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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许愿池,白鸽,明朗的太阳——啊,还有靓丽的女郎。

      多么浪漫啊,罗马。多么美妙啊,意大利。

      西撒·A·齐贝林满意地打量着这一切,觉得一切都完美到无可挑剔。

      当然啦,包括他自己在内,都是完美的。

      他搂紧身侧的女伴,又俯下头用鼻尖亲昵地磨蹭着她的发丝,这轻佻的举动引来对方一阵娇嗔的捶打。

      “呐,齐贝林先生!听说背对着许愿池把硬币扔进去,就可以实现愿望呢!是真的吗?人家也想试一试,但感觉好难喔——?”

      “哦?还有这样的传说?”

      在女伴柔柔的撒娇攻势下,西撒也不由得来了兴致。他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一枚硬币,爽快地背过身。这种事情当然难不倒他,在脑内预估好力度与轨迹后,西撒利落地抛出了硬币。

      “咚!”

      “诶——?居然扔进去了吗?好厉害!齐贝林先生许了什么愿望呢?”兴奋不已的女伴勾上西撒的手臂,半拖半拉地把他往池边带:“我们过去看看好不好?不知道现在里面有多少硬币呢?齐贝林先生这么厉害,神明一定能实现你的愿望的!”

      “嘛…哪有这么好心的神明呢?”

      西撒笑了笑,虽然不太相信,倒也十分配合地陪着她来到池边。午后阳光洒落在微微荡漾的水面上,像混入了细碎金箔的玻璃工艺品。西撒不禁怀念地眯起眼睛,他想起了在威尼斯看过的水景,他能想象得到现在把手伸进池水中,会有多清凉。

      “那是什么?”

      听到女伴困惑的话语,西撒看向她手指着的方向,那里水底的硬币格外稀少,但相对的——

      他模模糊糊地能看到一团黑影,并且那团黑影正以极快地速度向他们所在的位置游来。

      等等,游来?是人类吗?西撒下意识地绷紧肌肉,戒备着可能发生的战斗,但没想到那人的速度也很快。转瞬的功夫,她已经扶着水池边缘站起来了,并且——

      “噗!”

      她呲了西撒一脸水。

      啊,原来是女孩子啊。西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很冷静,甚至还有心情考虑对方的性别。

      “咿呀——!齐贝林先生!”女伴惊叫起来,连忙从挎包里翻出手帕递给他,可西撒并没有接过她的好意。他抬起手沉默着抹去睫毛沾上的水珠,当视力重归清晰后,他才发现面前正站着一位身姿曼妙的少女,熠熠生辉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是你!”

      西撒捂住胸口,这一刻他感觉心脏被爱神丘比特射中了。是的,一定是神明听到了他的愿望,是神明让他与这位少女相遇的!他不禁发出幸福地感慨:“妈妈咪呀!”

      “妈妈咪呀!许愿池真的实现了我西撒的愿望!赞美上帝!我遇到了我的向日葵,我的小太阳——!”

      “不,这才不是我和齐贝林先生的初遇。”你给这个油嘴滑舌的花花公子倒上红酒,淡定自若地吐槽道:“向日葵和小太阳又是什么玩意儿?怎么可能是我!从水池里爬出来那会儿我就是个落汤鸡好不好?落汤鸡能好看到哪里去?我倒觉得,没准是上帝在提醒你去治治眼睛呢!不等等…话说回来你不是不信教吗?别乱拿上帝说事儿啊,会遭天谴的,他老人家可小心眼啦!”

      “你信不信他早晚抛个十字架下来,让你受受难?还有,请不要再在我身上练习调情技巧了,齐贝林先生!你的实力已经足够让你从花花公子学院高分毕业了!”

      “为什么不是满分?”西撒不满地问道。他搔了搔脑袋,理直气壮地辩解道:“我可不是花花公子!我只是…习惯性地赞美女性。”

      说到后面,他也有些底气不足了。

      “一分扣在你糟糕的衣品,不客气的,齐贝林先生,花花公子学院永远欢迎你。就算毕业了,你也会是最好的那位教授。”

      “噗哧——噗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你好像听到哪里传来了偷笑声。你扫视了一圈餐厅,不远处有个棕发男人正大快朵颐,嗦食尼禄面的动作十分夸张。

