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乔廿

26、第十三章

　　——不要离开我，因为现在是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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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入学季，刚入学的新生两三个结伴一起走进学校，我站在走廊上看着樱之坡，果然对新生吸引力最大的校内打卡点还是樱之坡吧。
　　路过的仁王看我站在窗户前发呆，叫了我一声：“柚木，准备大扫除咯。”
　　转过身的时候才看到他身边还站着幸村。
　　跟他们俩一起去教室未免太过引人注目，我应了一声：“好，不过我得先去一趟办公室。”

　　早上来学校在公告栏前看分班表的时候我才知道高三年的分班是按高二成绩分的，男网部的正选至少有5个都在A班。
　　看来以后我跟笔友见面的机会变多了啊。
　　大扫除后随之而来的是班主任毫不留情的通知：“明天开始进行为期3天的摸底考试，大家回去好好准备。”
　　班里哀嚎一片，我却看到仁王还在跟柳生勾肩搭背，贼兮兮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周围旁听的人发出一阵爆笑，连幸村都很爽朗地笑了几声。
　　我在考试期间有个习惯，开考前一天以及每一科结束后会到图书馆自习。我发现这几天我去图书馆自习的时候，总能见到幸村。去的时候还没见到他，过了一会儿我一抬头，就能看到他。
　　大概是对于其他科目的自信，无论下一科考什么，幸村永远在复习化学。
　　说认真的，我觉得他就长着一张很会抓考试重点的脸，但是化学成绩却一直不上不下。

　　考完最后一科，我买了三个鲷鱼烧去医院。明明是小时候很喜欢的点心，现在吃起来却觉得没有了以前的味道。
　　“有想好以后考什么学校，读什么专业吗？”
　　“早稻田，专业的话，没想好……最近身体好点了吗？”
　　哥哥点点头：“大概是因为天气变暖了吧，最近感觉有活力多了。”
　　我看着冒出新芽的树枝，如果春天永远都不结束该有多好啊。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前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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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夏天为什么来得这么快呢？如果时间能慢一点就好了。
　　不过哥哥的身体越来越好了，偶尔还能在我的搀扶下到医院的花园里晒晒太阳。
　　“突然想吃刨冰了啊……”哥哥抬头望天，“天空真蓝啊，干净又明亮。”
　　“刨冰什么的，还是等病好了之后再吃吧。”
　　我们俩互相以对方为支点，靠着对方坐在树荫下。
　　即使是生病了，哥哥也依旧给我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清今年的生日愿望是什么呢？”
　　愿望当然是以后的每个夏天都还能有哥哥在我身边啦。
　　“一起去看烟花大会吧。”
　　东京的烟火大会跟我的生日并不是同一天，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目的也只是看烟花而已。
　　哥哥的身体没办法到处走，所以烟火大会那天晚上我们一起来到天台，我侧过脸看哥哥被烟火照亮的侧脸。
　　因为看着哥哥的侧脸发呆，所以当哥哥侧过头来跟我说了句什么的时候我根本没注意听，烟花又在这时连续炸开来。
　　“什么？”
　　哥哥却没有回答我，抬手揉揉我的头后继续看烟火。

　　呐……不要用那么温柔却悲伤的神色看着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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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里的书迟迟没有翻页，不知怎么的又想到了烟火大会那天，无论我后来怎么问哥哥，他都没把那句我没听到的话告诉我，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幸村已经坐在了我对面。
　　看我终于回过神，他对我笑了笑，递了一张便签过来：“今天的数学作业，要对一下么？”
　　虽然我知道他是我的笔友，但我们现实里也只停留在偶尔跟对方交谈几句的关系。
　　我把作业递给他，他在自己的练习上圈了几道答案和我不一样的题出来，对着他的答案我重新算了一遍，有几题是因为做的时候心不在焉，有几题的答案则是我完全没理解的。
　　「可以麻烦幸村君帮我讲下这道题吗？」
　　他俯身看题的时候，我抬起头恰好对上他的眼睛，他顿了顿，然后离开座位坐到我旁边来。
　　“还是这样比较方便。”幸村低声说道。

