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是个难事儿》缄默成瘾

7、第六章 笛音

　　张先生教的很好，楚少天也有着不错的悟性，现下楚少天已经能辨认出不同符篆的作用了。
　　楚少天虽然还未完全融入进同窗们的小集体，但他的同窗们也不会像第一次看见他一样排斥自己。
　　又一天的课程上完了，楚少天安静地收拾着桌上的笔墨纸砚准备回楚府。突然，一声清朗的声音叫住了他。
　　“少天！”
　　不用转头，便能猜到是吴皓轩那个憨货。
　　毕竟在这里敢这么叫他的只有这个傻瓜。
　　每一次这么叫他，发生的都不是什么好事。上一次叫他的时候，是两个家伙在背地里说了自己的坏话，然后吴皓轩把那两个家伙揍了一顿，最后拉着自己去看那两个家伙的惨样。
　　楚少天头疼地按了按额头，假装自己没有听见。
　　“少天！少天！”
　　“......”
　　“少天！”
　　一双无辜的杏眼圆瞪着，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
　　“.....有什么事吗？”
　　楚少天叹了一声，停下了手上的活计。
　　早知道这人这么烦，他当初就不该坐这！
　　“你最近怎么都不笑了......笑起来多好看呀！”吴皓轩嘟囔着。
　　楚少天抽了抽嘴角，他又不是来卖笑的！
　　“...没事的话我就回楚府了。”说完便转身要走。
　　“哎！等等呀！”吴皓轩连忙制止道，“少天.....你才接触我们这道没多久罢？”
　　“怎地了？这又不是第一日认识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吴皓轩摸了摸鼻梁，“我听说，最近要举办论道大会了，只是想问问你来不来.....”
　　“论道大会？”楚少天皱眉问道。
　　毕竟以前没有正式学过，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东西他是不知道的。
　　“哈哈，我就觉得你不知道，所以特地来问你的！”吴皓轩眯起双眼笑了起来。
　　楚少天拍了拍桌上的砚台。
　　吴皓轩立马收起了笑容——他可没忘记这砚台有多重，拍在他头上有多痛。
　　“其实论道大会每年都会在离这不远的扬州城举行，旨意是将同道中人聚集在一起，互相交流对方的心得。并且有时还会办一些斗法捉鬼的擂台......”他顿了顿，又讪讪道，“我的本家....吴家，也算是这道上的。但因为地处梁州，离这太远，我爹便来信让我去参加.....”
　　“所以你准备拉上我？”楚少天露出玩味的笑容。
　　吴皓轩低下了头。
　　楚少天思量着这事的得失。其实如果只是看看也无妨，还能多增长增长自己的见识......但如果不只是看看呢？谁知道那所谓的斗法捉鬼的擂台有多危险？而吴皓轩又是否能真正信任？
　　他隐隐觉得，这吴皓轩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单纯无害。至少，他那本家“吴家”就是个巨大的谜团。
　　“....你不去吗？”吴皓轩有些失望地看着沉默下来的楚少天，他两手不安稳地互相交持着。
　　“......哎。”楚少天拿他那失望的神情没办法，只得道，“我回去再想想罢，好歹得先问过我爹。”
　　“好，那你明天再告诉我！”
　　吴皓轩一改失望的神情，脸上露出笑容。
　　然后楚少天得到楚项天的答复是：我的儿你去哪都可以，反正去哪都是一样多的仆从金钱和护卫。
　　楚少天看着身后为自己忙里忙外的一众奴仆，不禁汗颜。
　　第二天早上，楚少天便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了张先生的院子。他来得早，院子里冷冷清清的。
　　细碎的清晨阳光微微从屋檐上撒下，忽而一曲笛音入耳。
　　楚少天惊讶地讲头转向笛音传出的地方，那是先生的竹林，经常有学生喜欢在此漫游。
　　沿着青石板一路往前，两侧的竹林愈发繁茂，竹叶碰撞在一起，同那清脆的笛音相和一般。笛音虽清脆，但总在关键时刻戛然变换，隐有郁郁愤慨之气。
　　青石板的尽头是间小石亭，弯弯绕绕的潭水绕过石阶，环绕在石亭的旁边，最后又汇聚回流。
　　石亭上正挺立着一青衣少年郎的身影，熟悉的侧颜正吹奏着手边的竹叶。
　　恍然间，一阵大风刮过，数不清的竹叶漫天飞卷。与此同时，笛音陡转上升，短促而又迫切地收束起来。
　　风渐渐平息下来，吴皓轩若有所思地垂着眼眸，看着手中的竹叶。他的眼神平静却又似乎暗潮汹涌，令楚少天一时茫然不知所措。
　　楚少天安静地往后滑动轮椅，将身影隐匿于层层竹林的后面，这才缓缓转身折返回学堂。
