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之爱》白小林

8、第 8 章

　　真实的疼痛，在麻木已久的内心某个地方喷薄而出，在这几天梦幻般的耳鬓厮磨之后，似是得到了发泄口。
　　大醉一场后，走在街道旁，却感觉到异常轻松，通畅。连着所有的闪躲和犹豫也随着louis的信任如释重负。
　　第一次觉得明确的结局，是如此的重要，也如此让我渴望。

　　【courtney，对不起，我喜欢上别人了。】
　　发了短信后，我的内心平静如水。没有了之前日夜折磨着自己的愧疚，也没有恐惧和害怕。
　　因为对她而言，这是我做的唯一一件正确的事。

　　意外的是，没过多久courtney便回了信息。
　　【别指望我会原谅你，混蛋......】

　　对我，她从来都不忍心，这个傻女人！
　　Courtney，千万别原谅我........

　　快到校门口时，我被风吹的打了个哆嗦。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虽然步子急促，但还是体会到了一种与第一次踏进这学校时截然不同的心情。

　　当下之感确实会决定你看周围一切时的颜色，就连今天一上午的枯燥无味的课，我也觉得不再烦闷，急促的下课铃声都给我德彪西《月光》般的清新之感。
　　今天天气不错，窗户外吹进来的阵阵微风给立夏前不知所措的燥热些许宽慰。

　　老师在课堂上抑扬顿挫的声音，依旧没能让我勾起半点兴趣，我只是盯着他的脸，看着他不停张合的嘴巴，时不时地严肃认真的蹙眉，时不时停顿下来观察这讲桌下的我们.....他的脸渐渐和一张我熟悉的脸重合。
　　那个人便是我的叔叔。

　　他的脸带着长者的智慧和忧郁，却不显得傲慢和悲伤。只是静静地观察在他身边人来人往中无声的流逝。
　　奇怪的是，当我真正能够静下来想些事情的时候，很多细碎的久远回忆便一下子泛起了涟漪。
　　不知是叔叔死后的多久，我开始记不得他的脸，或许是因为我刻意不去回忆他的面容，或许是因为我一直在回避，不只是他的死亡，还有他给我说过的故事。
　　那些故事，他本不应该对我说，但是事情有时候就那样发生了。我喜欢安静的听，他需要人倾诉。
　　说起那些发生在他刚成年不久的故事，他很冷静，即使他说的是血肉横飞的战场。
　　“我头一次看到尸体的时候，那是在一个小山包上，”他说。
　　“不是一具，而是.....”他顿了顿，继续道 ，“那些人都死了很久，有的在树上挂着，有的烂在了灌木里.....”
　　那时候年纪还小的我，读不懂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安静的听着，动不了一般的，盯着我脚下的泥土，陷入更清冷的沉默之中......
　　“好笑的是，我们几个新兵从没上过真正的战场，是长官把我们赶到那座山上，在半夜里，没有任何地方比那座山头更能让人恐惧，也是那里能让人以最快的速度直面死亡。”他说。
　　我看见了他的嘴在轻颤。

　　没人能知道那时候他到底看到了些什么，而我也只是在后来那些搬上荧幕的战争片里获得亦真亦假的画面。
　　从始至终我都不曾问过他，死亡是否仅仅是让人恐惧这么简单？

　　直到几年前，叔叔死了。我便知道那个问题没有答案。
　　他是自杀的。
　　毫无征兆，前一天还在社区遛狗的他，就这样选择离开。

　　他在医院抢救时，我也在场。
　　我本是有可以逃避那次直面死亡的借口的，这样我就不用直面那具冰冷的尸体。
　　但我知道，最终罪恶感会掩盖我的恐惧。所以，我执意要去医院。
　　守在急诊室外，从母亲和医生的交谈中，我似乎是知道了——一切都太晚了。
　　我跟着母亲，一言不发，寸步不离。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母亲不停地对迟来的父亲说，“一切不都好好的吗？”
　　母亲不再流泪后，沉默不语，只是紧紧的抱着我。
　　仿佛是想对我说：这就是死亡。
　　没有声音，没有颜色，没有温度。

　　要是我能在天堂见到叔叔，他肯定会对我说：“你们很肯定觉得这是最愚蠢的死亡方式，但我上了天堂。”

　　我懂他的幽默，因为他生前说过战争对他影响便是让他没了神之信仰。
　　所以，他的世界里，天堂和地狱互为依赖而存在，就像人的命运，生和死——有了彼此的存在才有了真正的意义。

　　我想，这是只有他能懂的信仰，但却成为了我孩童时期天真之外所有沉默的原由。
　　不得不说，它影响着我：不仅仅是对死亡的恐惧，还有对生命的向往。
　　回忆有回忆存在的意义，他造就了现在的我，不管是懦弱的，还是不安的，那都会在某一刻让我更清楚地看待自己。

　　Louis便是我出生以来，上天赐给我最奢侈的美好。
　　所以，我才能看穿那包裹着无数糖衣炮弹的人们口中说着的爱情，直到我在人群里找到只属于我的真爱。

　　下课铃声响起，我即将迎接我的louis，我的雅辛托斯。
　　趁着空挡，我给他发了条讯息。

　　【今天是值得纪念的日子，是该送风信子给你的时候了。】

　　【风信子，是礼物吗？】

　　【是，它只属于你。】

　　我猜他此刻一定在笑，傻傻的，天真的就像白玫瑰的上的露水，只在清晨迎接着我的盛取。

　　只有他让我觉得，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