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爱情右手你》芒果芒芒

1、“你高三了”

　　一年365天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天，一生几十年中再平凡不过的一个早上。用艾老师的孩子的话来说，他会用他刚学会的四字词语描绘这个早上：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生机勃勃。高三开学了。
　　曾经的高二一班变成了高三一班并不只是多个横的问题。同学们陆续走进教室，面露疲惫之色。不必随处可见的大标语的提醒，那一个个淡淡的黑眼圈已经在争先恐后的说，我知道，高三了。
　　艾老师似乎很满意大家的状态，看来大家从暑假就开始为高三做准备了。介绍一下，艾老师，高三一班新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年纪虽轻却颇有成绩，名牌师范大学硕士毕业，回到家乡武宁市当了一名高中老师。由于其要强的性格加上其过硬的专业知识，教出了一批有一批优秀的学生，才三十一岁就成功担任武宁市最好的高中武宁市第一中学最好的班高三一班班主任。对于艾老师的“铁腕”，大家早有耳闻。但是传言总是传言，要不是前两年的班主任突然生病住进了医院，高三一班也不至于亲验传闻。班长何欣早就给班里同学打了预防针，所以出现几个黑眼圈实属正常。
　　高三一班就是你们心里那个“邻居家的班级”——每个高中都会有的重点班。学校重点培养的“尖子”，家长老师热切期望的优秀生，全校同学的希望，学校升学率的保证。正是由于这些热切的期望，一班的“尖子”们比普通的同学更加努力，承受更大的压力。当每学期伊始的学校大会上你看到他们站在台上当着全校同学的面领奖的光环时，没有人会多花一分钟想一想他们为了抓紧每分每秒学习而放弃电视节目放弃娱乐时间。但是，正如我们要强的班长何欣所说，为了理想奋斗，青春不悔嘛。
　　而现在高三来了，最后的战斗的号角就要吹响，只有更努力，更拼命。
　　第一节班会课，或者说是高三心灵鸡汤动员课，艾老师搞得非常正式，特意请了高一的美术老师（有必要强调一下“高一的”因为在武宁一中只有高一学生还能享受美术课这种奢侈的放松课）提前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大字：高考动员会。不得不说，这几个字写的很有效果：任何人都不能假装没看见这几个张扬跋扈的大字。刚从操场上跑回来的秦时胡乱甩了两把汗，冲着黑板上的字笑了笑，刚要走进教室，又看到了一脸严肃的艾老师抱着双臂站在教室后面，秦时似乎想把刚收回的嘴角扯回去，于是挤出了一个勉强算作微笑的表情。对于秦时，艾老师早有耳闻。秦时因学习好而出名，也因“不听话”而出名。他是令老师骄傲的竞赛一等奖，也是令老是头疼的叛逆少年。高中老师喜欢拿成绩威胁学生：如果你下次考试怎么样，我们再好好说说这件事。可是秦时从没掉出过前五名，所以对于他的过分行为，老师也没有真正追究过。毕竟老师也不想这些事情影响学生的学习。
　　当秦时收回那个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小心翼翼地走到他的座位时，瞄了何欣一眼，但被何欣瞪了回来。秦时明白那目光里的诘问：你怎么回事，我不是告诉你这节课艾老师要开会吗？
　　秦时就是秦时，无所畏惧的秦时。可以说这是一种傲慢，但年少的你我，谁不向往这种傲慢呢。这种傲慢本不应该存在于一个现实中的人身上。太多锋芒对于成就一个人并无太多帮助。不知十几年后的秦时会不会想明白。
　　秋仲伊扭过头对何欣咬耳朵：“只有秦时敢这么猖狂。”何欣看了秦时一眼，没有说话。
　　张岱从桌下面递给秦时一包纸巾，秦时毫不客气地接了过去。张岱抿了抿嘴唇，继续低头进行他的理综大计。武宁一中重点班的千年老大张岱已经开始做理综卷子了。谁都不会惊奇，如果张岱不是这么超前那才怪了呢。无论多么难的题，张岱都能解决，就算他一分钟解决不了，两分钟也一定解决。如果你还记得语文书上曾经有过一篇不起眼的文章《湖心亭看雪》，它的作者就是张岱。那是何欣最喜欢的一篇文章，是何欣最喜欢的生活状态。有时何欣看者眼前的张岱,会不自觉的联想起在茫茫大雪天披一大氅的张岱。但我们的张岱不似历史上的张岱，缺少那份能让才女何欣倾心的浪漫情怀。
