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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怀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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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婉说出那句我想想,其实用了很大的勇气。
卫庭燎没有逼她,将她送到顾山长处,然后像往常一样,拿着书本在书案前研读。
顾山长瞧着江婉小媳妇似的跟在他徒儿身后,惊得嘴里的瓜子壳都来不及吐出来,含糊着问了一句:“这位是?”
元涿烟对卫庭燎抢走她家婉婉一事很不满,一点也不愿意给他表现的机会,抢着说道:“师傅,这是我的闺中好友,江婉,永安侯府嫡女。”
卫庭燎含笑看着一直往后缩的江婉,并不言语。
江婉久闻顾山长大名,她很小的时候,哥哥就带她来过书院,只是那时候不记事,如今已经想不起顾山长是何模样了。
今日一看,老人家精神矍铄,仙风道骨,和气满门,虽然发须皆是雪白,但不见老态。
江婉走上前去,还是行了师礼,“江婉拜见师长。”
顾廉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和蔼地说道:“起来吧,你并非我徒弟,不必行如此大礼。”
江婉摇头,“您与我兄长江充,不是师徒更胜师徒,这一拜,是应当的。”
顾廉心里对这姑娘更有好感,出身勋贵之家,却无丝毫骄纵之气,识大体。
唉,怪不得他徒儿这般努力,看上了这等姑娘,不封侯拜爵,官至上品怎么配得上?
顾廉摆了摆手,说道:“今日人来的齐,涿烟,让你师娘多做两个菜,好好吃一顿。”
元涿烟喜滋滋地应了一声,便去后厨通知师娘去了。
江婉有些为难,她娘亲无论多晚,都会等着她回家用午膳,若留在师长这用饭,怕是瞒不住她娘,今天见了卫庭燎的事。
卫庭燎多了解江婉,她一皱眉,他就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他从来不舍得让她为难。
“师长,婉婉出来久了,伯母该担心了,不如下次再来叨扰,如何?”
卫庭燎说的恳切,正因为恳切,顾廉才更啧啧称奇。
这个少年郎虽然拜在他门下,心里其实并不心悦诚服,这女子能让他如此倾心以待,着实不易。
顾廉一脸嫌弃,“你去送送人家,谁教的你,一点也不贴心。”
卫庭燎:……
他已经不想再翻当年师傅和师娘谈情说爱的那段历史了。
江婉怕元涿烟玩过了时辰,问道:“涿烟不一起走吗?太晚了回宫恐怕不大方便。”
顾廉摆了摆手,“到了时候,我自然撵她走,你去吧。”
江婉微微颔首,“那就麻烦师长了。”
江婉来时,将马车停在了白鹿山脚下,让碧珠留在原处等她。
此时太阳渐渐西斜,日光落在漫山遍野的枫叶上,红的让人心动。
江婉也心情舒畅,眼睛四处张望,恨不得将这满山的风景带回家里慢慢欣赏,一时顾不上脚下山路,竟打了滑。
说时迟那时快,江婉正准备顺势弯下腰滚一圈,防止扭到脚,却被卫庭燎一把按进他怀里。
她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以及,他如野兔般跳脱的心跳。
风轻轻吹过,沉水香的气息清淡好闻。
江婉又不可遏制地红了脸,迅速脱离他的怀抱,低着头说了一声,“麻烦你了。”
卫庭燎牵过她的手,轻声说道:“我不觉得麻烦,婉婉,我是认真的,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江婉咬着唇,顺道:“你知道的,我母亲并不喜欢你。”
卫庭燎听到这话,只觉得一阵惊喜充斥着心房,他努力安顿好激动的心情,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稳重些,“婉婉,你这是愿意嫁给我了吗?”
江婉没想到他顾左右而言其他,她的脸皮可没他厚,说不出这种话。
江婉垂下头,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前世,觉得愧疚,才对你好,还是真的爱慕你,你不介意吗?”
“我介意,很介意,所以,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卫庭燎没有把话说完。
不管她的答案是什么,他都不可能再放手。
上辈子,他放手了,她还是死于非命,不得善终。
再也没有别的男人,能比他更可靠。
不知不觉,就到了山脚下,江婉怕被别人看见,松开了卫庭燎的手。
碧珠见到自家小姐,迎上去说道:“小姐,刚刚夫人派人来催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江婉点点头,朝着卫庭燎那处看了看,见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忍不住说道:“你快些回去吧,这里风大。”
卫庭燎清俊的脸上带着笑意,心里像装了蜜,他家婉婉,这是在关心他。
马车渐行渐远,卫庭燎回首,望着漫山遍野的枫叶,心思万千。
相思枫叶丹,他的心上人才离开,他就已经开始相思了。
没人看见,在后山下,藏着一辆马车。
车里的人咳嗽着,听起来软弱无力。
前头赶车的应当是那人的属下,紧张地问道:“公子,是否要进城上医馆看看?您这咳嗽已经拖成症候了,不能不去看病。”
车里的人用帕子捂住嘴,苍白的面色因为咳嗽带着一抹红晕,他声音如潺潺溪流,温柔而缱绻,“不必了,丹锡。我这残败之躯,再拖也时日无多,何苦费那功夫?”
丹锡还想再劝,却只听车厢里的人说道:“丹锡,你知道,我们有更多的事情等着要做。”
丹锡咬了咬牙,沉默不语。
公子天人之姿,却因为那些人狠毒贪婪的心肠,家破人亡,身有残疾。
早晚,那些人都会受到惩罚。
他丹锡,陪着公子,等这一天的到来。
苏怀亦掀开车帘,乡野的风吹进来,带着熟悉的气味,是白鹿山的红枫,又长开了。
他留恋似的看了一眼山顶上的白鹿书院,那里依旧人流熙攘,热闹非凡。
他也听说,师傅最近新收了一个徒弟,文采斐然,前途不可限量。
挺好。
能有人代替他,在师长身前尽孝,能够圆了师长的梦想。
苏怀亦用瘦骨嶙峋的手摸了摸他毫无知觉的腿,咽下苦涩,说道:“回定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