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钟声晚》祝莞尔

20、第二十章

　　鹿逐溪他们回来那天天气很好，确切的说是烈日当空照，花儿都被晒焉了，下了飞机上了大巴回俱乐部的路上太累，就睡了一觉，迷迷糊糊醒来看了眼时间，才发现他在车上都睡了有一个多小时了。
　　车内空调温度打得正合适，窗帘又都拉上的，这样的环境叫人昏昏欲睡，等稍微清醒点后，他才给徐杳回了个电话，语气懒洋洋的：“我鹿汉三又回来啦！”
　　徐杳笑了笑：“下飞机了？”
　　鹿逐溪“诶”了一声，视线落在前排靠着椅座上还没醒的钟声晚身上，压低声音道：“下了有一阵了，忘了给你回信息，结果上车就睡过去了。”
　　徐杳表示很理解：“你回去好好休息下。”

　　鹿逐溪就“嗯”了声，“大家都挺累的，副队也是。”
　　“他还在睡，你不知道，赛前他真的一直连续低压冷藏状态，休息得好像也不是很好，高队问他怎么了他只说没事不会影响比赛，大家都挺担心他的。”
　　“怕他出什么状况，毕竟他也是头一次真正意义的上场比赛，网上的言论又那样……”
　　“好在他还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完全没影响到比赛发挥，一如既往的凶残。”鹿逐溪道，“就是每次一打完，又自动开启生人熟人都勿近模式，冷风飕飕的放。”

　　徐杳有些担忧的问了句：“他怎么……”
　　“你别问我。”鹿逐溪打断她，“我可不知道他怎么了。”
　　他又问：“你们俩的事儿我哪儿知道，你说你每次都在这儿旁敲侧击问他的事儿，你自己找过他吗？微信、短信、电话。”他一一列举，“你不要告诉我，从我们比赛你就没找过他。”
　　“找过的……”徐杳撇了撇嘴，语气里有些无奈和挫败，“每次你们上场前我都会给他发‘加油’之类的微信好吗，比赛完了我也发的啊，我夸他夸得都词穷了。”
　　“可是他都从来没回过我。”
　　钟声晚不回复她，这天还怎么聊的起来啊……
　　想了想，她有些不放心的补了句：“你，你劝劝他，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鹿逐溪微叹了口气说：“可能，也许，大概，副队这叫比赛综合征吧。”
　　说完又觉得不对，明明比赛完后的一天，他还看到钟声晚出去买了个什么东西回来，那种精致的礼品袋装着的，总不会是给自己买的。
　　他原本以为应该是钟声晚带给徐杳的礼物，两个人的关系该是渐入佳境才对，怎么好像事情在某个节点莫名其妙的脱轨了？

　　徐杳也觉得有点郁闷，可她又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你先别操心我的事儿了。”
　　她顿了顿，有些迟疑的说：“前两天辅导员在班上说，有个留学回来的学长，被聘请回我们学校了，而且就分在了我们专业。”
　　鹿逐溪“哦”了一声，有点奇怪，“你这么严肃做什么，不就是有新的老师么。”
　　徐杳抿了抿嘴：“所以大家组织了班聚，提前接触认识一下。”
　　鹿逐溪还是没找到重点：“我知道啊，我看到群公告的，不是后天么。”

　　徐杳突然噤了声，她觉得，现在就把事情告诉才比赛完还一路奔波劳累的鹿逐溪，实在是太残酷了……
　　万一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呢？
　　她有些心烦的按下了后面的话，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是后天，嗯，比赛赢了，你们教练给你们放假么 ？”
　　鹿逐溪笑了起来：“当然！教练和领队大手一挥，就给我们放了一周的假！”
　　“那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徐杳正心诚意的道了一句，“恭喜。”
　　她说的是比赛，恭喜他，终于踏上了自己的征途。

　　鹿逐溪难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这么一路闲聊着，车就停在了俱乐部门口，鹿逐溪一看通话时长，才发现他和徐杳竟然就这么扯天扯地的胡侃了半个多小时。
　　下车的时候，他抬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说了句：“我到俱乐部了，先挂了，回学校说。”

　　钟声晚是先他之前下车的，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因为最近比赛耗费太多精力又没太休息好的缘故，他的脸色其实不是很好，眼底还有着淡淡的乌青，望过来的眼底不像往日那么澄明，反而有一点空荡的感觉。
　　他像是在看你，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就是那么不带感情的一瞥，让鹿逐溪觉得，明明是三伏天，却突然来了个透心凉，他条件反射的交代道：“杳哥的电话，她让我转达一句，叫你好好休息。”

　　钟声晚站在离他两三步远的位置，眼底，终于有了点情绪波动：“你们两个，感情很好。”

　　鹿逐溪：？？？
　　虽然说的是事实，但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的样子。

　　钟声晚说完这一句就转身走了，鹿逐溪正准备解释，就被最后一个下车的何煜把住了肩膀：“诶逐溪，放假这几天你打算做什么啊？”
　　“并不能做什么。”他耸了耸肩，“你别忘了我还有个身份叫学生。”
　　他又叹了口气：“啊！突然想到我也得玩儿个小号了，Talos这个号，日常不能拿出来玩儿了。”

