚奕？今天要刮台风，太子爷肯定早就回家了。”
“不是的哥……”
“我妈同意替他们还了这笔天价赌债，你可以猜猜代价是什么？”
“难道是转学吗？”
林曜愉悦地欣赏着林时蕴这副不知所措的惶恐模样，“恭喜你，猜对了。”
林时蕴低着头，表面上惊慌地喃喃自语，眼眸底却跃动着野兽嗅到血腥味般的兴奋光芒，后背不自觉地紧绷起来。
“哥，别这样，我上次只是运气好，才会考了年级第一……”
林曜的笑容僵住了。
雷点被完全踩中。
为什么他没日没夜地拼命学习，从小到达都是由最优秀的私人家教来辅导，却依旧比不过这个一无所有的乡下私生子！
他自傲自大却又被现实否定得一无是处，习惯了掌声鲜花后完全无法将它让与他人，嫉妒如毒药般一步步地腐蚀着他的理智。
“我完全没有奢望过家产，只要能和爸爸呆在一起就足够了……”
“林时蕴，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爸会把你认回来吧？”
林曜打断他，他眼睛发红，恨意尖锐而又明显，“你这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私生子，到底有什么脸面回来！”
破坏家庭？
到底是谁破坏了谁的家庭？
林时蕴记得年幼时，他曾在抽屉里看到过落灰的结婚证，上面刻着鲜红的印子，父母依偎在一起冲着镜头幸福地微笑。
也记得母亲疯了后将家里照片统统撕成两半，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漂浮在空中的灰尘呛得人直咳嗽。
楚奕压着步伐，收着呼吸声，悄无声息地走过去。
林时蕴注意到从林曜身后走过来的楚奕。
他只是试探地将伞留在了教室里，没有想到楚奕会真的找过来。
不过这样倒是能再多一个目击人。
“哥，你确定你妈替他们还债是因为心软……”
黑暗中，林时蕴装得胆怯害怕，却像是要故意惹怒他般，身体前倾凑近林曜，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
“…而不是因为有什么致命的把柄被捏着呢？”
林曜本就年轻气盛，又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隐忍对他而言就是反人性的难题。
他被这么一激，气得胸膛起伏，“你……”
“你真的见到过爸妈的结婚证吗？”林时蕴脸上仍是胆怯的笑，却步步紧逼，“会不会，可能你才是你口中那个最该死的私生子呢？”
有那么一瞬间，林曜觉得站在自己眼前的压根不是之前懦弱可怜的私生子弟弟，而是一头恶狼。
一头善于把自己伪装成羊的穷凶极恶的狼。
母亲对他的斥责嗡嗡地在耳旁回响——
“你压根不知道你爸有多喜欢林时蕴，都是我在全力反对，他才没踏进家门。”
“要是林时蕴真的回来了，你就完蛋了！”
“你能不能争点气，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你妈被扫地出门吗？”
带着挑衅意味的笑意从林时蕴的唇角扩散开来：“你是不是恨不得我立刻消失在眼前？”
…对。
如果这个人完全消失在世界上，那他怎么会为这些东西而烦恼！
林曜死死地瞪着林时蕴。
他脑袋昏昏涨涨的，理智全失地伸手攥住他的领口，用力推了一把林时蕴，“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
林时蕴就站在池塘前。
他十分配合地假装脚步一踉跄，身子后仰，跌入池塘里，水花砰的一声激烈四溅。
池塘不算很深，但足以没过一名成年男性，水面上漂浮着恶臭的绿藻，湖水浑浊不堪，林时蕴完全被湖水淹没。
林曜大脑宕机地愣在原地。
…怎么会这样。
他完全没有将林时蕴推下去的想法，但是脑袋再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时，情况就演变成了‘他故意推林时蕴入水’的模样。
他还没从惊愕中反应过来，身后就有个黑影猛地扎进水里。
还伴随着薛唐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老大！！！”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坠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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