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绯红眼的天使(下) ...
-
“荷里耶塔，”莉莉丝问：“你喜欢什么颜色啊？”
荷里耶塔想了想，温和地笑了：“我喜欢绿色。”
“那讨厌的颜色呢？”
“讨厌的话……应该是红色吧。”
莉莉丝点了点头。
依照喜欢和讨厌的颜色来测试一个人性格，这是她在原来世界做过的测试之一。
喜欢绿色的人基本上是一个追求和平的人。不过却害怕独处，喜欢群体的生活。也因此而擅长与周围的人保持良好的和谐关系，总是给人亲切温和的印象。而周围的人也对此人十分信赖跟崇拜。不过，因为对每个人的态度都差不多，所以有时候也容易让人误认为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喜欢绿色的人十分上进，但因为不喜欢在团体中太过突出，所以也会要求周围的人一起奋发向上。
而讨厌红色的人，并不喜欢别人跟自己太过亲近。因为如此，对于突然来临逼迫式的爱情就会临阵脱逃。其实此人心里是渴望激烈的爱情的，然而，由于这种矛盾的性格，使他在感情的路上一直波折不断，这些波折也会使他对爱情更裹足不前，以致错失良缘。
莉莉丝想起了自己当时的答案——她喜欢蓝色，讨厌的话……现在讨厌的颜色，是黑色呢。
莉莉丝看着自己一袭黑色连衣裙，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她想起关于自己的性格剖析。
喜欢蓝色的人是个很有理性的人。
面对问题常常临危不乱，在起冲突时总是默默将事情化解，等到该与以反击时，一定会以很漂亮的手段让人折服。
乍看之下应该人缘不错，不过却不擅与人交际，所以只和志同道合的朋友自组一个小团体。常因坚持崇高的信念而受人尊敬。绝对的坚持己见，对旁人的意见欠缺采纳的雅量，所以与人意见相左时，虽然表面上不会显露出任何不悦，但其实心里很介意。
而讨厌黑色的人在恋爱上看来是个讨厌被束缚的自由份子。十分相信以自己的直觉选择对象。尤其相信一见钟情，即使对方已有对象或家室，也会不顾一切追求他，这点相当危险。此外，事实上身旁还是有很多会默默为其付出的人是值得注意的。
虽然这个结论只能称之为笼统，但是有些关键点却该死的一矢中的。
彼时荷里耶塔正靠在广场边上的长椅椅背上，手里的竖琴带出流水一般的悦耳音符。
他问：“怎么了？”
莉莉丝看着被她系在背包上的荷里耶塔送给自己的那个圆柱形镂空的银质挂饰，笑了：“只是在想，幸好我们买给对方的礼物没有选对方讨厌的颜色而已。”
荷里耶塔想起被他系在竖琴上的有着紫色流苏的手工艺编织饰物，微笑着点了点头：“是你送的，我就喜欢。”
昨晚睡前和小隐的对话又浮现在莉莉丝脑中。
“莉莉，你是真的喜欢那个荷里耶塔么？”
“喜欢应该是有吧，我对他持有一定的好奇和好感呢。”
“那，爱呢？”
“……小隐你先告诉我，你是从哪里知道爱的？？”
“我不是小白！”
“好嘛，不是小白，那‘爱’什么的，到底是什么……我都不知道呢。”
“啊！莉莉你居然不知道什么是爱！”
“难道你知道？”
“嗯~~~~不知道……”
“噗嗤~傻瓜。……小隐，爱情这种事情，只能浅尝不可深品。”
莉莉记得很清楚自己当时说的话。
她说：“我们都是只能不断地前进的人，永远停留在同一个地方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两个一直都以自己步调前进的轮子想要彼此磨合，那是一种挑战。
“莉莉，我们去吃饭吧。”
莉莉丝抬头，看着荷里耶塔将竖琴小心翼翼地放进吊带背包里，一手将垂落于眼前的墨绿发丝顺到耳后，一手伸到她面前来。“先去吃饭，然后我送你到便利店去。你今天是晚班吧？”
“嗯。”莉莉丝站起身来，伸手去握荷里耶塔的手。
荷里耶塔的手一直都是干燥而温暖的，她一直都是微凉的手一直能在那双手交握的地方得到温暖。
自从两人交往的那天起，她偶尔会问自己，是不是因为贪恋这点温暖才会和荷里耶塔在一起呢？
在这里的十余年，再加上原先世界的那二十余年时间，她的精神年龄已经是三十多岁了呢。那么长的时间里，谈恋爱什么的……她倒是头一遭。
