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官路》宝戈

3、恋爱经历少浪漫

　　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那年我25岁，在农村与我同龄的人已是2到3个孩子的父母亲。因为在外当兵几年耽搁了，回到地方刚刚当上干部又要以工作为重，所以个人问题一直没有机会考虑。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谁也回避不了这个问题。现在稍许安定了，这个问题也就自然摆上了议事日程。父母亲友不断地催促，自己也有本能的需求。男人到了该有老婆的年龄却没有老婆，那日子是很难熬的。
　　我和所有的年轻男人一样，开始注意着装和仪表，头发梳理得油光发亮，配上整洁的老的确良军装和解放鞋，这应该是当时最酷的男式装扮，主要目的是为了吸引异性的目光。那时我常隐约听到县委大院一些中年女人背后耳议：
　　“赵秘书挺帅气的，怎么还不结婚呢”。
　　“头发搞得那么亮，可能有点花心啊”。
　　“罗书记那么器重他，可能找对象的眼界很高噢”。
　　我总是装着没听见。其实我也想早点结婚，可跟谁结啊，我并没有半点花心，讲究一点仪表与花心有什么关系呢，我心里感到很郁闷。
　　要不再成为这些女人家议论的话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对象，尽快结婚。我设想应该找什么样的女人做老婆，心里蒙蒙眬眬有个标准：家庭成份要好，道德品质要好，身材相貌要好，工作单位要好，文化教育要好，性格涵养要好。核心是长相要漂亮一些。
　　那时候还没有电视，电影只有青一色的革命现代样板戏和反映革命战争题材的故事片，明星很少，特别是女明星更少，多少小伙子梦寐以求的心中恋人，大概就是电影《英雄儿女》中的王芳，我当然也不例外，每次上演这部影片我必到场。王芳的形象到了入脑入心的程度，心里想要能找这样漂亮的女子做媳妇，那真是太美了。想是这样想，但巴掌大的县城到哪里找“王芳”啊！
　　当时县人民医院有个女护士名字也叫王芳，长相比电影里王芳差得远了，但就因为名字里有想象空间，引来了无数的追求者，县里几套领导班子的公子哥们为了争到她，差一点打了架，最后还是上届老书记的儿子卢大雄面子最大，条件最优越，手段最高明，把她弄到手了，从此王芳成为了卢家的媳妇。作为农家子弟，想找到一个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好的女子做老婆，可能性很小，对此我很知趣。所以听说哪儿有什么漂亮的女孩我都不去凑热闹。但自己必定已是国家干部，再找一个农村女孩子做老婆，就算我同意，父母亲也不会同意。
　　期间说媒者络绎不绝。他们当中有亲戚、有朋友、有领导、有同事，都是出于对我的关心。但不是我看不中意，就是别人看不上我。一时间，找对象的事使我陷入了深深的烦恼。
　　第一个帮我作媒的是在县食品厂当工人的表姐。表姐叫罗金花，比我大十几岁，出生在邻村，18岁就被招进县食品厂，干了十几年还是当工人。她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多次被评为先进个人，得了很多奖状。她总是一副热心肠，特别是牵线做媒的事她最乐意也最在行。她们单位100多号女职工，据说有一半是她做的媒。
　　一个周末的下午她打电话给我：“表弟啊，你都把表姐给忘了，我可没有忘记你啊，今天我准备了一点菜，晚上请你到家里一起吃个饭，我约了我们单位一个女孩和你见面，要早点来，穿着讲究一些。”我因平时工作忙，到县里工作后，还没有到过她家，我对表姐印象很好，她请我吃饭，还要给我介绍对象，自然不能推脱，我说：“谢谢表姐，我上县里工作后，实在太忙，没有及时来看你，请你原谅，晚上我一定过来。”她很高兴地说：“好，那晚上见！”
