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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凰月 ...

  •   季瑾与季曜闹了冷战。
      反正季曜是这么认为的。
      自季瑾回了重明宫休息,她便包揽了今日朝堂和凤凰宫的事务,不是在御书房就是在槃章阁,中途想去重明宫与季瑾一起用膳,却被告知摄政王歇下了,希望皇上莫要打扰。于是,从下午到晚上都被摄政王安排得团团转的女帝,最后也没能被允许进入重明宫,只好闷不做声地回了凤阳宫。
      云屏上前伺候女帝更衣洗漱,见她大半日都冷着脸,便轻声劝道:“皇上莫恼了,王爷岂会当真与您置气,想必明日便好了。”
      季曜瞟了她一眼:“这么久不让朕去瞧瞧他,还不是生气?”
      “王爷若果真生气,怎么还记得让您一定按时吃饭?”云屏见女帝愿意说话,赶紧哄着,“婢子虽不知今晨发生了何事,但王爷待您向来最是心软……”
      季曜心情好转:“说得也是,不然朕偷偷去看他吧?”
      云屏:皇上怎么突然有点兴奋?
      “就这样决定了,”季曜摸了摸下巴,“你退下吧。”
      云屏:“是。”她感觉皇上并不需要安慰,并对守卫重阳宫的同僚们致以同情。
      季曜言出即行,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袍便踩着屋顶出了凤阳宫。
      初春的些许寒意对她而言毫无影响,反而因为要靠近那人的愉悦心情而感到了温暖……咦?!
      刚进入重明宫的女帝突然停下,看到要出门的季瑾,顿时对夜风的寒冷提高了警惕。
      凤卿不是在歇息?出门怎么也不穿厚些?
      皱了皱眉,她正要直接上前,却又止步——莫非,凤卿之前是故意要支开她的?
      做出决定只是转瞬之间,季曜飞快回身,将跟在身边一众凰部的暗卫点穴制住,再将气息收敛得更浅,果断跟了上去。

      “凰主……”青凰在后面欲言又止。
      季瑾淡声道:“要将你关到黄金笼才放心?”
      “黄金笼”是凤凰宫内的刑房,青凰就算不怕受刑,也不敢逼得季瑾动武的,只得安静闭嘴,在心里默念:放凰主出门也是药丸的好吗!回头就去找凤主告状!
      季瑾早上才受了内伤,本该好好调理,奈何他心不静,连安心睡一觉都做不到。此时他分明精神不济,却非要独自出门,雪砚也被留了下来。
      青凰暗自叹气,听话地隐了身形。
      夜色黑沉,裹着玄色氅衣的青年站起身,从轮椅背后抽出乌金杖,出了重明宫。
      季曜被他反常的举动弄得满心紧张,一路紧跟,但凡季瑾有一分不适便要现身。走了一段,她的心情又忐忑起来。怎么是去凤阳宫的方向?凤卿是要去寻她的?
      后宫正中是帝后寝宫,不远处是凤阳宫在星光下的轮廓。季瑾停了脚步,静静望着那边。
      季曜隐在后面的树影中看他。纵然腿脚不便,这人仍然是修竹之姿、君子之质,只是此处庭院寂静,前方是宫殿巍峨,显得这颀长身影……格外地高处不胜寒。
      她突然有些后悔了。
      早上与季瑾说的那些,都是她的打算,可季瑾愿意接受吗?他如今比她年长,又身担重任,思虑更多,是不是叫他为难了?所以才不想见她……
      可这个人啊,有了难处就从来只会自己撑着!
      心虚了一小会儿的女帝又生起气来,再看前面的人,却见他转了个方向,似是朝凤阳宫后面走了过去。
      诶?到底是要去哪儿?
      季曜只得继续按捺住将人直接抱走的心思,又跟了上去。

      自宫变之后,后宫格外空虚,季瑾和季曜又是不喜奢侈的性子,因此,除了凤阳宫和重明宫,其他宫殿入夜之后都冷清得很。
      前方有重檐庑殿黄琉璃的屋顶,与凤阳宫主殿一般无二。宫墙外可见一排疏落有致的枝干,还未到开花长叶的时节,但季曜知道,那大概是杏花和海棠。正门紧闭,季瑾娴熟地推开侧门,走了进去。
      这里是凰月宫。
      季曜站在外面,有些怔然。
      她对这里不算特别熟悉。她自六岁开始习武,十岁进入凤凰宫,与后宫中人便少有打交道的时候,而先皇后陆熙……本身也是众人避讳的存在。不过每逢年节,她总是要与这位“母后”拜见的。印象中,陆皇后从来沉默寡言、待人冷淡,与先帝似是貌合神离,也不怎么管后宫之事。
      两年前她曾路过凰月宫,见陆熙独立于宫门一侧,便行了礼。宫中只她一位公主,又很受季脩宠爱,陆熙却对她没什么印象,但那次许是心情不错,便邀她进去用些点心。那是春日,海棠正盛,陆熙亲手做了一桌的糕点,却只请了她一个人进来。
      后来她才知晓,陆皇后是被软禁在凰月宫的。
      她也曾对这位皇后心生怜惜,但人各有命,她也无暇多问。如今随季瑾重临故地,她才想到——是什么原因,让她父皇要令皇长子假死,又软禁皇后?而她在“前世”竟从未深究过?
      大概,除了有季瑾的暗中引导,也有她自己不愿触碰季瑾隐秘的一丝维护之心?
      那么眼下,她还要不要跟进去?