莉莉丝的旅费早就已经赚够，甚至，比前往下一个城市所需的费用还要多。只是，荷里耶塔没有开口，她也乐得拥有多一些温暖而快乐的回忆。
莉莉丝和荷里耶塔的晚餐时间一如既往，是在那个小旧操场旁边，和流浪猫一起度过的。看得出来，荷里耶塔是一个极有爱心也很温柔的人。
他每天依靠着那把竖琴、故事与歌声所得的收入其实并不多吧，然而看他这样的习惯，想必是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照顾那个地方的流浪猫儿呢。
在莉莉丝眼里，荷里耶塔就是一个喜爱音乐，平日里却有些沉默的男子。而两人的相处模式，也是极有默契。
晚餐时间结束后，荷里耶塔将她送回了她工作的便利店。
今天和她搭班的是店长大婶。
对于莉莉丝和荷里耶塔走在一起的事情，店长大婶根本就是笑得合不拢嘴。她自然也是注意到荷里耶塔这个气质出众的好男人，而对于就被她当作女儿一样来对待的莉莉丝，她自然是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来看待的。
她没有儿女，对于这个乖巧温和的女孩子，她是喜爱之极。
笑眯眯地接受了店长大婶善意的调侃之后，莉莉丝穿上工作服，开始工作。
大约十点左右，便利店里的日光灯闪了几闪，忽然全部一瞬间熄灭。
“啊啦，怎么回事呢？？”
店长大婶有些吃惊地往外头走，莉莉丝则忙着将店内维持冷藏柜温度的后备电源打开。
半分钟之后，店长大婶在外头喊：“莉莉丝，城东区域好像被全面停电了呢。今天晚上的生意是做不成了，你把后备电源开起来就可以回去了。我到隔壁杂货店去一趟买些东西。”
“好~”莉莉丝应了一声之后把穿在身上的工作服脱了下来。
她摸着黑把便利店里稍微整理了一下，锁好门之后往城西，荷里耶塔工作的酒吧的方向慢慢走去。
莉莉丝后来想，如果没有那次的停电事件，荷里耶塔会什么时候告诉她真相呢？
也许，也并不会拖多久吧……
她有些庆幸于是自己发现真相，而并非……荷里耶塔亲口告诉她。
她讨厌让自己陷入被动之中。
莉莉丝到达“Deep Kiss”的时候，正好看见荷里耶塔跟着一个矮他半个头的男子从酒吧出来，转进了酒吧旁边的小巷中。
那是……什么人？
有些疑惑地，莉莉丝跟了上去。
小巷有三两个岔口，她仔细聆听了一阵之后，凭着声源处找到了那两人的大致方向。
停下脚步的时候，那个陌生人正用质问的口吻说着什么。
“……你打算什么时候提出来？”
一片沉默。
那陌生的声音在刻意的压低之下低低地喊着：“荷里耶塔！你不要告诉我，你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女孩子了！”
她听见自己一直喜欢着的那个声音响了起来：“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哼！没有就好。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再过一阵吧，按照我的观察，她还没有爱上我。”
“……我知道这个任务不容易，但是你不要忘了，我们窟卢塔族幸存者们对你寄予的希望啊。”
“我……知道。”
脚步声响了起来。
莉莉丝闪进另一个岔口，下意识地去摸项圈上的铃铛。
她隐在阴影中，有些茫然。
荷里耶塔是窟卢塔族……？
哎呀呀，这可真是个惊喜。可是，为什么窟卢塔族的族人要找上她呢？
莉莉丝听见那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消失。
她想起荷里耶塔的话。
——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她觉得，胸口有些闷。
一直没有动作的荷里耶塔的脚步声蓦地响起。
他没有发现莉莉丝就藏在不远处的小巷中，慢慢地迈开脚步往外走。
“荷里耶塔……”莉莉丝松开了捂着项圈的手，叹了口气。她伸手揉了揉额角，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莉莉丝看见在听到她声音之后，荷里耶塔倏地转过头。