      会是他吗?不管了。

      你收回目光,专心给西撒倒酒。他却像是在不满意高脚杯夺去了你的注意力似的,伸出手以一个特别骚气的姿势将那杯酒送到唇边。

      西撒的表演并未结束,在成功引回你的注意后,他凑到杯口特优雅地喝了一口。接着找准时机,颇具□□意味地吐出舌头。粉红的舌尖灵巧地活动着,被少量红酒染上颜色的唾液又将那些粉红悉数勾勒在唇瓣上。

      仿佛那些抓住一切机会,夸耀自己脖子上沉甸甸珠宝的…风韵贵妇。

      “齐贝林——”你握紧酒瓶,拖长尾音警告道。被迫欣赏骚包男士的表演让你感到很无奈,又有一些丢脸。

      你再次扫视了一圈餐厅。幸好,没有人注意这里的动静。

      “诶?!不是说好叫我西撒的么?来,西——撒——”西撒也将语调拖长,有样学样的纠正道。面对厚脸皮又极爱撒娇的雇主,你叹了口气,从善如流地改变了称呼:“听着,西撒,你该试着改变你过于意大利的思考方式——不,算了…你还是继续意大利着吧。感觉剜掉你脑子里的恋爱部分,剩下的肉可能还没一颗核桃大。”

      西撒并没有被你的毒舌打击到,他那活跃的恋爱脑立刻就开始运作了:“就算是没有核桃大的肉,它也和我最重要的心脏一样,每一个细胞里都有你的身影——”

      “打住!你最重要的器官难道不是肺吗?”他过于肉麻的描述不禁让你身上每一根汗毛都站起来,肃穆地为他的发言鼓掌:“请你好好回忆一下当时发生的事情!难道不是因为你女伴的尖叫声引来了附近巡逻的德军…然后西撒你(人渣的)抛弃女伴,把我扛在肩上一路狂奔逃走了?”

      “不要再一门心思美化你的回忆了!”

      噼里啪啦地说完这一通后,你感到有些口渴。作为一个有骨气的姑娘,你坚定地拒绝了西撒递来的(他喝过的)酒杯,仰起头直接对着酒瓶灌了一大口。你缓过劲,平复好心情,觉得自己足够镇静了。于是,你抬起头,对满脸写着痛心的西撒说道:“说真的,我打心眼里感激你能庇护我这个犹太人,但也请不要再说你所谓的俏皮话挑逗我了,西撒。”

      “诶?我让你感到困扰了吗?抱歉,那…作为补偿,就请收下它吧?”西撒有些苦恼地托住下巴,他冲你摊开手掌,变魔术般地甩出一根项链。

      “……”

      你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可也知道自己可耻地有些心动了。这不能怪你,上面镶嵌的宝石很大颗,看起来就很贵的样子,简直在戳你的痒痒点!就在你即将克制不住伸手的欲望时,西撒却将项坠凑到嘴边,你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等下——我忘记给它施加一个爱的魔法了。”西撒微微阖上眼皮,在你震惊的眼神中,他端端正正地把自己的唇印附在宝石上,“好了。我心爱的人儿啊,现在,它已经是一条拥有爱的魔法的项链了。”

      “oh——no——!天呐!这个花花公子在说什么肉麻话呢?!”你恍惚听到有个痛心疾首的男声正呼喊着什么。

      你木着脸,努力用眼神示意西撒好歹关注一下周围情况再说话。他完全没有get到你的提醒,仍然深情款款地注视着你:“希望你睡前将它摘下的时候,能记起我。”

      “那…你愿意,让我为你的唇也施加一个爱的魔法吗?”西撒捞起你的手,让价值不菲的宝石可怜巴巴地挤在彼此的掌心里。与此同时,他脸颊微红,嘟起嘴唇一点一点向你靠近。

      F那啥k,他在说什么骚话呢?!

      “哦哦哦哦这个意大利佬在说什么骚话!”

      在一旁那个陌生但确实烦人的男子大呼小叫的嚷嚷声中,在西撒越凑越近的嘴唇阴影下,你感觉你引以为傲的理智——崩坏了。

      碎成一片一片了哦?

      披散下来的头发很好地掩住了你额角蹦跳的青筋。你的目光慢慢下移,最终定格在西撒□□前装饰的那颗金属太阳上。锁定目标后,你微笑着对西撒说道:“那,能让我为西撒的□□,施加一个爱的魔法吗?”

      “oh my god!!原来是天生一对吗!为什么要在我面前做这种事?!神啊!为什么要让我看到!”陌生男子惨叫道。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你们做吧,我保证我不会看!”

