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上浮》叹西茶

6、Chapter 6

　　陆西林回国入职至仁医院后，平时除了在医院忙活，业余时间都会去研究所做研究。
　　周五晚上，他收到涂雪微发来的消息，便和研究所那边的人请了个假，把周六一天的时间空了出来。

　　周六上午，他提前到了美院，停好车后就站在校门口，等着和涂雪微汇合。他们现在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实际上啥也不是，去看望一个长辈还不是从一个家门出来的。说是新婚，其实比离婚分居的人还不如。

　　至少人家是真夫妻一场，不像他们，纯纯硬凑。

　　白城美院历史悠久，是国内知名的美术院校之一。今天周六，学生不上课，校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放了假出门游玩的学生，成群结队，青春洋溢。
　　美院的学生不比普通院校，个个都透着艺术家的气质。尽管陆西林穿的不是很正式，但是在一众奇装异服的学生中，他就是显得格格不入，一看就不是个美院人。

　　“西林哥？”
　　陆西林正琢磨着要不要找个不显眼的角落等涂雪微，忽听到有人喊，回头见是苏弗云，倒不意外，熟络地打了个招呼：“是苏大画家啊，好久不见。”

　　苏弗云听他叫自己的谑称，眉眼一弯，走近了问：“西林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我等人。”

　　“等人？”苏弗云现在在美院任教，倒从来没听说过院里有谁和陆西林认识，能让他站在飔飔秋风中干等。
　　她正要开口问陆西林等的是谁，余光看到一个人走了过来。那人披散着长发，穿着一袭黑色风衣，踏着一双及膝长靴，走路带风，看上去十分干练。

　　涂雪微走到陆西林的面前，她的长靴带跟，让她本来就高挑的身材更加颀长。陆西林明明比涂雪微还高一个头，可等她走近了，气势上却被压了一头。
　　“抱歉，我来迟了。”

　　陆西林打量了眼涂雪微身上和自己同色系的风衣，轻咳了声，说：“没有，是我提早到了。”
　　涂雪微抬手看了眼腕表，现在离他们约定碰面的时间还有五分钟，看来陆西林挺有时间观念的。

　　“需要给你点儿时间吗？”涂雪微看了眼苏弗云，意有所指。
　　“不用了，我们现在就可以走。”陆西林想速战速决，于是看向苏弗云，说道：“弗云，我有事要先走，下次有机会再聊。”

　　苏弗云这会儿也不需要问陆西林等的人是谁了，只是她实在奇怪，他和涂雪微怎么会单独约在一起？
　　不过她是知分寸的人，并没有当着人的面把疑惑问出来，只是微笑着应了声好，又冲涂雪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涂雪微也客套地颔首致意。
　　进了学校，涂雪微回头看了眼，问陆西林：“你和苏弗云很熟？”

　　陆西林还在感慨今天和涂雪微撞衫了，这不是个好兆头，听到她的话，敛了心思，回答道：“勉强算得上吧。”
　　“怎么认识的？”

　　陆西林犹豫了下，到底没说是因为沈家和苏家是世交，两家人一直有意结亲，所以打小沈成渊和苏弗云就有往来，他跟在沈成渊身边，自然就认识了苏弗云。
　　他咳了声，含糊道：“因为家里的关系认识的。”

　　涂雪微闻言，“哦”了一声，说：“我还以为你和她是医患关系。”
　　“嗯？”
　　“她高中的时候身体不太好，经常请病假。”涂雪微说。

　　在艺高读书的时候，苏弗云是学校里公认的病美人，她的画里总透着一股缠绵的忧郁和不绝的愁思，意境朦胧伤感，到现在也是如此。
　　涂雪微虽然不是医生，但是以画观人，就猜苏弗云的身体大概还是老样子。

　　陆西林不是苏弗云的医生，但涂雪微提了，他便顺着往下说道：“对，她的体质打小就差，所以我偶尔会上门帮她看诊。”
　　涂雪微莫名笑了声，说：“陆医生，你业务范围挺广的，不仅是沈成渊的私人医生，还是苏弗云的。”

　　陆西林呵呵干笑两声，为了不让涂雪微继续问下去，就没有解释说自己会去苏家帮苏弗云看诊是沈成渊爸妈的意思，为的是维系沈苏两家的友好关系。

　　周末不上课，学生在校园里到处溜达，校园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个性十足的大学生，成双结对的情侣比比皆是。
　　陆西林和涂雪微混入其中，穿着情侣装，好像也是一对儿，但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完全不是一回事。他们半生不熟的，走在一起都没话说。

　　沉默地走了段路，陆西林实在觉得气氛难受，咳了两声，主动开口问：“涂小姐，你昨晚是住在哪里？”
　　话一出口，接收到涂雪微投来的玩味的目光，陆西林就知道坏了，开错头了。

　　涂雪微：“陆医生是后悔昨天没收留我了？”
　　陆西林头皮一紧，干笑两声：“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回禧园了？”

　　“没有。”涂雪微回道：“我现在住酒店。”
　　陆西林猜也是，涂雪微和她妈关系这么差，不可能回禧园住。他又问：“你打算一直住在酒店？”