一直温和的，波澜不惊的那张脸上划过一丝惊讶。
“我都听到了。”莉莉丝直视荷里耶塔的双眼：“但是我觉得，也许由你来解释的话……我更能接受。”
背朝着巷口的他，除了在转头时她瞥见的那一抹惊讶以外，所有的表情都没入黑暗中，晦暗不明。
荷里耶塔沉默了很久。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抬起手，覆上眼睛处。
他摘下了一直没有除下的隐形眼镜。
莉莉丝看见显出原先色泽的碧绿色双瞳，慢慢燃起燎原大火。
绯色的双眼，微微紧缩的瞳孔……
黑暗中的那双绯红眼，就好像索命的恶魔一般。
原来如此。
她和金那不为人知的计划；被看到了的身份证明卡；第一次看见荷里耶塔时觉得他眼睛的违和感……
莉莉丝在一瞬间想通了一切。
荷里耶塔其实并没有错。窟卢塔族的族人是想要找到金吧……所以在刚好碰上了自己之后，才会做出这样的判断吧。
只是，她莉莉丝可不是什么被欺负了之后就会找别人帮忙的人呢。
她撇开了视线。
“这段时间以来，承蒙照顾。”
说完这句话后，莉莉丝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去。
☆╮☆╮☆╮☆╮☆╮☆╮☆╮☆╮☆╮☆╮☆╮☆╮☆
莉莉丝走了。
拈在手里的隐形眼镜掉落在地上，荷里耶塔慢慢地……慢慢地在黑暗中弯起一抹微笑。
这是迟早的事情不是么？
荷里耶塔，你这个……说谎家。
他的胸口有些闷。
或许当初在便利店里看到她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这样一个有着调皮微笑和温柔眼神的少女的啊……
也许，是因为她身上和自己一样，有着那名为漂泊的气味而受到了更多的吸引吧。
和她有了进一步的交集，是某天晚上他在前往酒吧的路上。
荷里耶塔看见有一个女孩子在被巡警们盘查完之后，很是痛苦地蹲下了身，连刚刚从巡警手里接过来的身份证件都掉在地上没有去捡。
他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询问对方是否需要帮助。
然而在捡起那女孩子身份证的瞬间，在那女孩子看不见的地方，他自觉瞳孔瞬间紧缩。
——莉莉丝•富力士。
那张证件上，他喜欢的那个少女的照片旁边，是印着有着“富力士”姓氏的名字。
金•富力士。
这个男人在数年前来到族里，带走了奥洛斯家的孩子酷拉皮卡之后，劫数就开始了。
不久后，那男人带着酷拉皮卡又回到了族里。
年轻一辈的人得知了外界的历练能够让人变强之后，全都往外跑了——只剩下了老人、有了家室的终年夫妇以及年幼的孩子留在了族里。
出去了的人互相之间定期联络，也包括不断四处旅行着的荷里耶塔自身。
然而，不久后传来的灭族事件，让所有在外历练的窟卢塔族的年轻人惊呆了。
他们利用独有的联络方式联系上了所有人之后，很快一同回到了窟卢塔族的隐居地。
众人在清点了全部失去了眼睛的尸体之后，发现有好几人的尸体都没有了。
包括留在窟卢塔族隐居地接受成年仪式的酷拉皮卡本人。
所有人都知道是幻影旅团来过这里，而失踪了的人，恐怕也已经不在世上了。
族人们忍着悲痛，在将族人的尸体整理好下了葬之后，才又一起离开了那个再也不能被称为隐居地的地方。
曾经成长的乐园，早已不复存在……也已经不再安全。
就在此时，全世界炒得沸沸扬扬的关于窟卢塔族被全灭的消息传到了族人们的耳中。
窟卢塔族的幸存者们都一致认为——这想必是某个人对他们的保护！而这人就是金•富力士。他们……必须找到金•富力士这个人。
毕竟如果没有他出现，或许整个窟卢塔族会全灭。
他们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金•富力士会在那种时候出现在窟卢塔族，并丢下让他们年轻一辈追逐力量的饵呢？
他们，想要一个解释。
因此，荷里耶塔在看见莉莉丝的身份证件之后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选择了将这消息传给分布在世界各地的所有族人。
所有人都认为，莉莉丝是金的女儿。