      这家伙张开的指缝,都够游小鱼了。

      “啊?!诶——!也不是不可以…但现在吗?确定要在这里吗…”西撒难得的涨红了脸,他慌慌张张地松开你的手,幸福来得太快让他有些不知所措:“那边还有个碍事的乡巴佬,我可不太想让你的美丽被他偷窥到。”

      “哈?!谁是乡巴佬啊!你这色魔!”

      无视了陌生男子的怒吼,西撒不安地绞着手指头,一副忸怩娇羞的少女姿态。

      “嗯,就在这里哦?可是我有点害羞呢。西撒,你闭上眼睛好不好?”你凑近他的耳畔,娇羞地拉住他的衣袖小声提议道。

      “啊…好、好的!真拿你没办法呢…只是不要太过火哦?我们还在外面…”西撒犹犹豫豫地闭上了眼睛,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有多期待。

      见他已经安分的闭嘴闭眼,你也不再伪装了,刚刚还泛着红晕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起来:“爱的魔法!血色夕阳!”

      你抄起红酒瓶,冲着西撒裆部的太阳就是一通猛倒,很快大片的红色就在他的白裤子上蔓延开来。西撒惊慌失措地睁开眼,轻松制住你的手腕:“住、住手啊!女孩子不可以随便攻击男士的那里!”

      “咻——”

      有什么东西正朝他飞来。

      虽然知道不会是致命的子弹,出于警惕,你还是立刻看向声源处。几乎是瞬间,你对上了一双极其有活力的眼眸,眸色是非常漂亮的青蓝色,泛着这个萧条年代很罕见的,神采奕奕的光彩。更难得的是,他的状态并非像你见过的德军那样是狂热而病态的,而是一种…能让人感受到丰沛生命力的——

      就像墨西哥盛产的龙舌兰酒,辛辣而热情。

      是好人家长大的孩子吧,你想。

      “喂,那边的轻浮男!可不能因为生气就对女孩子动粗哦?”

      原先一直在吵闹的男子晃了晃手里的叉子,得意洋洋地冲西撒笑。他嘴唇上还沾着没舔干净的墨鱼汁——这样大大咧咧的家伙,难道也会是波纹使者?动粗?大概是误以为西撒要揍你吧?感觉,不像是坏人。

      而西撒也没有落了下风。在你还没想好要怎么做时,他已经抄起叉子将波纹注入意面,又用中空的意面接住了向他袭来的黑色细条,狠狠回敬给对方。

      “西撒,你把玻璃杯戳破了,要赔钱的。”你提醒道。那个蓝眼睛的男人一点都没浪费地吃掉了黑色细条——那原来是尼禄面。红酒从高脚杯破掉的洞里哗啦啦漏出来,你忍不住瞥了一眼西撒的裆部。

      很好,那枚银色的小太阳已经彻底染红了。

      比太阳还炽热的是西撒的眼神,收拾完搞事精后,他痛心疾首地教育你道:“下次不可以这样哦?只有那里是不可以攻击的!”

      ……其他地方就可以吗?!

      “什么?!其他地方就可以随便攻击了吗?”蓝眼睛的男人又开始大喊大叫了。

      西撒眉头紧皱的模样莫名让你联想到了你的老父亲,一个瘦巴巴的犹太老头。在你们相处的最后几天,他总是用这样忧虑的眼神凝视着你。

      也不知道他的生意在天堂开得怎么样了。想到这里,你咬了咬嘴唇,乖乖听训。

      “打扰了,一位名叫史比特瓦根的先生找您,西撒·齐贝林先生。”

      所幸,一旁的侍者及时阻止了这场“帅哥众目睽睽之下变老父亲”的惨案。西撒意犹未尽的砸了砸嘴,但还是很绅士风度地把手伸给你:“美丽的小姐,我们走吧。”

      “我觉得,西撒你要不还是,先…换条裤子?”

      “也是,你可真是我的糖心小蛋糕儿。”他兴高采烈地说道。一米八几的小伙子没脸没皮地赖在你肩头,路人纷纷投来谴责的目光。

      你也觉得有些辣眼睛,手起手落,一个过肩摔就完成了。

      “嘭!”

      许愿池边——

      “这个国家的鸽子还真亲近人!就是——男人让人讨厌!”

      “小姐,你是一个人来游玩吗?可以把相机借给我吗?”