　　终于熬过了一节课心灵鸡汤，秦时走到何欣桌子前，敲敲桌子：“嗯，那个，不好意思啊，今天和三班打，忘了时间。”何欣在心里咬着牙对自己说：何欣，不要生气，你是一个脾气好的好姑娘，何欣，不要生气。于是她把眼睛摘下，站了起来，笔还紧紧的握在手里：“艾老师不是没生气吗，下次早一点就好。”说完何欣低下头开始收拾书，秋仲伊一看这情况，捂着嘴笑了：“哎呦，秦大公子来给我们何欣赔礼道歉来了啊，没事没事，我们何欣脾气最好了，不会和你计较的！哈哈。”何欣歪着头瞪了秋仲伊一眼，秋仲伊吐了吐舌头，对秦时眨眨眼，然后大声地招呼姚晓乐：“晓乐，走啦，吃饭去！”秋仲伊就是这样，永远不变的大嗓门和好心态。何欣曾不止一次的说过，世界上没有比秋仲伊更心大的人了，秋仲伊就会反驳，高三嘛，总得给人生找点乐子啊，乐观一点好。
　　班里同学都去吃饭了，只剩下何欣和秦时两个人。看来秦时不打算打破这沉默的僵局了。何欣边收拾着书边用余光瞄着秦时，秦时坐在王涵椅子上，饶有兴味的翻着物理书——秦时最喜欢的学科。何欣咬着嘴唇，艰难地开了口：“秦时，今晚去我家自习吧，你都好几天没去了，我妈妈早就把你最喜欢的红烧芋头做好了。”忘了说，何欣的妈妈沈碧君和秦时的妈妈李冉是大学的好闺蜜，大学毕业一起来到武宁市，又一起在这里安了家。所以何欣和秦时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何欣的妈妈从小就特别喜欢聪明伶俐的秦时，经常带秦时到家里和何欣玩。而秦时的妈妈李冉对何欣那更是没话说，李冉一直想要一个女儿，但生了秦时后身体状况不允许她去交二胎的罚款，所以李冉简直把何欣当做亲生女儿来对待。何欣嘴还特别甜，一口一个冉阿姨叫得李冉开心得不得了，倒是秦时这个亲生儿子像从垃圾桶旁边捡回来的似的。
　　秦时一听立马跳了起来：“早说有红烧芋头嘛，去去去！今晚一起走！”何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馋鬼！走吧，先去吃饭！”
　　秦时和何欣的事情在班里早就不是秘密。老师都知道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老师们有时还开他们两个玩笑，秦时大大咧咧无所谓，倒是何欣脸红的像个大苹果（还是这个烂俗的比喻）。艾老师自然也不想做恶人，更何况两个人都那么优秀，秦时何欣都没有跌出过前五名，两个人几乎支撑起班级的半壁江山：何欣是班长，秦时是体育委员，学校举行什么非参加不可的活动，几乎都是这两个人在忙活。只要两个人成绩不下滑就行，谁没年轻过呢。就算是严厉的艾老师在高中时也不是没有过暗恋的人啊，想一想那些日子，好像都泛黄了呢。偶尔从这些孩子身上感觉到那段麻花辫白衬衫黑裙子的日子也没过去多久。
　　高三的日子并没有十分枯燥，除了做不完的题，除了艾老师一遍一遍强调学习的重要性。艾老师虽然严厉，心肠却是极好，非常体谅大家，她不经常留语文作业，而是鼓励学生多在数学和理综上努力。她自己也经常到书店里去看，每当有新的习题上架，她就会第一时间告诉班里的同学。张岱何欣王涵这样的“刷题狂魔”是书店的常客，甚至和书店的奶奶成为了朋友，但不同于他们，何欣每次去书店都要在杂志区呆上一个小时，沉醉于《读者》、《青年文摘》、《萌芽》这样的杂志中，这些小清新治愈的杂志支撑起何欣的高三，在她实在算不动一张又一张的理综卷子时，就会利用课间的时候跑到这里，奶奶为她准备的小椅子会在角落安静地等着她。虽然大家眼里的何欣乐观开朗，学习好能力强，但何欣的心里一直有个文艺女青年的梦，渴望像三毛一样，带着抛弃一切的勇气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所以后来何欣才会带着一颗破碎的心放下一切完成多年前的这个愿望吗？如果有机会，我甚至想亲自问一问何欣，是被压抑太久了吗？是现实伤你太重吗？可是何欣也对自己说，这么多年的乖乖女都当过来了，不差这一年。所以何欣一直压制着内心的欲望，不断告诉自己，坚持，再坚持一下就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这些念头何欣一直埋在心底，最深最深的心底，绝对不让它们跑出来。就算是最好的朋友秋仲伊姚晓乐何欣也没有分享，至于秦时，何欣只觉得自从进了青春期两个人的秘密就越来越多，好多话都藏着。更何况秦时那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怎么会理解自己这么细腻疯狂的想法呢。自从上了高中后，两人多少变得有点生疏。何欣不愿变得像一个更年期妇女一样多疑猜忌，可是秦时和别的女生有说有笑时她忍不住难受一会，有时好朋友和秦时走的太近她甚至也有一点不开心，每当这种念头钻出来的时候，何欣就暗暗地骂自己，你怎么能怀疑自己的朋友呢！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呢！可是她还不愿别人把何欣想成一个小心眼的庸俗的女生，所以这些小念头和那些疯狂逃离现实的梦想一样都隐秘地保存在安全的地方，等着有一天实现。
