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当行》江山为琴

1、序章

　　脚下以纯金铺就的大道尽头，鎏金的阶梯一级级地向上延伸到缥缈的云海之中，隐隐约约透出的轮廓笔直如箭。
　　极其宽大的阶梯左右，身着朝服的文武官员整齐划一地躬身向着阶梯尽头的方向行礼，态度谦恭。他们衣摆上绣着的金银丝线在不知从何处洒落的光芒之下，闪烁着万分奇异的光芒。
　　当他的视线重新恢复清明的时候，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奢靡而又荒诞的景象。
　　这……便是当今至尊，为了他，所摆下的排场么？
　　他定定地在阶梯最下面的一级台阶之前站住脚步，目光顺着一道道刚硬的棱角投向那云海深处望不见的尽头。
　　忽地，他轻轻勾起了唇角，深沉而内敛的眸中隐隐有嘲讽的光芒划过。
　　呵……
　　沽名钓誉之徒。

　　广阔的天地间寂寥无声，拱立于阶梯两旁的朝士们仿佛土木偶人一般，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就连细微的呼吸声也无一丝一毫。他能清楚地听见自己胸膛中沉稳有力的心跳，也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平稳悠长的呼吸声，还有因他的动作而不断玲琅作响的环佩碰撞声与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除此之外，四下里皆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静得就好像这偌大的天地之中，只余下了他一个活人，在这长得似乎没有尽头的阶梯上踽踽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的捕捉到了耳边一丝转瞬即逝的异样声响。
　　那种金石崩裂一般的声响，绝不可能来自于他身后那些沉寂的朝士。
　　于是他缓缓地停下了脚步，不顾眼前还是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长阶梯，拢手举袖，神色淡然地躬身一礼，声线平静而无丝毫波澜。
　　“臣东山沐云，拜见陛下。”

　　“卿来啦。”
　　一个浑厚而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似是带着些许的笑意，在这一方天地之间回荡。随着那个声音的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一直缭绕在他身边的云雾开始缓缓散去，他面前的阶梯也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金碧辉煌的平台。
　　而那平台的尽头，却依旧是一片片难辨虚实的云海。
　　“久闻东云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人赞赏的话语从他视线边缘的玉阶之上传来，紧接着便有两束锐利如剑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
　　他一礼毕便重新站直了身子，视线顺着垂下的眼帘落在那玉阶的底部，拢着手抿紧了唇，不答话，也不做任何表示，摆出一副拒不合作的态度。
　　但那人似乎并不介意他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防备态度，反而轻轻地笑了一声，将凌厉的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换了一种推心置腹的语气重新开口，“今日东云君肯赏孤薄面屈尊来此，朕心实慰。”

　　听着那人假惺惺的话语，他轻轻皱起了眉头，在心中低斥了一句“帝王心术”。
　　如果那人没有派人去态度强硬地把长剑架在他脖子上的话，他倒还有可能会信了那人现在说的鬼话。
　　而至于那人说的关于他的现在以及以后……
　　哼。
　　在那人的掌控下，即使以天下之大，却也是再无他的容身之处。
　　而那人承诺许他的东西，在他看来，不管再怎么舌灿莲花，也不过是软硬兼施的手段罢了。
　　这么想着，他又稍稍挺直了腰杆，拿眼角余光瞄了一圈四周，那些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人依旧低着头弓着腰，好像他们都感觉不到疲劳一般，从他踏上阶梯之前一直到现在，连一动也没有动过。
　　一人的淫威竟至于此……
　　他不知道该如何评论这样的场面，只觉得此般景象着实是……荒谬至极。

　　忽的，那人低沉的声音戛然而止，天地间骤然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心下一凛，下意识地屏气凝神，以待那人接下来的动作。
　　几乎就是在他做出反应的同时，一阵铺天盖地的威压从那人的方向席卷而来，那股浓郁的杀气之中裹挟着金戈铁马的狂意，几乎能将直面它的一切生物毁灭殆尽。他身后的那些人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哗啦啦跪了一地，将额头紧贴在冰凉的地面之上，连一点多余的动作都不再有过。而他却只是身形一晃，咬紧了牙关站得笔直，不肯做出半分的退让之意，背后的衣料却是在这瞬息之间被冷汗湿了个透彻。
　　他不习武，也不修行，那股自战场之上磨炼出的巨大威慑，险些将他的精神直接摧毁。
　　他听见龙椅上的那个九五之尊低低地笑了一声，起身一步步地走下玉阶，冠旒碰撞的声音清脆，在他耳边泠泠回响。
　　“卿风骨耿直，孤早有耳闻。”
　　那人径直踱到了他面前，却也不看他，只是压近他身侧在他耳边低语一句，随即收了那股慑人的威压，袍袖一挥，在那一班文臣武将的拜送下离去。
　　众人皆跟在那人身后离去，独留他孤傲而执拗地站在原地，一声不吭，拢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

　　好一个天下霸主九五之尊……
　　他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抬起眸子，面上的神色依旧波澜不惊。
　　既来之，则安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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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由不定时掉落的好莱坞大片级别梦境发酵而成，所以……求轻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