　　听说要与一位陌生女孩子见面，心里还真有点紧张。不知对方到底长得啥模样，性格态度好不好，会不会不同意等等，接完表姐的电话我内心折腾了一下午。
　　表姐的单位在县城的南郊，县委在县城的北边，相隔大约10里地，我看了看手上的海鸥表，时针指向17点20分，我立马换上一套中山装，头发喷撒上当时流行的发胶，按二八比例梳了个油光发亮的分头。然后蹬着一架永久牌自行车，急急忙忙往表姐家里赶去，第一次到表姐家，不能空手，半路上我买了一袋水果。蹬车穿过县城，偶尔遇到相识的人，对方总是十分尊重地先向我打招呼：“赵秘书好！都快下班了还忙着检查工作呀？”我只得说：“啊，还有点事儿。”
　　其实我是在忙自己的私事，人家却以为我在忙工作，在主要领导身边工作就是这样威严和神秘，即使你是去干私活，别人也认为你是去忙公务。踩了20分钟的自行车就进入了表姐的单位，向门卫打听她的住处，门卫50岁上下，非常热心地说：“找金花啊，我带你去！我带你去！”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表姐在单位一定人缘很好，深得人心。门卫把我带到表姐家门前，对着房门高喊：“金花妹子，你家来贵客了。”表姐闻报，急忙走出屋来迎接，甜美而又十分自豪地说：“谢谢张师傅，您说对了，这是我表弟，县委罗书记的大秘书，还真是贵客咧。”张师傅重新看了看我，眼睛里流露出敬畏的表情。口里说：“啊，不简单，不简单，年纪轻轻就当那么大官，真是年轻有为啊！”我忙解释说：“大叔，您别那么说，我只是一个为领导服务的小秘书，不是什么官，我们都是一样的。”表姐忙说：“管他是什么官，当再大的官也是我的表弟。”说得大家都乐了，接着他请张师傅一起吃饭，张师傅说他要值班，不能离岗太久，就告辞了。
　　表姐家住在厂区内一栋五层楼的职工宿舍，她家住一楼，两房一厅，房间显得有些拥挤，但东西摆放很整齐。表姐夫同在一个厂当工人，他们生有两个孩子，老大是女孩12岁，老二是男孩10岁。表姐夫为人憨厚老实，在家里基本上没话说，也根本说不上话，所有需要表态的事都是我表姐说了算，他就是默默地干活。
　　我跟随表姐走进里屋，看见表姐夫汗流夹背地在厨房炒菜，看到我就说了一句：“你来啦！”我说：“姐夫好，麻烦您了！”他未答话，表姐马上抢过话说：“麻烦什么呀，你都二十五、六岁了，还是第一次到我们家，请都请不到呢，能给你做菜是他的福气。”说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
　　没有看到他们的小孩，我随便问了一句：“两个小外甥呢，去哪里啦？”她告诉我：“他们在县一中读书，平时住校，周末回家，今天因要给你介绍对象，他们回来家里太挤不方便，所以让他们到同学家暂住一宿，明天才回。”听了这话我心里一阵激动，表姐为了帮我找对象，连自己的小孩都放一边不管了，真是用心良苦啊。
　　表姐接着向我介绍那女孩子的情况，她也是食品厂的工人，进厂工作5年了，今年23岁，工作很积极，已经入了党，准备当车间主任，将来一定有发展前途。她强调说：“那女孩长相不算漂亮但也不难看，我们农村出来的，找太漂亮的女人做老婆管不住的，这样的女人可靠放心。”
　　正说着，门外传来了清脆的脚步声，接着有人喊：“金花姐，在家吗？”表姐急忙迎出去招呼：“王主任，你来啦，来来快进屋。”那女子看见我，马上说：“你就是赵秘书吧，金花姐早跟我说到你，你是罗书记跟前的大红人，你可要帮我们厂说说话啊。”俨然一副给人派工的样子。
　　表姐赶忙介绍说：“表弟，这是我们厂一车间主任王小雪，我们厂最优秀的年轻人。”表姐那么要强的人站在她身边明显显得弱势许多。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马上说：“一个小小的车间主任，还是代理的，不值得一提。”那口气好象她立马就要当厂长似的。她一进屋，就不客气地坐到了唯一的一张沙发上，而我和表姐只能坐小四方凳子。这时表姐夫已经炒好了几道家常菜，表姐招呼我们吃晚饭。