　　阳光、书、清秀的少年。
　　大概是我能想到的学生时代的最美好的事物了吧。

　　听完幸村的解题思路，我趴在桌子上重新演算了一遍题目。
　　幸村并没有坐回原来的位置。
　　……好像一般在图书馆会这样并排坐一起的大多是couple。
　　尽管平常面对面的交流不多，可是像现在这样的相处却也并不让人觉得尴尬。
　　尤其是幸村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一种“理应如此”的气场。

　　啊，眼皮好重。
　　高三学业繁重，我又时常奔波在东京和神奈川之间，紧绷的神经一直得不到松懈。
　　幸村身上温和又令人安心的气息让我突然觉得好累好累，意识也渐渐模糊了。
　　等醒过来的时候图书馆里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绚丽的火烧云提醒我时间已经不早了。
　　“醒了？”
　　我这才发现原来幸村一直在我旁边。
　　“幸村君一直在这里吗？”
　　“嗯。”他笑了笑，拿过我的保温杯倒了杯水给我。
　　自从拿下三连霸后，三年生正式退役，不打网球的时候，幸村他们几个来的最多的就是图书馆。
　　……浪费了快一个小时睡觉的我，此刻内心却没有什么罪恶感。

　　“柚木今天去车站搭车么？”
　　“嗯，幸村君也是吗？”
　　“看来今天可以结伴去车站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脑子里浮现了两个戴着小黄帽手拉手的小学生一起回家的画面。
　　“感觉有段时间没在车站看到柚木了。”
　　“最近经常搭电车去东京，没怎么乘公共汽车。”
　　幸村没有接着问下去，而是换了别的话题。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即使偶尔没有话题也不会尴尬。
　　就好像我们之间的相处就应该是这样的。
　　幸村看了看不远处的车站，语气有些遗憾：“这么快就到车站了呐，跟柚木聊天很舒心呢。”
　　“我也是。”很久没这么放松了。
　　很快他平常搭乘的公交车就到了，而他却没有上车。我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他却掏出了习题册开始看了起来，什么也没解释，带着笑意的眼睛似乎在向我诉说着什么。
　　我没有问出我的疑惑，沉默地坐着等待公交。

　　公交到站的时候我向幸村告别，起身准备上车，幸村叫住我，示意我抬起手，放了一颗糖在我手心里。
　　“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一点。”然后又用法语对我说了一句，“美丽的女孩，愿你今晚有个好梦。”
　　直到我在车上落座，手心里还紧紧攥着幸村给我的糖。
　　最近，我的情绪有这么明显吗？幸村他……为什么能够看得出来呢？就算看出来了，为什么要给我糖果呢？
　　还有那句法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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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来不及探究幸村对我若有似无的接近，哥哥的身体状况突然恶化，已经到了没有办法摘下呼吸机的地步。
　　就好像是一场烟火一样，绚丽而又短暂。
　　哥哥的手很漂亮，在还没生病的时候，设计出了很多当季流行的衣服。
　　可现在这双漂亮的手，手背上布满了针孔。
　　我轻轻抚摸着哥哥手背上的淤青。哥哥清醒着，可是看起来很虚弱，连眨眼睛都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
　　他动了动手指，似乎在安慰我。

　　我知道哥哥连呼吸都是痛的。
　　可是他放不下我，即使强忍着痛也要活着。

　　在他心跳停止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一直压在我心底的不安和恐惧一瞬间全都爆发出来。
　　文太陪在我身边，紧紧握着我的手。
　　医生出来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请问风间早苗小姐是哪位？病人要求见你。”

　　再次在病房见到哥哥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佩戴呼吸机了。
　　目光轻轻地看着我，仿佛在说：“你来了。”
　　我拿出准备好的《小王子》，这段时间我总是念着这本书伴他入睡。
　　这是小时候哥哥哄我入睡时，给我念的第一本故事书。

　　我念完最后一句话，很久很久以后哥哥才对我说了一句：
　　“晚安，清。”

　　不知哪里来的风吹起了窗帘，树枝上的鸟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真是自由啊。
　　哥哥也是。

　　我放下手里的书，替哥哥掖好被子。
　　“晚安，哥哥。”
　　他在一个温暖的冬日午后离开了我。

　　【THE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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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是和早苗商量好后由早苗拔掉呼吸机的，我并不清楚日本病人放弃治疗是否能拔掉呼吸机，有错的地方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