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米精神病医院》妲沓

2、你好

　　02

　　“秦医生，我先回去了。”冉然转开门，轻托了下墨镜，颔首示意。
　　我拉着姚丽女士侧身让开位置，“冉小姐，要注意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好的。”

　　“……”

　　她娇小曼妙的红色身影逐渐消失在走廊拐角，因电压不稳而忽闪的灯光在她离开后彻底灭掉。

　　我看了一眼漆黑的尽头，回头问姚丽女士:“都过了多久了，这修电线的工人怎么还没来？”

　　“呃.....”姚丽女士面露尴尬道:“咱们医院效绩如何，你也清楚....囊中羞涩呀....”
　　我眼角一跳，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理由上个礼拜也被拿出用过。

　　“师傅，这家医院不应该是我的么？”
　　赚到的钱不也应该是我由我拿着，随我支配么...

　　姚丽女士显然被我这个问题问住了，尴尬不失礼貌的眨眨眼，笑容极其温婉恬静，煞有其事道:“你还小，不知道钱的贵重，需要大人来替你保管才行。”

　　“……”
　　呵呵

　　说罢，姚丽女士伸手勾住我的脖颈将我拽进办公室，然后她大摇大摆地坐到我的位置上，两双腿交叠搭在桌子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潇洒。

　　我无奈扶额，用力拽出被她紧紧压住的病人档案咬牙切齿，“这位女士，劳烦请您高抬贵脚。”

　　她眼睛提溜了一圈后对着我娇嗔的抛了一个电眼，看得我一个激灵顿时汗毛四起，立马抬手挡住，“打住！您老行行好，放我一马！”

　　姚丽女士撅起她的大红唇，有些失落的叹气:“唉，果然是老了，我的小徒弟都不爱我了...啧啧啧......”

　　要说起初醒来时，看到姚丽女士这样可怜巴巴的样子我还会心软上当的哄她，可是当你的眼前隔三差五都会上演这么一出戏的时候，不要说审美疲劳了，甚至心里毫无波澜。

　　而且，偷偷说一句，我之前有偷偷看到过姚丽女士的个人信息，掐指一算，今年已经48了。可不就是老了么.....

　　“小秦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姚丽女士的声音突然变得危险起来，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嘿嘿”我立马怂了，讪笑。

　　好在姚丽女士没和我计较，两指夹着细长的白烟，眸子眯起来。

　　说实话，姚丽女士生的很漂亮，但不是那种大众化的美丽，独具风情。

　　如果非要具体说来是什么样的感觉的话，就好像是.....在深山老林里生长的一颗颜色鲜艳浓烈的花卉，不会因为花开无人赏而变得蔫然反而会愈开愈盛。

　　“秦米，请你自我介绍一下”她的口吻忽转淡漠。

　　我手中的医患资料散开，我倚着靠背深呼一口气，开始努力试图能从记忆中调取出一些新鲜记忆。

　　“我叫秦米，今年28岁，师傅叫姚丽。”
　　“……”

　　“还有呢？”她问

　　还有呢？还有呢？还有呢？
　　为什么我不知道“还有呢”？
　　即使是像冉然那样的都知道自己很多的事情，为什么我不知道呢？

　　我咬住大拇指，眉头收紧，大脑依然一片空白....

　　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为了保持清醒，我用力咬住牙齿。

　　“秦米！停止你的动作！”姚丽女士的呵厉声拉回我的知觉，我愣愣的瞧着被我咬破而翻皮的大拇指，刺痛感才一点点的袭击我的神经元。

　　没一会儿，鲜艳的血珠一点点渗透出来。

　　“师傅，我还有救吗.... ”我呆滞的看向不知名处。

　　我叫秦米，今年28岁患有重度记忆障碍，我的医师是姚丽。

　　“一会还有病人问诊吗？”她岔开话题问我。
　　“有”
　　“要不然帮你推了算了，今天好好休息。”
　　“…”
　　“没事儿，上次就已经把沈春画推过一次了，再推不合适。”

　　她了然的点点头，烟熏过的嗓子没有刚才那么清亮：“沈春画啊...是得好好给她瞧瞧，最近她的病有点严重了。”

　　“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记得按时吃药。”她拍拍我的肩膀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叫住了她：“冉然的葬礼是几号的？”

　　姚丽女士顿下步子，想了想沉吟：“16年的七月17号。”

　　我的心顿时沉了下来，现在是19年七月15号，糟糕，刚才怎么就昏了脑忘记了这件事情....

