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女-若翾而飞》尾巴骨头

3、第二章 遗孤

　　林大娘做了一碗寿面，今天是女孩十岁的生辰。
　　娘做的寿面真好吃~女孩吃着寿面称赞道。
　　林大娘抚摸着女孩的头，眼里有着不易察觉的哀伤。
　　女孩吃着面，想着，今天尉缭叔叔会来的吧。
　　果然，不一会，尉缭来了。
　　尉缭对着林大娘深深鞠了一躬，道：
　　林大娘，四年之约到了，在下此番前来，会遵照约定，接走恩人之子的。
　　女孩在一旁，有些疑惑。
　　之后，女孩终于在自己十岁生辰这一天，知道了自己的所有身世。
　　原来那些年一直都在找她，可巧的是，因缘际会，终于通过遗失的玉佩找到了故人之子，当年长平之战赵括将军的遗孤。
　　当日赵括明白大势已去，自己宠爱的歌姬林丹儿早已身怀六甲，为了保住腹中胎儿，给赵将军留后，为不让妻儿成为敌国战俘任人欺凌，赵括遣散歌姬，本想将林丹儿送回都城，不料战火烽烟，林丹儿与护送其回都城的士兵走散，林丹儿只好在回到自己曾经的家乡小村落中生下你，尔后赵括兵败长平，敌军人人想取其首级，如是赵括后人必将是敌军士兵用以邀功的资本，林丹儿只能隐瞒自己的身份，其中心酸可想而知。自长平之战赵括大败后，赵孝王大怒，一气之下将赵家上下撤销官职，贬为庶人。赵母当场猝死，如今赵家已不复存在。

　　赵括将军曾在在下少时曾有恩于在下，当年长安之战在即，将军曾有言托付于我若他日有缘寻得将军遗孤，必代将军将其抚养长大。这些年在下一直苦寻无果，今日可能是冥冥之中上天自有安排。林大娘，这些年多亏有你一直照顾她！
　　尉缭说着又深深向林大娘鞠了一躬。

　　林大娘从没有受过这些礼节，有些局促，忙上前扶住尉缭，公子客气了，我们山野粗人的，身边有这样一个乖巧的女孩陪着，看着即将离开自己的女儿，有些心酸，叨念着，才是福气呢。
　　尉缭看着低头不语地林大娘，有些迟疑到：
　　在下……..希望，这次，能够带走她，就像之前在下说过的，投入恩师鬼谷子门下。毕竟是赵将军的遗孤，最近一两年，赵国会有很大的变动，以她现在的身份，考虑到她的安全，最好找得一处静修之地，暂避于世，而且恩师是一个不所不能的奇人，相信这孩子待在他身边一定会受益匪浅的，在下，也是出于对她未来的考虑……..
　　嗯，公子说的是，她跟着我本就受了很多苦，我是明白的。
　　林大娘看着自家闺女，挤出一丝微笑。
　　今日天色已晚，公子不嫌弃的话，就在我这里住下吧，明日你们便出发了吧….旁边的房子是我儿子之前住过的地方，已经很久没有打扫了，我去给公子打整一下。
　　说着林大娘马上走出去了。
　　女孩默默望着林大娘出去的方向。
　　尉缭叔叔，我想，我还是不跟你去那个师父那里了。
　　尉缭有些吃惊地看着女孩，女孩却是一脸认真的样子。

　　是夜。
　　女孩躺在林大娘怀中，母女二人依偎着。
　　娘，我不想离开你。
　　好孩子，跟着那位叔叔走吧。娘和你有这十年的相处日子，娘知足了。现在正值战乱，娘也不放心让你一直跟着我，那公子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现在赵国的局势有变，你的身份未来一旦暴露，娘根本保护不了你。况且，那公子说在那位师父在是个避世的世外高人，你跟着他不像跟着我，一辈子都是苦日子。
　　我不怕苦。
　　娘不忍心啊。
　　林大娘抚摸着女孩的发丝。
　　娘……….
　　女孩抱着林大娘轻轻的啜泣起来，终于沉沉睡去。
　　去吧，孩子，去过本该属于你的生活。
　　林大娘抚摸的女孩的发丝，喃喃道。

