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土包》亦枝壳

78、78个小土包

　　刚刚分明看见江巷脸上带有怒气，脾气那么乖的一个人都生气了，事情会有男人说得那么简单吗？

　　反正梁沂言不信。

　　他的人，他欺负可以。

　　别人想招惹？先问问他的拳头答不答应。

　　男人：“所以就来问问有没有吵到这位同学，如果吵到了，我立马带着我家老不死的回去，不占这儿的资源嘛。”

　　江巷抿了抿唇，不言。

　　梁沂言伸手握住江巷紧握着的拳头，沉声问：“是这样吗？江巷？”

　　梁沂言明显是要为江巷出风头，本以为江巷会顺势反驳男人的话，他都做好了揍人的准备，却在挥拳头前听见江巷沉静的语调：“是。”

　　他惊愕转头，脸上带着未收敛的戾气。

　　男人哈了一声，气瞬间就匀了：“对嘛对嘛，都是误会，不要伤了和气！”

　　没说几句就心虚地溜了。

　　“江巷，你……”

　　梁沂言拧着眉就要开口，可没几句就被江巷打断：“梁少爷，你声音小点可以吗？奶奶在休息。”

　　“你他妈再叫我一句梁少爷，我直接拆医院你信不信？”梁沂言身上的热血慢慢冷却下来，他平生第一回这么厌恶梁少爷三个字。

　　江巷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大概是所有情绪都积压在一块，现如今，梁沂言的所有缺点都在他脑海里无限放大，让他看见梁沂言都觉得很累。

　　他的冲动、他的好斗、他的幼稚、他的无理取闹、他的娇生惯养、他的暴脾气……

　　通通都让他觉得疲惫。

　　江巷安静下来，梁沂言沉默了一阵以后才慢慢冷静，他把带来的吃的放到桌上，沉声道：“打包了一点吃的，趁热吃一些。”

　　老太太刚动完手术，短时间内不能进食，吃的是为江巷准备的。

　　一碗皮蛋瘦肉粥，没有放葱。

　　江巷低头看见那碗没葱的粥以后，浮躁的心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眼眶微热，他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狠狠地咬了一下唇。

　　他对梁沂言的感情十分复杂。

　　“我习惯熬夜，是个夜猫子，晚上我来守着。”知道江巷不放心也不舍得请护工，梁沂言心平气和道，“我虽然很少照顾人，但也不是不会，前段时间回家我就是去照顾我家老头子去了。”

　　于是江巷又记起梁沂言也是刚经历完亲人生病住院的事情。

　　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经历着这一切。

　　梁沂言对他的关心并不是作伪，那位不可一世的大少爷已经在慢慢做出改变。

　　半晌，他呼出一口气：“抱歉，我今天情绪总是不好。”

　　总是莫名其妙地就想要朝着梁沂言发脾气，十分有针对性。

　　“你的道歉先搁着，我们以后再来算这笔账。”梁沂言没大方到凭空被人发两次脾气，也不喜欢虚伪地说什么没关系。

　　江巷点头，在梁沂言的注视下拿起粥。

　　老太太还在昏睡，同病房的另一位老人家却已经醒了，闻见江巷手里的粥香，眼睛瞬间就移不开视线了。

　　江巷询问医生，得知这位老人家可以进食以后，便分了一半粥给老人。

　　他要照顾奶奶，必须保存体力，不能什么都不吃。

　　趁着去外面丢垃圾的空隙，江巷跟梁沂言讲那位老人的事。

　　老人家年龄大了，身体总是会有些毛病，一不留神就瘫痪在床，需要子女来照顾。以往在自己面前卖乖要钱的孩子们这个时候通通原形毕露，各自推卸责任，把老人当做烫手山芋丢来丢去，甚至当着老人的面吵得不可开交。

　　“你来那会，那个男人是要把那位老奶奶带回家去，他们不肯再出老奶奶住院的钱，想带她回去等死。”

　　说到后面两个字，江巷脸上带了些讽意。

　　这还是梁沂言第一次在江巷脸上看见这种表情，他静默地看着。

　　当初那个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的少年此刻脸带讽意，眼底尽是冷漠，看着有些陌生。

　　“你要是觉得难受，我可以把那个老奶奶的医药费全交了。”梁沂言喉结微微滚动，想驱散江巷眼底的寒意。

　　江巷停下脚步。

　　医院走廊有些暗，江巷的脸埋在黑暗中，显得晦涩不明，他冷静开口：“梁沂言，很多事情是钱解决不了的。”

　　梁沂言怔住。

　　江巷：“你帮得了这一次，能帮得了老奶奶一辈子吗？”

　　老人家身子骨弱，会有一次生病、两次生病……

　　这一回是遇见了他们，梁沂言伸出援手，那下一次呢？

　　况且……

　　江巷叹息：“梁沂言，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知恩图报。世界上还有一种人叫忘恩负义，甚至心有贪念，你给了一次，就会让他惦记着你千千万万次。”

　　江巷和奶奶相依为命，懂的自然比很多人都多。

　　这个世界上他并不是只有奶奶一个亲人，他还有舅舅一家。

　　江巷的母亲在生他时就难产去世了，他是被奶奶和他爸拉扯大的。

　　他爸是个警察，平时铁面无私，也不懂得变通，虽然挺招群众喜欢，但同时也得罪了不少人。

　　印象中，他爸生得高大威猛，所以就算得罪了人，也没人敢来招惹。本以为他能在他爸的羽翼下长大成人，不料六岁那年，他爸就因公殉职，得了个光荣烈士的称号长埋地下。

　　江家便只剩下一对孤儿老太。

　　国家补偿下来以后，从来都没有来过几回的舅舅一家突然就来得勤了。老太太活得久见得多，自然也猜得出他舅舅的来意。

　　大概是怕麻烦，也想给江巷留个后路，多个能走动的亲戚，所以在舅舅的一次哭穷后，奶奶给了舅舅一些钱。

　　本以为舅舅会满足，却不料这只是贪念的开始。

　　一回生，二回熟，人来得越来越勤快，态度却越来越差，一直到后面直接就上手抢，还是街坊邻居合力将舅舅赶走，家里才勉强留下一些补偿金。

　　不然他和老太太大概都活不到梁家给他们资助的那一天。

　　那以后，老太太和舅舅一家彻底划开界限，老死不相往来，江家不像他舅舅家讨要那些拿走的补偿金，舅舅一家也甭想在他们手里拿走一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