      乔瑟夫和西撒各玩各的,他们时不时瞄对方一眼,被发现后再冷哼一声把头扭开。哦,你们现在彼此已经认识了。换好新裤子的西撒依旧不甘寂寞,靠皮相问路过的女游客借到了相机后,他兴致勃勃地跑过来对你左拍右拍。

      “我的向日葵宝贝儿,要拍照吗?你就这样别动哦!诶诶诶真是太好看了!”

      ……他这不是已经拍上了吗?

      “看这家伙的穿衣品味就知道他的审美好不到哪儿去啦!你还是别抱太大期待比较好。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喔!啧,啧啧!”

      你虽然没说话,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默默赞同乔瑟夫的话。

      “!!你在挑拨离间吗?!”

      哦,又来了。

      他们又吵起来了。察觉到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眼光,你嫌弃地低下头,小步挪到离那两人远一点的地方。安顿好自己后,你背过身,悠哉悠哉地扒拉在池边的栏杆上,眼睛炯炯有神地注视着池底的硬币。

      闪亮亮乖生生的小硬币哟!有点,想下去捞。

      “来!回头!茄子——!”身后的西撒大概是已经解决了乔瑟夫,他又一次巴巴地凑上来,嘴里喋喋不休。

      你觉得他打断了你和硬币们的亲热时光。

      你不耐烦地转过身,想赶紧捂上他的嘴巴。可没想到的是,你还没来得及伸手就被他吻住了。事情发生的太快,也实在是出乎你的预料,你惊愕地盯着他眼角的胎记,甚至忘记推开他。

      有什么东西跟着舌头一起钻进了口腔,是唾液吗?不,这是…波纹?!

      你失去了意识。

      再醒过来时,你看到身边的西撒扑通一声气喘吁吁地跪倒在地,他这副力不从心的样子让你觉得不太妙,难道他用波纹控制你后亲了很久吗?说起来,你的嘴巴里有股怪怪的味道。

      他该不会有口臭吧?

      你大力地踹了西撒屁股一脚,他纹丝不动:“西——撒——!你是有口臭么?我嘴里是什么味道?!”

      “不可能!我饭后还用薄荷水漱口了!”西撒大呼冤枉,“口臭那种毛病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你不信的话可以再跟我…再跟我试一次!”

      “滚——!谁要和你再试一次!”你又捶了一下他的脑壳,并狐疑地打量着他,“你该不会在传递波纹的时候用力过猛,把痰吐我嘴里了吧?呕——!”

      “我、我怎么会犯那种菜鸟级的错误?”

      “没错!就是他!他居然把痰吐进女孩子的嘴里!太恶心了啦这个人!”同样气喘吁吁的乔瑟夫大声喊道,努力为你的猜想作证。

      西撒也不甘示弱,他震惊地盯着乔乔,下意识拔高了嗓音:“明明是你把鸽子塞进她嘴里的!”

      “鸽子?呕——!”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在史比特瓦根先生的水壶救助下,漱完口的你终于平静下来了。你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俩个打架还把无辜少女牵扯进来的混蛋,在发现他们同款的湿漉漉造型后,你挑了挑眉毛,将手臂在胸前交叉成大大的X:“听说,一同栽进许愿池等同于坠入爱河哦?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的哦?是天赐的缘分哦?啧啧,补——钙——!”

      “我们没有!”西撒悲愤地喊道。

      “啧啧,会永远在一起噢?”

      “绝对不要!”乔瑟夫疯狂摇头拒绝,甚至学着你的样子在胸前比了一个大叉。

      “这就是神的旨意吧,抗拒它会招来灾厄的吧?”

      “啊…灾厄?!那我…呃。”乔瑟夫搔了搔脑袋,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后干脆把你扯到他身边,嬉皮笑脸地把身上的水渍往你衣服上蹭:“现在你也沾到许愿池的水啦!四舍五入你也栽进去了呢!啊仔细想想,如果是三个人在一起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虽然装逼的意大利佬实在讨人厌,嘁!”

      “乔乔你、你在胡扯什么?!快,快来我这边,离那家伙远一点!他的思想太下流了!”西撒用看变态的眼神瞪了乔乔一眼,又立刻变脸,温情脉脉地向你张开怀抱。

      “喂!你这差别待遇也太大了吧!”

      眼看着他们又吵了起来,史比特瓦根先生压低帽檐重重地叹了口气:“真是够了,唉。”

      你懂他的感受,真的!这俩家伙真的能拯救世界吗?!

