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遗缘》楚况M

11、故人归不归（三）

　　只淡淡的笑着，细数往日光阴。他们说起一起去玩的那座山，说起曾经有过的梦，没有久别重逢的大喜大悲，仿佛他们昨日还见过。

　　一个久经沙场，看淡了生死成败，一个身居庙堂，倦了官场险恶，他们也不知，在一起的日子，过一天便是少一天，也许哪天的分别就是永恒。

　　六

　　恍然间，又是三年光景，原以为岁月会这样流逝，年华会这样老去，一夜之间，一则消息却火速传遍了长安城，贾离此番攻下南城，竟在他攻城之后便将战争中俘虏的百姓尽数放归城中，甚至率领部下将逃离的难民再次集中，带他们回城。皇帝诚惶诚恐，已有不少流言传入他的耳朵里，包括贾离是别有用心，要自立为王，也有人说这是在他们心底埋下仇恨的种子，后患无穷，更有甚者，说他通敌叛国。

　　对于这些不合情理的肆意猜测，萧寂只觉得荒唐又可笑，他当然知道贾离只是不愿那么多百姓流离失所，处于水深火热罢了！皇帝却立即下诏，此等大罪本应处斩，念在其身负赫赫军功，曾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只是发配边疆，没有皇帝诏书，永不得回城。萧寂屡次上书，皆被驳回，朝堂之中却已有关于萧寂贾离二人的风言风语，萧寂愤然离去，他早已对这样的朝堂寒了心，即使是贾离一事，也定有人从中作梗。不久便辞官归乡，后又辗转去往江南。

　　又是花落的时节了，萧寂不禁感慨竟也过了这么多年，边疆的号角不知有没有再吹起，那个人不知是否安好。他等来的却是一纸书信，说贾离在一次战争中身亡，尸骨无处寻觅。看完书信，他只云淡风清的呷了口凉茶，仿佛思绪飘飞到很远的地方，他自然是不信的，一年前贾离还曾写信给他，说他倦了这战争。他们从前明明说好的，闯荡够了，便在江南安家落户，了却余生，他知道他终会在这里，于是，他在等。

　　七

　　若岁月静好无忧，年华亦是安然，余生漫漫，又何来孤寂。 白发男子收起了深远的目光，讲罢了故事，却像过了一生那么长。我问那男子:“今日有幸闻得前尘往事，想必先生就是萧寂了吧”男子低头苦笑:“乡野贱名罢了，不值一提的，不曾想如今连个听弦之人都没有了，自我来到这里，就常在茶楼倚窗远望，希望能看到那个背着长剑的身影渐行渐近，可归来的柏舟千万只，却没有一只载着他。他们都说他已经不在了，时间久了，我也不知道究竟在等待些什么，只是一直有个声音告诉着我:他会回来，我应该在这里。”我刚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先生若是在某处听到他的消息，请您托人告诉他，有一个叫萧寂的人在江南水乡等着他。看着他执拗的目光，我心中释然，努力扯出一丝笑:“他定会回来的，说不定明天就回来。”萧寂眯了眯眼，露出了一副满意的神色，琴音复而萦绕着整个茶馆，久之不散

　　再次来到扬州，又是一番新天地，只是小桥流水依旧，茶楼依旧，我进了茶楼去寻萧寂，却早已人去楼空，我问那里的人可知他去了何处，他们说他早就离开这了，谁也没见过，许是死了吧！我忽的想起了初见时他吟唱的歌谣: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我心下一惊，莫不是真的......可他那样偏执的人怎会轻易离去？那么多年了，他都如约守在这里，因为他会来，所以他会等。

　　后来我也曾想，贾离许是早就死在了那片他守护的疆土上，而萧寂倾其一生的等待终是一场空梦，许是梦醒了，便觉得该归去了罢。我一介读书人，本是不信什么奇迹的，但这一次，我却那么希望，在这江南的某一隅，他们终会再见，鲜衣怒马，恰如少年时。

　　续

　　正是江南梅熟时，烟雨迷蒙，我打马经过，见一青衫少年撑一把油纸伞立于桥上，像是在等什么人，我走近道:“先生还是别等了罢，雨这么大，许是不会来了。”那人却执拗地摇了摇头:“他说过，他会来，所以，我会等。”我就那样想起了多年前那个茶馆，那个执着于等待的人......

　　正当我准备走下桥继续赶路，一个与那人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匆匆忙忙地跑来，雨水浸透了衣衫，想必是赶了许久的路。

　　“原来你还在这里。”

　　“我还在这里。”

　　我的眼眶忽地就湿了。

　　这是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