　　待到安稳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后，楚少天才如梦惊醒般眨了眨眼——先前竟是连眨眼都不敢，生怕错过那吹笛者的每一个动作。
　　吴皓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楚少天反复默念着他的名字，记忆里他往日的笑容也似乎模糊了起来。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楚少天抬起眼，正好对上吴皓轩的双目，刹那间瞥到那眼中还未来得及收起的淡漠，如同错觉一般。
　　“....少天。”吴皓轩立马恢复成如往常一般的明朗笑容，“你来的真早。”
　　“嗯，早。”楚少天移开视线，点了点头。
　　“论道大会，你准备和我一起去吗？”吴皓轩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楚少天顿了顿，犹豫片刻，轻声道：“再让我考虑考虑。”本来是打算立马答应下的，但经过那惊鸿一瞥之后，心中的不确定又开始隐隐放大。
　　吴皓轩张了张嘴，却又再合上了，没继续说些什么。
　　楚少天也假装没有看到吴皓轩的视线，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上午张先生教完课。
　　一下课，吴皓轩便拦住了他。
　　楚少天刚要开口，就被吴皓轩截断了话头。
　　吴皓轩心不在焉地开口，“你听见了。”
　　是肯定而非疑问。
　　楚少天沉默下来，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吴皓轩抬起头，炯炯的目光直视着楚少天，他一字一句道：“我并不是有意欺瞒的.....而且论道大会，对你和我都有帮助。”
　　楚少天忽然扯出明媚的笑容，“那我对你又有什么益处呢？”
　　吴皓轩直视楚少天半晌，突然沉默。
　　楚少天不解地看着他。
　　“你....”吴皓轩顿了顿，开口道，“你很奇怪。”
　　“我？”楚少天皱了皱眉。
　　“你的魂魄很奇怪。”吴皓轩沉声道。
　　楚少天心中一凛。
　　“虽然你的魂魄很奇怪，但是....”吴皓轩的双眸如墨般漆黑，眼中映出楚少天的虚影，“你很好，你魂魄的颜色很漂亮。我喜欢你。”
　　吴皓轩仿佛像在说什么家常便饭一般，轻声陈述着。
　　楚少天这才意识到，吴皓轩带给他的违和感是什么了——是一种不谙世事却又看得通彻的违和感 。
　　他可以因为两个家伙说了他坏话而把他们揍得遍体鳞伤，然后笑着牵自己去看他们的样子。
　　他也可以上一秒夸你很好，然后下一秒笑着将刀捅进你的心脏。楚少天有预感，他就是这么一种人，与其说是人，更像是某种有着不确定因素的野兽。
　　他终于知道他感受到的那种危险是从哪来的了。
　　“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我觉得这对你没什么坏处。”吴皓轩似是不解，又有些局促地看着楚少天。
　　楚少天深深呼出一口气，“去，当然去。”
　　至少目前看来，吴皓轩对他并没有什么危险。既然弄清楚了危险的根源，自然而然就消除了之前的不安。更何况，论道大会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他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的理由。
　　吴皓轩笑了起来，笑的眉眼弯弯。而楚少天此时，心底却升起一股寒意。
　　吴皓轩自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楚少天的异样，“我们明早就启程罢！待会我们先去找张先生请个假，然后明日辰时在书院前集合！对了，记得多带点盘缠，每次大会上都有很多好玩的小玩意儿卖！”他兴奋得就像第一次出游的孩童一般，一直碎碎念着。
　　楚少天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总感觉自己像上了贼船一样。
　　魂魄，颜色......还有吴家，吴皓轩.....和论道大会。
　　这日子过得可真是又精彩又玄幻，楚少天心中苦笑。
　　对了，说起论道大会.....那魏家也不是这道上的吗？楚少天忽然愣住，随后懊恼的拍了拍脑袋。
　　既然这论道大会这么有名，那魏家肯定也会出现......这日子可不止精彩了，还有惊险.....也不知道那魏沈图遇到了多倒霉的事......
　　楚少天觉得自己真的上了一条贼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