      尤其是——

      其中一个家伙还是个幼稚的蛀牙鬼。是的,西撒·A·齐贝林,看他人模人样的,绝对想不到他有蛀牙吧?

      “呜哇啊啊啊——!好疼!”

      伴着西撒的哀嚎,你满意地喝下一口咖啡,然后就被苦得鼻子眼睛都皱成一团,连连吐舌头。你觉得西撒真恐怖,某种程度上来说,能喝下这么苦液体的他也许真能拯救世界呢。

      “出…出什么事了?”一旁的史比特瓦根老伯与乔瑟夫看得目瞪口呆。你努力把面部表情调整得没那么愉悦后,特镇定又特虚伪地唏嘘道:“哦…我好像给错咖啡了,那杯是我的,我倒了不少糖进去。”

      捂着脸颊的西撒:“……妈妈咪呀?!”

      史比特瓦根依然一副懵逼的样子,乔瑟夫却好像领悟到了什么,眼珠子不怀好意地转了转。你无视了泪眼汪汪疯狂摇头示意的西撒,好心提醒他们:“西撒有蛀牙。”

      “哈哈哈哈!西——撒——!你是小孩子吗?蛀牙!你该不会还害怕牙医吧!”

      果不其然,乔瑟夫抓住这个机会对西撒开启了迅猛的嘲讽,而西撒也不甘示弱。就在他们又一次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史比特瓦根无奈地起身制止他们,提醒他们正事要紧。

      是的,你们一行人晚上还有正经事要做。

      你沉默地站在路边,扭头看向西撒,他刚刚撅着屁股钻进车里,现在正招呼你赶紧坐进去。

      “为什么我也要去?”被西撒和史比特瓦根挤在当中,你很不爽地问道。

      “嘛…总觉得把你带在身边比较放心呢。”西撒伸长胳膊笑嘻嘻地把你揽过去,“是不是觉得很贴心?啊非要感谢我的话,亲一下这里?”

      他指尖轻点侧脸,骚里骚气的发言引得乔瑟夫嘁了一声。西撒倒也没有在意,不,与其说他不在意倒不如说是,他很快就找到了反击的方法。

      “马克,说起来,你在德国的女友怎么样了?”被你嫌弃地拎开胳膊,西撒顺势趴上驾驶座,搂住了那个德国小青年亲亲热热地问道。

      “我、我…我下周回国!我们要结婚啦!”

      “妈妈咪呀!”西撒揉了揉马克的脑袋,回过头向你们解释道:“这家伙的女朋友还是我在德国的时候帮忙介绍的!没想到就要步入婚姻殿堂了!”

      他轻飘飘地瞟了乔瑟夫一眼:“啊…话说起来,女孩子都不喜欢吊儿郎当的男人呢?乔乔,你应该没有女朋友吧!”

      “唔哦!”乔瑟夫震惊地捂住被扎穿的小心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无耻引战的家伙。

      “西撒,你也没有女朋友呢。”你看不下去他得瑟的样子,轻声捅刀,快准狠。

      “唔哦!”这回换西撒捂心脏了。

      “是呢是呢,你也没有!”找回了场子的乔瑟夫立刻转身冲你们挤眉弄眼,西撒气愤地瞪瞪他,又颇为无奈地看看你,史比特瓦根老伯抽着冷气捂住了眼睛,似乎不想再去管你们这几个糟心货了。

      方才因过于害羞的马克没有看好路况而开得歪歪扭扭的汽车也回归了正轨,然而就在你们不知道的地方,有什么事情正慢慢脱离轨道。

      你们完全没有预料到敌人会这么快苏醒。

      嘻嘻哈哈宛如深夜来郊游的你们遭受了重创。换句话说,拥有波纹,拥有比普通人强大数倍实力的你们,轻敌了。

      尤其是,马克的死刺激到了西撒。本就血气方刚的他率先冲了出去,你只来得及抓到他脱下的外套。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西撒被柱之男瓦姆乌打败后甩到一侧的石柱上,那三个柱之男完全没有把你们当一回事,不仅当着你们的面称呼彼此的姓名,甚至毫不避讳地商量计划。

      总觉得,不太妙啊。虽然你也明白此时默不作声缩小存在感,不要引出对方杀意才是最好的做法,但——

      看看这里的惨状,没有人忍得下去吧。

      “你轻敌了,西撒。”你走到西撒身边,一边扒拉眼皮检查他的伤势一边啧啧感叹,“没伤到眼球,lucky啊!早说过啦,你的必杀技缺陷很明显,泡沫这种东西,实在太脆弱了。”

      “就像少女情窦初开的小芳心,啪唧就碎了啊。”

      一番查验后,你在心里叹了口气,西撒伤得不轻。你悄悄从指尖释放出一些波纹传递到他体内,虽然顶多只能让伤口愈合得快些,但有总比没得好。

      生命能量源源不断地输入西撒体内,他也察觉到了,压低声音说道:“别管我了,你和乔乔他们快走,隐藏好波纹…他们暂时还没注意到你们。”

      “我一定要为马克报仇!”