　　说出去大班长何欣有个三毛梦，大家一定会笑死的。
　　秦时会笑吗？
　　张岱呢？
　　想一想这些，心情好多了呢。好像高三生活也还好，一个优秀的学生不会整天喊着压力大，作业多，只会认真做好该做的一切。如果父母不是在何欣高三了还老是出差的话，何欣可能会少一些怪念头？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胡思乱想是青春的标签，好像进入高三之后父母的应酬更多了，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尤其是爸爸。应该是自己过于敏感吧，高三好像能放大人的情绪。前一天晚上何欣失眠了，隐约听到父母房里传出低沉的争吵声。何欣尽力告诉自己，你多心了。爸爸妈妈感情一直都那么好，不可能吵架的。
　　已经不记得上次家庭聚会是什么时候了，这是何欣家里的传统，每两个星期就会举行一次，什么工作啊，学习啊，都走开。一家人一起出去玩，晚上回来还会有节目表演。爸爸经常偷懒，有时弹一首曲子敷衍了事，有时编一个拙劣的魔术，何欣都不忍心拆穿，只好假装用崇拜的语气说，爸爸好棒，好神奇呀，然后和妈妈相视一笑。妈妈有时会唱一支老歌，妈妈喜欢一切老的东西，比如汉服，古筝，老照片。妈妈真是美呀，穿着浅绿色的汉服坐在古筝前，长长乌黑的头发随意地散在肩上，几缕调皮的头发会从肩上滑下，好像在撩着琴弦，伴着音乐的节奏蹁跹舞动。那些日子真是快乐极了，好像与一切烦恼隔绝，幸福就在身边流淌。
　　有时会邀请秦时家一起出去玩，最近的应该是初三毕业那会，原来也过去这么久了。两家人一起去了承德。在棒槌山坐索道时，秦时主动提出要保护何欣，何欣紧张得什么都忘了，只记得紧紧地抓着秦时的胳膊，秦时那个坏蛋还时不时地吓她，那是秦时第一次发现何欣的弱点：恐高。世界上竟然还有何欣怕的东西，秦时一直以为大班长女强人何欣什么都不怕呢。
　　原来有已经三年了，三年两家人都没有出去好好聚一聚了，就连自己家人上次聚会都不知是什么时候了。爸爸妈妈总说忙啊，忙啊，总说何欣你也忙啊，你还要学习啊。学习，工作，是最好的借口，可以推掉任何事情。有很多时候我们总是为了推掉一件事情拿出另一件本不十分重要的事情做借口，倒显得那件事情十分重要了似的。人也是如此，我们不喜欢一个人，还非要拿他做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去另一个人。不喜欢为什么又要含糊其词？你有考虑过这个人的感受吗？你又有考虑过他会不会受伤？悟透这个道理何欣耗尽了所有韶华。
　　眼前的物理题，何欣瞪着它已经有十分钟了，就是不想做。不知道这辆该死的车在红绿灯间犹豫什么，直接开过去！如果我有一辆车，唉，以前家里是有一辆车的，黑色的大众，十分适合何欣家这种中产家庭。在周末的时候爸爸会开车载着妈妈和何欣去郊外野餐，去北京看天安门，去乡下看奶奶。自从奶奶在那辆车上去世后，何欣就再也没看见那辆车了。何欣现在还不能理解爸爸的痛楚，直到那场彻底改变何欣人生轨迹的事故之后，何欣才彻底断了对车的一切幻想。
　　现在我们的何欣啊充满着幻想，多年后何欣回过头来看这段日子，幻想原来是年轻的标志。随着年龄的增长，幻想变成了一种奢侈，就像小时候缺失的芭比娃娃，长大了再见到还是会心头一软，却没了彼时的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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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看看奥！要是有读者喜欢的话，芒果会继续更新的，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