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既见兮公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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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一辆桐木马车就停在了沈双阙家门前。
对方来的人不多，只有一个驱车的小厮，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娘子。她并不是令人惊艳的长相，却温柔敦厚，观之可亲，一身气度远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可以相比的。而看她的打扮，竟也不过是个大丫鬟。沈双阙看在眼中，心里暗暗吃惊：早知道那家人身份不凡，未曾想竟富贵至斯！
沈双阙一出门青年小厮就迎了上来：“呦呦呦，这就是沈小娘子吧？小娘子生得如此标志，远远看上去，我还以为是仙女哩。”
他一面说着，一面要来接沈双阙的包裹，被沈双阙一侧身避过了。她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一时却说不上来，想到现在也不是寻思这个的时候，就把思虑暂且放下，侧身对年轻娘子行礼，放软了声音道：“沈双阙问娘子好。”
那娘子坦然受了她一礼，面上不动声色，只淡淡道：“把东西放下吧，府里会统一准备。”
沈双阙惊讶了一瞬，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像那些大户人家，哪怕是家里的下仆也有统一的服装，哪用得着她来操心？心下暗叹一声，她把包裹放在地上，跪下对着主室的方向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心里想对哥哥嫂嫂说些什么，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想到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更是五味杂陈。
“可以走了？”年轻娘子静静看她磕完头，问道。
沈双阙低头答了句“是”。
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有和家人相见的机会了，沈双阙本来以为这一天来临的时候她会哭，但她并没有，大概是因为不想在这家人面前示弱。
那娘子就再没有说话，径自转身向车上走去，倒是那青年小厮又凑了上来，嬉笑道：“沈小娘子，你别在意，洛书就是那个性子，做事老一板一眼的。来来来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国策。”
这个人也太——沈双阙觉得心里很不舒服，转身跟上了洛书。
国策虽然举止轻浮，可说的话没错，洛书的性子确实如此。沈双阙和洛书一同坐在车厢里，对这一点有了更深的体会。小升平街不是什么好地方，地面长年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平日哪怕乘坐牛车都能颠簸得人心肝脾肺都要吐出来，更何况坐马车……沈双阙坐稳了，偷眼去瞧洛书：只见她腰背挺直，双肩微松，螓首微垂，从侧面看剪影清隽如画，想必正面也是赏心悦目，心中不由得感叹真是大家做派。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车厢一阵震动，马车停了。沈双阙听车外一片寂静，判断不出所处的位置。这让她下意识地有些不安，但还是忍住了掀车帘子的欲望。
这时，洛书忽然看向她，淡淡道：“下车罢，跟我走。”
沈双阙顺从地应了，跟着洛书下了车。洛书看也不看她，径自向前走去，国策对她点点头，示意她跟上。
进门前沈双阙抬眼看了一眼门额——是郡丞府。
洛书引着沈双阙到了一所小院处，院门前正立着两个粉红衣裳的丫头，见洛书过来，齐齐唤了声：“洛书姐姐好。”
洛书点点头算作回应，向一边迈了半步让出沈双阙来，道：“公子一会要见她，在正厅里。”
听到“正厅”二字，两个小丫头立刻对沈双阙另眼相看。二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笑道：“见那位贵人？那是要好好捯饬捯饬。我们姐妹做事，洛书姐姐放心。”
洛书走到院里的石凳坐下：“那劳烦你们了。”
二人一愣，连声道不敢当。
两个小丫头动作很麻利，不到一刻钟就又把沈双阙推了出来，其中一个对洛书道：“还请姐姐过目有无不妥之处，勿要因为我们误了公子的事。”
“多谢。”洛书扫了眼沈双阙，心中大致有数，便带着她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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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丞府和沈双阙平日所见的建筑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格局精致，移步换景不在话下，让人不得不在心中暗暗称奇。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洛书在一条长廊前停下，道：“剩下的路让国策带你。”
沈双阙本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闻言回过神来，青年人已经在前方不远处候着了
与来时不同，这一路上国策安静了许多。二人一路无话，一直到一扇门前，国策在离门约半尺远的地方止步，扬声道：“郎君，沈娘子到了。”
里面很久没有声音。
国策对沈双阙使了个眼色，率先推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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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又是一番新天地。
波斯的彩织丝毯铺满了地面，佛菻的赭红绸缎帷幔自屋顶层层垂下，檀木架子上随意摆放着塞琉西亚珐琅嵌螺彩瓶，整套的琉璃器具……这些沈双阙自然是认不出来的。此时，她正极力抑制住四处乱看的冲动，双目微垂，至少是看上去十分温顺的立在堂下。
堂上有两道目光。
托来时匆匆一扫的福，沈双阙知道上面坐着的是两个青年男子。至于到底哪一个是当初那个卫公子，她就无从得知了。心中正暗暗思量间，上面一人开口道：“过来。”
声音清越，犹如泉水激石。
沈双阙维持着目视下方的动作，上前两步。
一柄玳瑁骨櫂子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便听得之前出声的那人对另一人笑道：“这就是你找的那个？我还以为是怎样的国色，也不过如此。我……府中媵嫱比她美貌的，也不是没有。抬起头来。”最后一句，却是对着沈双阙说的。
另一人一直没有出声。
沈双阙就按照这人所言，把头抬了起来。
静静垂下的睫羽像带着露珠的草叶颤了两颤，露出了下面的一池春水。
那人手微微一抖，继续道：“这双眼倒有可取之处。”
这时，沈双阙才看清了座上的二人。先前出声唤她的那人一身青色广袖袍服，墨色长发随意披散肩头，仅在背后用发带束起。眉长而眉梢微弯，若不是一双寒星似的目，这个长相实在是有些女气的，但他眉眼含笑的样子又中和了眼中的寒意，乍一看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但若是他把头发束起来，应当没有人会认错他的性别。另一人身披黑色鹤氅，腰饰玉组佩，头戴小冠，神仪明秀，朗目疏眉。这二人俱是时下所推崇的那般，褒衣博带，举止间优游从容，俯仰风流。
另一人温声道：“你若是喜欢，带走便是。”
那人一愣，抽去折扇，笑道：“这可是你花了大力气淘来的‘宝贝’，君子不夺人所爱，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既然如此，便让他们退下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既见兮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