      “怎么能丢下你呢?如果没有西撒你,我根本不可能再见到罗马的阳光了。”

      你耸了耸肩,伸手捏住西撒叭叭个不停的嘴巴,顺便治好了他嘴角的伤口。做完这一切,你站起身朝柱之男们喊道:“喂,那边三个两千年不洗澡的光屁股变态男!我脚边这个男人啊,他也就这张脸能算得上是优点了!现在被毁成这样留下疤痕怎么办?他未来可能都没有女孩子青睐啦!”

      “呵,呵呵…”听到你的话,瓦姆乌突然冷笑了几声。接着,他目光一厉,直直看向正偷拽你裤脚的西撒:“波纹战士的未来?他们的未来就是死在我瓦姆乌手上!”

      “人类,你也是波纹一族的吧?刚刚那番言论,虽然有些古怪的词句,但——你在侮辱我们吧。”他沉声说道。

      “我拖住他,你们快点离开这里。”西撒说道。他挡在你面前,你看到他背部还有些许未治愈的擦伤,“齐贝林家族对乔斯达家有恩义,而你又是我西撒的恩人…你不会有事的。”

      “西撒,你…在说什么呢?一直不都是你在帮助我吗?我怎么会是你的恩人?”西撒没头没脑的话语让你感到不解,想细问时他却不再和你说话,只是坚定地看向柱之男的方向:“瓦姆乌,我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那就让我瓦姆乌的风压,把你们两个波纹战士一起绞碎!”

      就在战斗一触即发的时候,很久没动静的乔瑟夫却突然大力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

      眼看着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他自豪地指了指自己:“这里啊,在这里!我也会波纹的!”

      他大手一抖,晃出了两个钢珠。

      即便很感激乔瑟夫挺身而出,吸引了瓦姆乌的一部分战意,但是——

      这家伙在干嘛哟?

      血液飞溅的声音中,你不忍地闭上了双眼。

      紧跟着西撒,乔瑟夫成为了被瓦姆乌打倒的第二人。哦,比西撒好一点,他对瓦姆乌造成了更大的伤害。但相对的…他伤得比西撒重多了,尤其是——

      这家伙牺牲自己,拖着不断流血的手腕将瓦姆乌引进矿车后,拉下了矿车的开关。

      “史瓦特根比老伯!不用管我们了!你先离开这里或者找个地方藏起来!我们去找乔乔!”你连忙追上比你先一步跑出去的西撒,也没忘记回头叮嘱史比特瓦根,“注意安全啊!史根比瓦特老伯!”

      “……是史比特瓦根啊!”

      你隐约听到身后传来有些悲愤的叫喊声,但不管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乔瑟夫的安危。

      谁需要这家伙豁出自己的命来救!这家伙…这家伙——

      绝对不能有事啊!

      万幸的是,当你们赶到乔瑟夫翻车的地方时,他还活着,正中气十足地把柱之男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他这也算是欺负头脑不清楚的老人吧?你有些无语地想着,提了一路的心暂时放下来了。你都有些觉得自己白担心了,这家伙绝对会是你见过最长寿的人,也许等他七老八十了,还能冲出去唬一把敌人吧。

      因为不是适合出声的时候,你又憋了满肚子话,有些紧张的你无意识地对西撒比划着从流浪儿那里学来的□□手语。

      「如果柱之男发现乔乔在骗他,我们就冲出去把他做掉,西撒你拖住他,我先让乔乔手腕上的致命伤愈合,多一份战力。」

      「不,你留在这里。」
      西撒扭过头,小心窥视着乔乔那里的动静,手中动作不停,娴熟地掰出手语回应你。你不禁怔住了,有一丝违和感在心里徘徊不去又慢慢扩散开来,充斥了你的心房:齐贝林男爵的儿子,怎么会懂这种□□惯用的,下三滥东西呢?

