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遗缘》楚况M

9、故人归不归（一）

　　一

　　草长莺飞，杂花生树，我乘船南下到扬州，正是烟雨迷濛的三月天。江南的雨总是这样绵绵密密的，下个不停，我命书童停了船，踏上岸来，远处即是烟柳画桥，风帘翠幕，正是江南好风景。忽闻凄凄琴声透过蒙蒙细雨远远传来，隐隐约约有人和着琴声歌曰:“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本是三月的天，这歌声却如泣如诉，声声凄厉，直入骨髓。

　　我循着那琴声寻了去。那是一间依稀有些旧了的茶楼。处于闹市之中，却自有几分清雅，我进了茶楼去寻那歌声，只见一玄衣男子，坐于案前，看上去刚愈不惑之年，三千青丝却已尽白。玄衣男子仿佛察觉到有人来访，停了口中歌声。我忙作揖:“在下近日游历江南，途径此处，忽闻先生琴音，凄寒彻骨，想必其中定是有什么故事，于是前来拜会。”那人停下琴声，目光仿佛伸展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每日来我这里喝茶听曲的人不在少数，却鲜有问津曲中意，如今先生前来，想必是有一副剔透心肠。”他斟了一碗茶，“都是些陈年往事了......”

　　二

　　秋风生渭水，叶落满长安。长安的秋总是来得这样早。萧寂年少时便与贾离相识，两家院子不过一墙之隔，从垂髫之年到青春年少，彼此的身影相互交错在对方的年华里。

　　总角之年，到了上学的年纪，家里人送两人上学堂，萧寂素来喜爱那些书本之类的东西，在学堂之中更是深受夫子喜爱。贾离却不同，打小就爱舞刀弄枪。那些年同窗之时，贾离常常偷偷溜去后山玩，削根树枝就能当长剑。为此受了夫子不少责骂，爹娘知道后不免一顿痛打，他还是一如既往。

　　长大了些后，贾离学聪明多了，索性拉着萧寂一同出去游玩，无奈之下，萧寂帮着贾离在夫子面前打了不少圆场。晚上一同做课业时，萧寂在烛火昏黄下，翻阅那些已经拆了线的古籍，贾离就向他讲述那些快马恣意的江湖生活。

　　时值五月，正是江南梅熟时，贾离打趣说待过够纵马江湖的生活，就在那里安家落户，了却余生。萧寂笑他不务正业，念好书才是正经，他笑而不语。

　　春雷夏雨过后，便是秋霜冬雪，再来又是柳枝抽芽，莺歌燕舞，清闲无忧的时光在欢笑中慢慢流逝。

　　三

　　贾离一心向武，父母敌不过他的执拗，索性放任不管。萧寂倒是做学问做出了些名堂，贾离每次见到他低头沉吟，埋头苦思的模样，都调笑说越发像个大儒了。

　　那年秋日放榜，萧寂与贾离各中文武状元。萧寂怀着满腔热忱入朝为官，满腹才华深受皇帝赏识，而贾离在庙堂与江湖之间无权抉择，纵使自小向往纵马长歌，也无法置身于朝堂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