　　何煜笑了笑：“啧，心疼你1s，哈哈哈，反正我是要回家的。”
　　“你和副队，只能乖乖回学校去上课啦。”

　　鹿逐溪：……
　　一定要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嘛？
　　一点都没有队友爱！
　　想离队出走！

　　……
　　虽然只在个人赛里上了一场，但鹿逐溪随队回来还是很累的，他索性就给自己放了一天的假，睡了个足，然后才精神抖擞的回学校去上课。
　　想象之中的被一帮损友们追问Talos是怎么回事的情形并没有出现，他想大概是徐杳替他摆平了，望向前排端正坐姿认真听讲的徐杳的背影，估算了一下传小纸条需要经过多少人的投递，最后默默的摸出了手机——划开解锁，点开了微信聊天窗口。

　　就坐在他后一排的两个女生正在小声讨论着空降他们专业的那只海龟，似乎是摸到了人家的微博去，在兴致冲冲的奸视着别人的相册。
　　他被迫听了一耳朵的八卦。

　　“这个学长真的，太帅了！”
　　“岂止是帅，听说当初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拿奖学金和评优拿到手软的那种，大四就出国做交换生了，大家都说他国外明明大好前程和资源，不知道为什么还是选择了回来。”
　　“可能母校情怀吧哈哈。”另一个女生应了一句，“回来多好，造福我们专业。”
　　“可以预见以后来蹭课的女生们一定空前绝后的多。”
　　又有一道好奇的声音插|进|来：“诶那个学长叫什么名字啊？”
　　“顾朝文，他微博ID叫，是朝文不是朝文。”回答的人顿了顿，才接着道，“应该是一个念朝(cháo)一个念(zhāo)”

　　鹿逐溪打字的手一顿，扭头过去，木然的问道：“你说，他叫什么？”
　　“顾朝文啊。”那女生很顺口的答了一句。
　　鹿逐溪看了眼手机界面上编辑的话，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删除掉，最后把手机收了起来。
　　好心情不过是刚燃起来的小火苗，就被一下掐灭了，后背一阵发冷。后座的几个女生还在说着些什么，他全然没听进去，老师的讲课也是，思绪都乱成了一团乱麻，他越想解开越是缠得更紧，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徐杳下课的时候就看到鹿逐溪一脸冷然的坐在倒数第三排中间位置，面前翻开的书上一片空白，手机反扣在桌面上，似乎是发了一节课呆的样子。
　　她伸手在鹿逐溪面前晃了晃：“怎么了，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
　　鹿逐溪像是反应了几秒才机械的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啊？”徐杳接收信息失败，“你说什么？”
　　“顾朝文。”鹿逐溪闭了闭眼，像是卸掉了浑身的力气般，靠在了椅背上，“难怪你昨天特意提起班聚的事。”

　　徐杳一怔，神色复杂的叹了口气：“我其实也不确定……”
　　毕竟她只是那晚听到了一个名字，也不能百分百就确定此顾朝文就是彼顾朝文……虽然学校、专业，好像这些信息都能吻合上，但她心里还是否认这个顾朝文就是鹿逐溪的心上人的。
　　她希望不是，可是现实好像往往和期望背道而驰。
　　而且，她实在担心鹿逐溪的情绪，也想他先从比赛里缓缓，好好休息一下，再来处理这件事情。

　　“是他。”鹿逐溪有些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其实，我之前就知道他要回来了。”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猝不及防，似乎是觉得他平静的生活过了太久，不想再给他任何安宁的时刻。

　　“你……”徐杳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你班聚，要不就别去了……”
　　鹿逐溪很认真的摇了摇头：“去，为什么不去。”
　　“能见到就很好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没有任何表情，但徐杳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和，卑微。
　　鹿逐溪不该是这样的……
　　她印象里的鹿逐溪，不该是这么委屈自己的。

　　她又想，其实她也不知道，从前的鹿逐溪，是怎么样的。
　　她只知道，和她认识的时候，鹿逐溪就是成天笑嘻嘻看起来除了打游戏对其他事都漫不经心的模样了。
　　不然也不会和她玩得这么熟。
　　两个没节操的人凑在一起，一个爱作，一个笑着附和，一个杀|人，另一个就放火。他们两个，看起来都很狼心狗肺逍遥快活，但她自知自己是被徐渊惯出来的这种性子，还留着几分不谙世事不误于世俗，或者说是懒得理会旁人言语，及时行乐才是正道。
　　可鹿逐溪呢？
　　——鹿逐溪大概，真的是把自己所有的温柔都交给了顾朝文，所以现在对谁都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谁都在他眼底，谁都，不在他心里。
　　心都没有了，当然刀枪不入，飒然一生。

　　……
　　徐杳抿了抿嘴，开始默不作声的替他收拾东西，最后把手机也一并塞进包里，拉住他的手腕往外走：“输人不输阵，走，哥带你去换身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