      季瑾走进了凰月宫。
      一别十载,近之情怯。可推开门之后,一切又无比熟悉,让他总算得了一丝喘息。
      宫内有两株杏花,树下还是当年的石桌石凳。他便倚在树下,凝望正殿半晌,方缓缓道了声:“……我回来了。”
      以摄政王的身份回到上京这么久,他却是第一次过来。四下环顾,一如往昔。
      “这么些年,这里倒是没变。”
      “我过得还好,只是不能得知您的消息,”季瑾自说自话,“初时也曾给您写信,但见不得人,只得收进匣子里,后来便也不写了。”
      夜风轻响,廊下宫灯晃了晃,似是回应。
      “我本不该来这里,只是今日……”他顿了顿,嘴角不禁勾起一点笑意,“您记得那个孩子吧。”
      “她自小……便很活泼,我记得您亦是喜爱她的。”
      “今日她说,想与我在一起,我很高兴。”
      “可我也不甘心。”
      他停了一会儿,似是犹豫。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此事既不可与别人言,就劳您听听罢。”
      “其实我是怨您的……咳,”他抬袖掩了掩风,声线清浅飘散,“一夕之间,从一国储君沦为私通之子,若说不怨,您也不信的吧?”
      “啪啪——”
      却是一只蝙蝠不知怎么受了惊,撞到灯笼上,而后慌忙蹿入黑暗中去了。
      季瑾便没有把那只捣乱的蝙蝠放在心上。在这方熟悉的宫苑中,他难得地想要一吐多年涩然之情。
      “我一直没能问您,是否果真想要覆了季氏王朝,又可曾后悔……爱恨交织,大抵是很艰难的罢。”
      “如今我亦尝到这般滋味。”
      “这些年,我第一次真正欣喜于自己并非先帝之子,而是宁江王……季旻已死,可为何偏要叫她知道呢。”
      哪怕是在这种时候,想到季曜,季瑾还是会缓下神色。
      “我们原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的,您说是不是?”
      “可因为他要护着您,我什么都不能解释。”
      “……到底是为何,要生我如此?”
      似乎有点冷了。
      季瑾闭了闭眼,想要忽略身上的不适。为了活下来,他不知多少次身陷险境、伤痛缠身,早该心硬如铁,但……大概是这段时日被照顾得太好,如今竟连一点风寒都受不住。
      “咳咳——”刚咳了几声,胸口突然泛起一阵剧烈的疼痛,一口气呛在喉咙里,逼得他弯下腰去,手指一松,乌金杖掉落,发出轻微的闷响。
      季瑾几乎有些苦笑了。
      自从真正得了季脩的认可,他再没把自己弄到孤立无援的狼狈境地过,今日却被季曜的一番举动完全乱了心神,失了理智,以致现下这般……
      内伤和病痛一同发作起来打断了思绪,季瑾连视线都有些模糊,不由扶着树干慢慢蹲下,摸索着去拾手杖,想快些回去。
      身后却突然有人将他搂住,略略发颤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在做什么?!季瑾……”
      季瑾僵住:“……紫熏,你怎么在这里?”

      季曜脑中还混乱着,只是看到季瑾蹲在地上伸手摸索的样子,顿时什么也没想地上前将人抱住才感到安心。
      “我、我跟着你过来的,”她也没打算瞒着他,“你是不是不舒服?”
      跟着他过来的?
      细瘦的手指无措地掐住掌心,季瑾艰难地找到自己的声音:“你都听到了?”
      季曜使力将人从地上带起,不知道发抖的是自己的双手还是怀中人瘦削的身子。幸而心头蛊虫正提醒着季瑾承受的伤痛,让她能保持清醒,知道眼下最该做的是什么。
      “我们先回去好不好?你伤得有些重……凤卿听话……”
      季瑾已经站不住了,全身的重量几乎都由季曜支撑着,却一把钳住她的肩膀,又问了一遍:“你都听到了?”重重咬了“都”字。
      “凤卿!”见他死不配合的样子,季曜瞪着泛红的双眼,“是,你说的我全都听到了,你没说的我也猜到了,猜不到的还打算找你问清楚,你听明白了?”
      “……”
      “听明白了就跟我回去!”
      肩上的手松开了,季曜顺利弯腰将人抱起,飞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季瑾认命地卸了力,此时只撑着一丝清明看她:“紫熏,我……”
      季曜冷声道:“你闭嘴。”
      她转了个身,将人轻轻放到杏花树下的石凳上,仔仔细细地替他整理因之前的挣扎而松开的氅衣。
      “紫熏……”
      “不许在外面说话!”
      季瑾失笑:“咳……我是说,我的手杖掉在那边了……”
      “……”季曜把人抄起就走,“回头叫人来捡。”
      不敢反驳女帝的摄政王只好暂时抛弃了自己的兵器。
      季曜其实没怎么犹豫就跟进了凰月宫——不能放着季瑾在外面瞎走。听到季瑾说“私通之子”的时候,她好不容易才稳住了气息。
      季瑾是先皇后和前任宁江王之子?陆皇后想对季虞做什么,是作为前朝公主而复仇吗?因为她父皇要维护陆熙,所以季瑾不能说出真相?
      她感觉自己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她之前只知季瑾是先皇后之子,便以为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而季瑾,是想跟她在一起的……
      这一点在脑海中跳动得最为鲜明,让她无暇思考其他,比如上一代的帝后恩怨,比如季瑾是怎样才能从先帝手下留得性命甚至成为摄政王。
      她只想立刻确认,她可以把凰月宫送给他了对吗?
      季曜觉着,自己大概会是个昏君。

  • 作者有话要说:  被强行迁怒的乌金杖:好惨一光棍。
    强行更新的作者:每天都想虐男主,然后每次写虐就卡成狗。
    所以卡成了一章短小君……下一章真的要完结上京篇了!我想写新地图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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