　　涂雪微噙着笑看向陆西林：“这得看陆医生你了，我们结了婚，一直分居是不是不太合适？”
　　陆西林本来想绕着圈儿劝涂雪微搬回澜苑的，一听她这话，立刻闭嘴。

　　涂雪微却仍有兴致，接着说道：“你一直住在医院应该也不方便，不如我们今天去看看婚房，搬到一起住？”
　　陆西林悚然一惊，涂雪微都要置办婚后财产了，这可不兴整，不然到时候离婚很麻烦的。他咳了两声，做模做样地说：“这个……我住医院方便。”

　　“可你不可能一辈子都住医院，别忘了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
　　陆西林在心里暗暗叫苦，他就不住医院，但现在也不能说实话，不然就自己打自己脸了。而且，他怀疑涂雪微根本就是清楚他在胡说，只是捏着他的小辫子在逗他玩。

　　什么有家室的人，涂雪微不过嘴上说说罢了，其实压根就没把他当丈夫。
　　陆西林有自知之明，硬说不过，便消极应战。他抬起头，指着还离得大老远的一栋建筑，生硬地岔开话题：“欸，那是不是家属楼？涂小姐，我们赶紧过去吧，别让你外婆久等了。”

　　说着，他加快脚步，逃也似的埋头往前走。
　　涂雪微看着陆西林落荒而逃的背影，扬起唇，双手插兜，悠哉悠哉地跟上去。

　　涂雪微的外婆曾玉蓉是白城水墨画协会的会长，两年前涂雪微的外公去世后，老太太嫌家里待着寂寞，就接受了白城美院的聘请，来学校授课。
　　曾玉蓉之前一直是住在禧园，去了美院后有一天突然提出想搬去学校住，理由是校园氛围好，几个老友也在学校任教，有伴儿。

　　起初陈嘉懿和陈嘉迦两姐妹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老太太七十岁的人了，一个人住学校，没人照顾，万一有什么事怎么办？
　　但曾玉蓉的态度很坚决，老伴儿去世，她一个人在家容易睹物思人。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还是得活着，所以她想换个新的环境，好好生活。

　　别看曾玉蓉年纪大了，但还和年轻时候一样，很有主意。陈嘉懿和陈嘉迦劝说不了，最后无法，只好提出了个折中的办法，搬去学校可以，但是要和她们找的家政阿姨一起。
　　就这样，曾玉蓉从禧园搬到了美院。涂雪微回国后，每周都会抽个时间去看看她。她和她妈陈嘉懿没什么话说，但是和外婆是很亲近的。

　　进了电梯，陆西林抬手习惯性地按下楼层，后知后觉不对，回头去看涂雪微，她果然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审视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外婆住六楼？”

　　陆西林头皮一麻，知道现在不说，一会儿也瞒不住，索性坦白道：“我以前来过。”
　　“你见过我外婆？”

　　面对涂雪微研判的目光，陆西林吊着一口气，小心措辞道：“曾老师有一回去医院体检，我正巧碰上了，就帮她看了看体检报告。她血压偏高，心脏还做过手术，最好定期查体……我偶尔会上门帮她量量血压，评估下她的健康状况。”

　　涂雪微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几分诧异，问：“你还给我外婆看病？”
　　陆西林怕涂雪微误会，神色一凛，赶紧补充道：“是沈总沈大少爷的意思，要不是他发话，我怎么会费这功夫，呵呵。”

　　涂雪微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沈成渊，要不是他，陆西林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关心一个毫无关系的老太太的身体健康。但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如果上门给老太太检查身体是沈成渊的意思，他怎么从来没和她提过？

　　这不太像沈成渊做事留痕的作风，但如果不是他的意思，就没有别的解释了。
　　总不会是陆西林自愿上门来献爱心的。

　　涂雪微晃了下神，不管怎么样，还是道了声谢：“陆医生，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也是听吩咐。”陆西林瞄了涂雪微一眼，趁机进言道：“涂小姐，成渊还是很在乎你的，你看他对你多好，你身体一有什么不舒服，他就联系我过去，连你的家人都贴心地照顾到了。”

　　“这样的好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啊！”陆西林总结道。
　　涂雪微眼皮子一撩：“我面前不就有一个。”
　　陆西林：“啊？”

　　涂雪微漫不经心道：“照顾我和我家人的身体，这不都是陆医生你的功劳吗？”
　　陆西林噎住了：“……话不能这么说，要不是沈成渊，我也不会做这些事。”

　　涂雪微：“话是他说的，事是你做的，没道理动嘴的人比做事的人付出的多。所以，陆医生，我嫁给你真是嫁对了。”
　　陆西林被这么一绕，脑子跟打了结的毛线团一样，忽然就转不动了。

　　他本意是想帮沈成渊说说好话，希望涂雪微能念及沈成渊的好，消消气，怎么说来说去，反倒是他自己上分了？
　　涂雪微怎么还庆幸嫁给他了呢？

　　这和他的初衷完全相违背了啊。
　　他是想离婚的！

　　电梯缓缓上行，“叮”的一声，门打开了。
　　涂雪微瞥了眼陆西林，见他一脸宕机的表情，嘴角一牵，率先走了出去，再回头招呼道：“老公，还不快跟上，外婆要等着急了。”
　　陆西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