　　最终，女孩在林大娘的再三劝说下决定跟着尉缭离开。
　　两日后。尉缭过来接女孩离开。
　　马车慢慢的驶出王何村。半晌，一直默默不语的女孩终于抬起头来。
　　尉缭叔叔，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可以啊，你想去哪？
　　我想，去找一个朋友，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女孩四年来唯一一次去过赵政的家，是三年前，那天的天气很不好，阴沉沉的。和林大娘交完货后，女孩发现赵政没有像之前约定的一样在东街口等着她。女孩一个人站在东街口等了好久，也不见赵政的身影，今天来了邯郸都城，下一次来就是一个月后，这又过了好久了，不能见到赵政好可惜，转眼又想，赵政是不是生病了，最近天气越来越冷，像自己前几天就已经发烧过一次，于是女孩就想，要不要去看看他。
　　想着想着便迈开步子，也不知道他家在哪呢，问问吧。
　　可是，问谁呢？
　　女孩想了想，来到药铺。药店伙计就在门口。
　　叔叔，你知道赵政家住哪吗？
　　那小子啊，呵，不清楚呢。
　　药店伙计表情有点怪怪的，他顺手指了指店铺外集市上的一个摊子。
　　你可以问问那边，看到没，那个卖猪肉的马大汉，他是个死老婆的鳏夫，定是知道的。
　　哦。
　　女孩看着药店伙计一脸怪异的表情，她有些不舒服，但还是点点头，去到了那个摊位。
　　这位卖猪肉的马大汉有些烦躁的切着肉，今天天气实在不好，客人也没几个。
　　突然眼见一个瘦小的小女孩犹豫的在他摊位面前渡着步子，看着他。
　　去去去！小屁孩，别挡着我做生意。马大汉有些不耐烦。
　　请问，你知道赵政家，在哪吗？
　　啥？哎呀，烦不烦啊，走走走！
　　马大汉根本没有听清楚，于是挥着手驱赶的女孩。

　　女孩找到赵政的时候，他正坐在一个偏僻的小巷深处的破屋门前，静静地看着地上的蚂蚁，来来回回地搬运着东西，看来天要下雨了。
　　女孩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赵政，你今天怎么不在那里等我啊。
　　男孩有些惊讶的抬起头，只见女孩正微笑的看着他。
　　你，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男孩并没有平时的笑意，甚至是生气责备的语气。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想着你不来，以为你生病了，你没事就好啦，那，我走了。
　　女孩还是微笑着，准备转身离开。
　　赵政突然拉起女孩的手，女孩有些惊讶，回头看着他。
　　阿房，别走。
　　赵政低着头，没有看向女孩，但是却没有松手。
　　好，我不走。女孩轻轻地回握着男孩的手。
　　赵政慢慢地抬起头来，女孩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赵政，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这时，门开了。一个粗鄙的大汉从里面走出来，看着门外的两人。
　　呵，儿子，给你爹守门啊，还带着谁家的闺女啊，偷师学艺啊哈哈哈。说着就伸出手想去摸赵政的头。
　　赵政重重地打开大汉要碰到的手，不带一丝感情地说，滚。
　　大汉轻蔑地笑了，脾气挺大嘛，儿子你记住，你爹滚了，你和你娘就吃不起饭咯。
　　说着扬长而去。
　　赵政看了一眼那扇办掩的门，拉着女孩走了。
　　女孩一路默默地跟着男孩走着，地上一滴一滴地开始落雨，一路上，行人都在赶回家，雨越下越大，不一会儿，整个街道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赵政，我们要去哪呢？

