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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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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从墓园里出来之后,我径直回到了自己家。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孩子,我怕他怨我。
我明明知道老师当时状态不好,却还是留他在这里一个人面对千夫所指。如果我当时没有接那个任务,老师一定不会就这样没了。
这是我的过失。
半夜三更躺在床上,闭眼全是老师的模样,一会儿是他生前提刀护在小队前方的笔挺背影,一会儿是他咽气时睁大混浊双眼的脸。
虽然我并没有见到老师死去时的样子,但我坚信他就是那样不甘而无可奈何地死去的,以至于无法瞑目。
所以说我从小就不想当什么忍者。
我在床上折腾半宿,从左滚到右,又从右滚到左。老师的那些个音容笑貌就不停地跟走马灯似的跟脑子里打转,这种情况想来就算是没心肝的人也睡不着。
后半夜的时候,我干脆开了灯起床,裹上一件厚外套就直接出门奔向旗木家。
我打算去看看那个孩子。
老师的妻子去得早,所以老师这几年来可以说是既当爹又当妈,一个征战沙场声名鹤唳的影级忍者,竟然硬是被家里的奶娃娃给磨去了鲜血削出的棱角,成了一个看上去有些过于溺爱宝贝儿子的奶爸。
我5岁时开始跟老师学习,那会儿老师的妻子已经不在了,但是看着他儿子那张嫩嘟嘟的脸蛋儿也能知道那必定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老师的儿子叫旗木卡卡西,当时听到这名字我一度以为老师想要辞职回家种地了,而且稻草人这种听起来就孤零零没人爱的名字,也不知道那位先走一步的旗木夫人是怎么同意的。虽然我明白忍者们总会有些奇奇怪怪的姓氏和名字,这就好像是我们创造的那些招式一样,有些喊起来很是形容贴切,但是有些喊在嘴里就会觉得莫名羞耻。
可是名字不一样啊,那可是一个人的门面。
老师对我的嘲笑面不改色,非常诙谐地跟我开了个玩笑说,别急着笑,宇智波以后指不定还会用什么奇奇怪怪的动物来命名自己的孩子。
呵,怎么可能,宇智波就没出过什么奇葩名字,大家的名字都是规规矩矩中透出一点点典雅的感觉。
就比如说宇智波幸子这个名字。
当然,不论我在最初怎样嫌弃老师儿子的名字,当他一天天开始长大,我的兴趣爱好便从撸忍猫变成了逗卡卡西。
虽然卡卡西只比我小三岁,而25岁和22岁的人或许看起来没多大差别,可5岁和2岁的小孩儿可就区别大了。
2岁多一点的小娃娃,步子还没走稳就开始拿着未开锋的短刀练干架,小胳膊一甩一甩地划出破空声,有时候因为骨头太软支撑不住长时间的训练,走两步还能摔个屁墩儿。可你瞧他摔了却也不哭不闹,跟住我旁边那大嗓门儿的小带土可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孩子,那家伙每次一嚎起来我晚上就睡不成个好觉。
夏天和老师对练累了,我就靠坐在他家门廊,翘着脚一边喝冷饮一边看着卡卡西自顾自地努力练习。正午毒辣的太阳把他那小脸儿晒得通红,可他却跟不知道累似的继续又砍又劈又刺。
最后我倒是比人家亲爹还要先看不过去,捧着冰棒就硬是拉着累得直喘的小宝贝儿到阴凉处歇息。
卡卡西本人特别不喜欢我这样以爱的名义打扰他训练,他觉得我这是心怀不轨,想要以糖衣炮弹的方式捧杀他,先把他宠成软蛋,再以宇智波的名义向旗木家施放政治压力,企图夺取他们家的传家刀法。
那会儿他一脸严肃警惕地把这一长段话磕磕绊绊说出口,我不禁一本正经地拍了拍手表示他的推理十分精彩。但心里呢,早就被这开了七窍玲珑心的小兔崽子萌成一团,恨不得抱住他就是一顿猛蹭。
可当他进入忍校后,慢慢对自己曾经的推理开始闭口不提,似乎明白了牙牙学语时说出的这段话有多么引人发笑。
这几年里,我和旗木家的两人相处在一起,可以说是暗无天日的忍者生涯中最为充满光明和希望的时光了。
但显然如今老师不在了,这最后的梦怕是也要碎了。
一路靠着忍足飞奔到老师家院子外边,我借着外面晃得跟个挂在天上的大灯泡似的月亮光,静悄悄从不太高的围墙外翻了进去。
把鞋脱在门廊下面,我踩着咯吱咯吱的地板就走到了卡卡西的房门外。
在纠结了片刻后,我还是决定轻轻拉开门,如果他睡着,那我看一眼便走就是了,待白天再来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我拉开了门,发现他没睡,正一动不动地裹着被子坐在那里。
似乎是听到了响动,卡卡西极其缓慢地将头转向我的方向,用一双毫无光泽的晦暗眼眸直直看进了我的眼里。
他没带面罩,银色的头发还是像往常一样支楞着。我盯着他那和老师有七分相似却又极其年幼的脸,鼻子一酸差点儿跟他眼前就哭出来。
我试探性地往前迈了几步,见他没有动作,便索性跪坐到他身边,很轻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卡卡西眼底的波微漾了漾,像一个齿轮已经生锈许久的机器一般,一点一点向我靠拢,最后呆滞地把脸埋在我的肩上。
“幸子。”
“哎,我在。”
“爸爸没了。”
“嗯,我听说了。”
“我好恨那些人,但我也有点恨他。”
“……”
“你不说话,你是不是还向着他。”
“我不向着他,他也把我丢了,我也难过。”
“我不难过。”
“好,你不难过。”
“幸子。”
“哎,在这儿呢。”
“我讨厌同伴。”
“好,那就讨厌他们。”
“我以后只遵循忍者守则,任务第一,谁也不救。”
“好,不救他们,只要你能回来我什么问题都没有。”
“幸子。”
“哎,我在呢。”
“我好难过。”
“嗯,我知道,我也好难过。”
“可我不想哭。”
“那就不哭,现在我们咽下的眼泪就是来日那些人为任务牺牲时溅有三尺高的满腔热血。”
“幸子。”
“哎,我在。”
“你真坏。”
“我是坏,人不能太好,太好死得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