      他刚才是不是还提过,你是他的恩人?明明…是他救了你才对——

      你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西撒惊讶地看向你。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似乎暴露了什么,表情变得慌张起来,甚至有微小的汗珠凝在他的紫色胎记上。

      西撒嘴唇微张,有细弱的气流轻轻滑过你的发丝。你摇了摇头,把手指竖在自己唇前,示意他不要出声,

      你的心情其实并不平静。回想起西撒不自然的表现和话语,你努力想去捋清头脑中纠缠在一起的线索,可它们就像你父亲曾用来绑住纸币的橡皮筋一样扭曲难搞。发现一时半会儿没有头绪时,你果断放弃了。

      找个机会直接问他好了,毕竟西撒这家伙,可不擅长骗人啊。

      他一定有你不知道的过去,他早就认识你了,你笃定地想道。

      乔瑟夫没有再翻车,他成功骗过了柱之男。可相对的,他也付出了代价:心脏动脉与咽喉处被各套上了一枚死之婚戒。

      柱之男们离开了,你向嘴里正骂骂咧咧的乔瑟夫走去。骂了几句话后他好像瞬间失去了全部力气,直挺挺地躺倒在地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

      “喂,醒醒。”你拍了拍他的脸颊,乔瑟夫耷拉着眼皮,露出的眼珠雾蒙蒙的,像是没反应过来你是谁。你叹了口气,但还是努力想唤回他的意识:“说吧,乔乔,那俩柱之男,我记得是叫瓦姆乌和…艾迪艾斯是吧?”

      “你更喜欢谁?”

      “一个…都不…”

      “什么?你全都要?!”你装作没听清的样子,凑近他耳边尖声尖气地叫道:“多么贪心的乔乔啊,你不是也知道重婚是重罪嘛!这可不行!”

      “你…你们…”

      “什——么——?我听不清,大声点好不好?”你凑得更近了,“再说一遍。”

      “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他喘着气说完这句话,白眼一翻,虚弱地合上眼皮,头向另一侧歪倒。

      ?!

      你被吓到了,手忙脚乱地趴在他胸口去倾听他的心跳,在听到强健有力的搏动声后,你松了一口气。

      他大概是累了吧。也是,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可怖,能活下来已经算是好运气了。

      “乔乔……”

      西撒曲膝蹲下,在你的协助下背起昏睡过去的乔乔。你接过他摘下的头带,松松固定住乔乔的手腕时,注意到他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温柔。

      “在来这里前,你还讨厌他讨厌的不得了呢,现在居然肯背他。”尽管能理解西撒对乔乔的欣赏,你还是忍不住打趣道:“该说什么呢?许愿池的魔咒生效太快?噢这突如其来的爱情竟如此甘美?”

      “西撒,你现在有没有觉得,乔瑟夫·乔斯达他是个——单纯不做作的好男孩儿?”

      “嗯?乔乔吗?他好像是没那么讨人嫌了。不不不,等等!”西撒随口应道,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的他脸都绿了,“这不是爱——”

      “补——钙——!”你故作忧虑地瞅着他,没过几秒就自己先破了功,哧哧笑起来。笑够了,你揉了揉肚子,轻巧地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已经想好了吧。”

      “去威尼斯,找丽莎丽莎老师。”西撒说道,他抬头看向前方。史比特瓦根先生正捏着帽子,急得不停转圈圈。看到了你们后,他连忙小跑着向你们冲来。乔乔的重量并不轻,西撒吃力地腾出一条胳膊挥动着,示意那位先生大家都没事。

      “她会帮我们的。”他说道。

      这场战争已经持续太久,就连作为旅游城市的威尼斯也难免衰颓。你瞥了一眼旅馆外稀稀拉拉的灯火,又将窗帘重新拉好,心里不免有些唏嘘。而在你的身后,西撒正指点乔瑟夫该怎么释放波纹。

      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就算得到那位老师的指点,乔乔他…真的能打败柱之男吗?