　　晚饭后，表姐说：“金山，我跟你姐夫出去办点事，你陪小雪主任聊聊。”边说边扯着姐夫的衣袖出门，姐夫好象并不清楚什么回事，懵懵懂懂跟着她走。
　　屋子里就剩下我和王小雪两人，单独与一个陌生女孩相处，我感到有点紧张，正愁不知从何聊起，她却先开口了：“听说你当过兵，怎么没有当上军官就回来啦。”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说：“是的，我在部队当了5年兵，因部队精简整编，我就回来了。”
　　“我就是羡慕军官，那威武的样子让人崇拜！”她自言自语地说。
　　她看我有些难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连忙说：“不过你现在也不错呀，当县委书记的秘书，那可是很重要的岗位，你可要把握好啊。”那口气好象又是在给我交代任务。这时我仔细看了她一眼，身材显得有些高挑，一张男性化的脸，脸色浅黄，剪着女性的短发，额前留着几绺浏海，看上去确实不漂亮也不难看。对她的长相我无权挑剔，但对她的态度和性格，我多少有些不愉快的感觉。心里想，不能找这样的女人做老婆，否则可能会象表姐夫一样，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我决心放弃与这个女人谈下去，扯了个谎说：“书记晚上还有一个重要会议，我马上要回去准备，先走了，等表姐回来你跟她说一声。”
　　说完，我便急匆匆走出表姐家，蹬着自行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以后，表姐多次来电话询问，我都推脱工作忙，没有时间谈个人的事，请她不必为我操心了，第一个对象就这样泡了汤。
　　大约过了一个多月，我随同罗德凡书记下乡蹲点，与我们同行的还有县民政局局长李长富。他也是军人出身，解放前夕入伍，是一位南下干部，年纪与罗书记相当，50岁上下，1米75的个头，标准的军人长相，尽管已经多年不穿军装，但行为举止还特像军人，尤其是走路的姿势和说话的声音，一看就知道他是一个当过兵而且训练有素的老军人。工作之余，他与我闲聊，重点聊部队上的事，他谈到他当年随四野南下，参加过几次大的战役，打死过许多敌人，立过三次大功，他运气很好，经历那么多枪林弹雨，自己身上竟然毫发无损，就是文化低一点，否则不会下地方，可能现在都当将军了。我也谈了我在部队五年的表现，尽管我们当兵的年代不同，但还是有很多共同语言。看得出他对我在部队上的表现表示满意。他说：“可惜了，你是一个有文化的人，部队不用你当干部是浪费人才呀。听说现在部队老乡观念很严重，没有当领导的老乡帮助，是很难提干的，就是给你提干，没有关系，你也很难当大官。”他这话说到我心坎上了，我在部队上的战友们也都是这么认为的。两个人把话题聊开，真有点惺惺相惜的味道。
　　聊到最后，他问我：“你有二十五、六岁了吧，有媳妇了吗？”
　　我说：“今年刚好二十六岁，整天东奔西跑的没有机会找对象，现今还是光棍一条。”
　　他听了我的话，若有所思地说：“二十六岁该找个媳妇了，这样吧，我有个现成的介绍与你如何？”我饶有兴趣地问：“谁呀，哪家的姑娘？”老李脱口而出：“不是谁家的姑娘，就是我家的二闺女。”我一愣，敢情好，原来老李是在推销自己的女儿。
　　因为有了上回表姐乱点鸳鸯谱的教训，我没有马上答应，委婉地对他说：“您是开玩笑吧，我全家都在农村，哪敢高攀局长的千金。”
　　他认真地说：“我不是开玩笑，我有两个女儿，老大已经嫁人，老二今年22岁，师范毕业后分到县一中当语文教师，我正愁嫁不出去呢，若不嫌弃，你们俩见个面，谈得成就谈，谈不成就拉倒，你看怎么样，这次蹲点结束，回去我就安排你们见面，就这么定了。”
　　看着李局长一副好心的样子和那么果断的语气，我只能说：“谢谢李局，等回去再说吧。”