　　到东街了。
　　尉缭赶着马车，微笑地说道。
　　女孩回过神来，啊，快到了。
　　时隔三年，女孩第一次进去那个破屋，里面的陈设并没有人移动过，但就是个人一种空空如也的感觉。
　　似乎，住在这里的人，在不久之前搬走了，而且，走的很急。你看，除了那个柜子里面的东西可能带走了，其他什么都没有带走。
　　尉缭指了指床边的那个柜子。
　　女孩呆呆地看着那个衣柜，眼睛有些发酸，为什么，不等我呢。
　　尉瞭摸摸女孩的头，放心吧，有缘就会相见。
　　马车颠簸地走着，终于驶出了邯郸城，来到郊外。
　　女孩又想起那时赵政说的话，他说，他想走到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女孩当时就笑了，下雨了，整个街上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是啊，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只有你像傻瓜一样陪着我淋雨。我才不是傻瓜呢。
　　都是两人都乐了，站在大街上傻傻地笑了起来。
　　马车突然停下来了，尉瞭撩开帘子，回头看着女孩。
　　我想，那应该是你的朋友吧。
　　女孩愣了愣，从马车上下来，她看到不远处有一辆看上去很豪华的马车，周围围着一群武士。而那个男孩就站在马车旁，他一眼就看到了她。
　　女孩立刻跑过去，但是可能是路上太滑，还摔了一跤。
　　刚要起来，抬头见赵政已经来到她身边，把她扶起来，拍了拍她满是灰的裤子。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赵政笑道。
　　女孩挠挠头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赵政慢慢收起笑容，阿房，我要走了。
　　我知道了。
　　我真正的身份是秦昭王的重长孙，我父亲是秦孝文王之子，是秦国当朝的太子。长平一战，赵国主力损失殆尽，赵王想杀了父亲，父亲逃回秦国。而我和我母亲留在了赵国，现在，父亲终于来接我们了。
　　赵政平静地说着自己的身世。
　　原来，你是秦国太子的儿子。
　　女孩有些替他开心，但是同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是，从今天开始，我便是嬴政了。
　　嬴政……吗？
　　我昨天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我生母是赵军随军的歌姬，我父亲是赵国已故将军赵括，。
　　这个，我很早就猜出来了。
　　是吗？女孩有些惊讶。
　　嬴政拉起她的手。
　　阿房，跟我走吧。
　　女孩低着头没有说话，最终慢慢抬起头，对上嬴政的眼睛。
　　嬴政，我不能跟你走，我已经答应了尉瞭叔叔，和他上鬼谷山，拜师鬼谷子师父。我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这样的我，不能跟着你，我想更好地明白这个世界上的人和事，我想上山去学习，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对不对？
　　嬴政看着女孩坚定的眼神点点头，不再说话，他看着女孩在风中风动的发丝，忍不住抚了上去。
　　你答应我，以后一定要来秦国找我。
　　女孩被嬴政的动作整的有些局促，脸上有些微红。
　　嗯，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找你的。
　　公子，我们走吧。赵地实在不宜久留。
　　一个中年男子走过来，对嬴政恭敬地说到。
　　我知道。
　　嬴政最后看了一眼女孩，很久很久，转身，不再回头，径直向马车那边走去，上了车。
　　中年男子对着女孩淡淡的笑道，你们以后会有见面的机会的。
　　则是尉瞭走过来，看向中年男子，不韦师兄，恭喜了，你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这个名叫不韦的男子淡淡一笑。
　　承师弟挂念，不过未来还有很多变数，我是丝毫不可懈怠。尉瞭师弟，这次可否愿意和我一同回秦，共助我完成大业？
　　尉瞭微笑着摇摇头，师兄的志向很宏大，师弟心中万分崇敬，只是师弟年少时周游列国的心愿还没有完全了却，这次恐怕要让师兄失望了。
　　哈哈哈，师弟性格如此，师兄了解，也不会勉强的，但秦国的太子傅府是一直为你敞开的，未来珍重，告辞了。
　　说罢，他走回马车，不一会儿，一行人，渐行渐远。
　　尉瞭拍了拍女孩的头，我们也走吧。
　　尉瞭叔叔，谢谢你。
　　女孩眼框有些湿润。
　　尉瞭依旧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这是女孩第一次经历了人生的悲欢离合，原来是这样让人难过。
　　自己想要努力，认真的活着，珍惜父母给予自己的生命，这来之不易的生命，活在这乱世。有些东西渐渐坚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