而族人们传回对策的那一天晚上，莉莉丝和他成为了恋人。
他们认为，自己的女儿要是被人欺负了的话，作为父亲的金是一定会出现的。
其实荷里耶塔知道，这样的自己很卑鄙。
即使是其它方法，也是可以让金出现的。但，他选择顺应了自己的心情。
和莉莉丝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很快。
两个无法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的人，因为彼此的牵绊而停下脚步迁就爱情，这让荷里耶塔很高兴。
然而，与高兴并存着的，是隐瞒了“真相”背后的惶然。
荷里耶塔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
他一直都想要告诉莉莉丝关于窟卢塔族的事情，可是最终却没有一次说出口。
他害怕看见对方讨厌自己的眼神。
只是，命运中的意外总是来得太突然。
族人的催促让荷里耶塔有些懊恼，也有些不耐。
他说谎，“我怎么可能喜欢她。”——天知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的矛盾。
荷里耶塔不想背叛自己的族人，他也不想舍弃自己对于莉莉丝的感情。
于是他在这两者之间，被自己的思绪刺得遍体鳞伤。
在听见莉莉丝的声音时，有过惊慌，也有过不知所措。
然而，当少女用沉静的声音说出希望得到解释的话语时，荷里耶塔竟有一种“其实她并没有怪我”的错觉。
只是……怎么可能不怨怼他呢？
毕竟，他做出了那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荷里耶塔摘下了自从窟卢塔族被灭族之后一直没有在人前摘下来过的黑色隐形眼镜。
最后，显出了那被喻为世界七大美色之一的绯红眼。
荷里耶塔看见，不远处站着的莉莉丝脸上的平静。
淡淡的月光映着她仰起的纤细脖子和惨白一片的脸上，没有一丝负面情绪——她脖颈上戴着的项圈上头，那个金色的小铃铛轻轻晃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说：“这段时间以来，承蒙照顾。”
随即，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荷里耶塔没有阻止她。
他知道自己伤害了这个他一直一直都喜欢着的女孩子。
因为不可能在一起，所以……让她离开。
☆╮☆╮☆╮☆╮☆╮☆╮☆╮☆╮☆╮☆╮☆╮☆╮☆
莉莉丝告别了便利店的店主大婶，婉拒了大婶想要自己再多住一阵的邀请自后，收拾了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离开了这个有着潮湿气候的小城镇。
熟悉的列车前进声响起。
莉莉丝习惯性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她伸了伸懒腰——
“啪——”
脚，踢上了什么东西，闷闷地响了一声。
莉莉丝弯下身体，眯着眼睛看向桌子底下的东西。
她伸出手，把那样东西拽住一角，拉到面前来。
黑色封皮上有着烫金字体，以及厚厚的、已经脏污了的书页。
……《圣经》。
莉莉丝笑了。
这好像是她来这个城镇之前丢在列车上的那一本呀。
真是巧，坐上了同一辆列车……么？
她把那本书轻轻放到了桌子上。
“But if any one walks in the night, he stumbles, because the light is not in him.”
她喃喃念着……
莉莉丝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忘记这句话。
若在暗夜中走路，就必跌倒，因为他……没有光。
【第一部•确定为灭蚁行动•完】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绯红眼的天使(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