　　在乡下蹲了半个月的点，既抓政治学习又参加生产劳动，对我是一次很好的学习锻炼机会。回到县里，我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将蹲点的情况写成书面材料交给了书记。第二天正当我准备补休的时候，李局长来了电话，要我上午10点钟到学校与他姑娘见见面，他9点50在学校门口等我。人家这么热心，我不能推辞。我简单梳洗了一下，便蹬起我的永久牌自行车往县一中赶去。
　　距离学校还有两三百米，我远远就看见李局长站在门口东张西望地等候，待走近些，他看见是我，生怕我看不到他，便大声喊：“赵秘书，我在这儿，你慢点踩，小心不要摔倒了。”那种关切之情，好象已经把我当成了他的女婿了。
　　我放好自行车，跟着李局长到学校找她的闺女。她女儿叫李美珍，从李局长的口中得知她很漂亮，从名字上也可以看得出来应该是长得不错的。
　　我们先找到她的办公室，同事说她上午没课，可能在宿舍休息。我们又辗转找到她宿舍。那时候还没有手机，整个学校除了校长室其它都没装有电话，李局长预先并未通知她女儿，所以她并不知道我们来找她。
　　她的宿舍在三楼，就一个小单间，李局长走在前头，他一边敲门一边喊：“珍珍，珍珍，我是你老爸，快开门啊！”里面先是沉默，过了约一分钟，她才应了声：“啊，老爸来啦，等一下，我马上开门。”
　　又过了约一分钟，一扇木门徐徐拉开，眼前站立一位花容月貌婷婷玉立的姑娘，论长相确实是没得说的，我不由心里一动。走进室内，我观察一下她的房间，12平米左右，靠西墙是一张升起蚊帐的单人床，北墙有一扇对开的木格子玻璃窗户，窗户是敞开的，靠窗摆放一张小课桌。对刚才迟迟不开门，我似乎觉察到什么，一种探秘的好奇心让我到处看看，房间就那么大，藏不住什么东西，我走到窗前往外看，发现一个小伙子一瘸一拐地往前方走去，我恍然大悟，看来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李局长并没有发现这一秘密，他抱怨地对女儿说：“咋搞的，怎么半天不开门呀？”
　　她脸色苍白，吱吱唔唔地说：“不、不知您要来，我、我还在补休呢，这位是谁啊？”
　　原来李局长并没有提前告诉他闺女我们要来。看着姑娘有点愣，他马上介绍说：“这是县委的赵秘书，当过兵，是个很优秀的小伙子，今天带他过来就是想让你们认识认识，交个朋友，以后要好好向他学习啊。”
　　我说：“你爸过奖了，我啥都不懂的，还请你多多指教！”
　　姑娘腼腆地看了我一眼，轻声细语地说：“赵秘书好！你请坐。”她指着桌前一张木椅子示意让我坐下。我说：“就不坐啦，下午还要陪同领导参加一个活动，我得马上赶回去。”
　　李局长说：“也好，你们先见个面，以后有什么事再互相打电话或写信联系。”
　　从李美珍宿舍出来，我心情很不是滋味。我踩着自行车，车后架上搭载着貌似未来岳父的李局长。他说：“小伙子，你觉得怎么样，我的姑娘还行吧？”
　　我说：“你姑娘很漂亮，我怕配不上她，可能她不会同意的。”我心里想，她都金屋藏汉了，你还蒙在鼓里把她介绍给我，她不会同意的，就是她同意我也不能接受。我要真和你女儿谈成了，这绿帽子可就戴大啦。“她敢不同意，只要你没意见，这事就包给我了。”他信心十足地说。我说：“谢谢您的好意，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不要勉强您女儿，还是顺其自然为好。”
　　过了一个星期，李局长给我打来了电话，可然不出我所料，他告诉我，她女儿对我印象不错，但她强调自己的事情自己作主，不希望老爸插手。无奈，只得请我谅解了。我暗暗庆幸，幸好如此，否则我还真不知道如何推脱。就这样我的恋爱又一次搁浅。
　　在后来的大半年里，通过各种关系牵线说媒，我又正式或非正式谈了五、六个对象，但都因种种原因，无果而终。这样的经历，使我在一段时间里患上了恋爱迷茫症。我的心情反映在我写的《蝶恋花.意中人》词中：
　　漫山遍野香飘逸，万千芬芳，哪有遂人意？幽兰深谷绝足迹，踏穿鞋底无所益。秀木高枝翠叶依，群鸟竞觅，终有筑巢意。历尽天涯何处去，乔桐只待凤来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