　　看到我脸色变化的有些精彩，姚丽女士一下子就猜中了是什么事情，脸当即沉下。

　　“不要告诉我你忘记了给冉琦用药！”

　　想到冉琦去年的行为，我慌了：“师傅，这怎么办？”

　　姚丽女士脸色铁青，抬腕看了眼表“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明天我带你一起去冉家送药！”

　　我慌张的点点头，心口蓦然开始发堵。

　　姚丽女士走后，我见时间还尚早，头重脚轻地进到里间休息。

　　睡梦里，我到了一处白雾弥漫的地方，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是本能的往前走，走到双腿乏力时远处突然出现一个穿着蓝白细格外套的男人。

　　身材高大，发色乌润，面貌模糊。

　　我用力想要看清来者何人，却只见他森然轻蔑的勾起嘴角朝我走来。

　　我从心底油然而生出一股惶恐，想要拔腿就跑但是身子却丝毫不得动弹。

　　他走到我面前，贴在我耳边说:“天梦，你不乖。”

　　单薄的语气飘荡在白雾中像一把看似毫无厉害的软刀，在你还不知所谓的时候予你痛击——
　　“别挣扎了，即使你死掉也依旧无法逃脱——”

　　我猛地醒来，大口喘气，身上的衣物如数被冷汗湿透，我握拳敲敲胸口，心里的不适才稍稍减轻些。

　　“咚——”
　　是摆钟时响的声音，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沈春画约的是三点半，一会儿该就来了。

　　“花开花放花花世界，艳阳天春光好百鸟飞来——”
　　门外唱的是黄梅戏中的《小辞店》一曲中的，这是沈春画来了。

　　也是个不省心的主儿。
　　我叹口气，拿出行头换上走出去。

　　“秦医生～～我唱你来和如何～～”见到我后，沈春画捏着兰花指走着戏步来我面前。

　　““……””

　　我皱皱眉，捏着嗓子努力让自己跟上，“春花妹妹～你唱～我就和～～～”
　　我忍住嗓子痒的冲动干咳，面上冲她微笑。

　　但她的脸却耷拉下来，语调平平说:“秦医生，您下次演戏能演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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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抿嘴不语，伸出的手又不知所措的收回来。

　　“行，我下次一定记得提前演习一番！”我讪笑。

　　她泄气的坐在椅子上，脸蛋上晕开的腮红陪衬着她垂眉搭眼的样子像极了猴子，但我得忍住。

　　“春画，今天是怎么过来的？”
　　“……”
　　“唔……小木哥送我来的。”沈春画思索道。

　　沈春画是西城那家的小女儿，家境富蔗父母恩爱，唯一不足的就是沈春画的智力从十岁那年就没变化过，如今19了。在我这里已经治疗的有一段时间了，没有见到丝毫好转。

　　“春画最近有交到新朋友吗？”
　　沈春画短而密的睫毛颤了颤，小羊般稚嫩的脸孔呈现拧思状。

　　“……有一个，王叔家里的小兔子算吗？”她问。

　　沈春画口中的“王叔”是沈家的司机，自从得知沈春画的病后，沈家就将她隔离开压根就没有和外人接触的机会。

　　一个在外面做足了慈善宽厚好事的上流贵族却将自己亲生孩子生病的事情示为丢脸。

　　“春画最近练会了那些曲目？”我细声问
　　“……”

　　她欲言又止，最后说:“秦医生，王叔说就算我全部都学会也还是没有人愿意和我交朋友的。”

　　沈春画沮丧的垂着脑袋，双手不断扣着指甲，不过没持续多久，她抬头眼睛里亮晶晶的说:“但是有春雨陪着我，我不难过的。”

　　听到这个名字，我心骤然一紧，姚丽女士果然没说错，沈春画的病更严重了。

　　“春画，你该躺下睡觉了。”我扣起笔盖，拿出主治医生的气场，发出命令。

　　沈春画也没有反抗，乖乖地点头去电动椅上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