      在看到他的波纹连倒扣水杯中的水都掌控不好,很快溅了自己一头一脸后——你觉得,是时候给飞回美国的史比特瓦根先生拍一封电报,和他商讨一下乔乔的后事该怎么处理了。

      不过……你不是很希望他死。

      这个大男孩湿漉漉的样子,没来由的让你想起了再也见不到的幼弟:喜欢游泳的他总是湿漉漉的跑回家,撒着娇央求你帮他生起火炉烘干头发。你难得的有些心软,但这种软弱情感也只是短短的存在了一瞬:他死的时候,也是湿漉漉的,湿漉漉的倒在血泊里。

      你并没有打断西撒的示范,只是将干毛巾精准地抛给乔瑟夫,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只有一个月,乔乔。”你把装满水的杯子翻转,“想活下来,起码也要…做到这样。”

      你将食指伸进杯口,又慢慢把杯子向上提,失去杯壁支撑的饮用水并没有因此洒落一地,而是保持着杯体的形状,只不过像布丁一样颤巍巍晃动着。你就这样把特大号水布丁凑到西撒嘴边:“西撒老师,啊——”

      “啊——”西撒立刻把注意力从乔乔那里收了回来。他幸福地接受了你的投喂,眼睛眯成两道弯弯的弧线,淡金色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乔瑟夫受不了的捂住眼睛,这次他捂得十分实在,看来是真心不想看:“你们两个!喂!”

      但下一秒,他就被呛水的西撒逗得喜笑颜开。

      你十分敷衍地跟着笑了笑,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西撒,估量着他浪费的水有多少,要不要再来一杯。

      算了,喝下去的量应该够了。

      ……

      威尼斯的黎明静悄悄,西撒的心里急慌慌。被尿憋醒的他晃晃悠悠地踩着拖鞋往厕所走,鞋底与地毯摩擦的窸窣声在不大的空间里漾开。到门口了,西撒顺手松开睡袍的带子,另一只手将木门向外拉,却在瞬间闻到了一股不算太清淡的烟味——

      本应在睡觉的你正倚靠在大开的窗边,手里的香烟忽明忽暗地闪烁着红光。

      就像你阴晴不定的脸色。

      大概是月光的原因吧?今晚的月色不算明媚。西撒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努力为这不合理的一幕找着理由。你自然地掐灭香烟后侧过头,冲毫无防备的西撒和他暴露在外的鸡儿,露出了极为凶狠的笑容。

      “妈妈咪呀?!”西撒心中警铃大作,他慌忙把扯了一半的睡袍扯好,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怎么在这里?早点睡吧,我们明天还要去见老师的。”

      “没、没有丰沛的精神状态,可说不过去啊。”

      说到这里,他竭力对你温柔地笑,脚后跟却在暗暗使力准备开溜。看出他逃跑意图的你大跨步上前揪住他的睡袍,将他拽进厕所后你探出右腿,脚尖一勾,门砰地合上了。

      动静虽不算大,在西撒听来却与惊雷无异:为了安全起见,你们并没有分开住单间,而是包下了旅馆的套房。乔乔那家伙也不讲究,抱了床被子蜷在客厅沙发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而那张沙发距这里…十米不到。

      如果让乔乔察觉到这里发生的事情,又瞧见你们俩衣衫不整纠缠不清的样子,他的“oh——no——”说不定能把整个威尼斯叫醒。西撒杂七杂八地想着,和膀胱处愈发高涨的尿意一起缓慢攀升的是——

      室温。

      真奇怪啊,明明窗户已经打开了,为什么会热呢?为什么?是厕所空间太小了吗?还是彼此的距离太近,近到能感受对方呼吸时的吐息呢?

      “解释一下,西撒。”你凶巴巴地说道。为了防止被他挣脱,你牢牢扣住他的肩膀,此时你的心肠就像手掌下的瓷砖一样又冷又硬:“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一个普通的花花公子会懂□□间流传的术语?”

      “我…之前感兴趣了解过。”西撒吞吞吐吐地解释着,声音却越来越低,恨不得把“我在撒谎”刻在脸上。看着西撒小心躲闪你目光的样子,你叹息道:“我不喜欢说谎的家伙,西撒。”

      “如果你还要骗我,等天亮了我就走。”你抬头瞪了他一眼,认真地强调道。察觉到你没在开玩笑,西撒顿时有些发慌。他紧张地拽住你的袖子,生怕你从窗台跳下去逃走似的。

      你曾失去所有——家人、财富、身为人类该有的那些权利,一切的一切统统在转瞬间就被时代的铁蹄碾得粉碎。你曾为了维持肌肤白皙,撑开漂亮的阳伞去遮挡罗马炽热的阳光。可很快的,在太阳底下光明正大地行走对你来说都是一种奢侈,你只能惶惶然地在那些交错纷杂的阴暗巷道里躲躲藏藏,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只知道哪怕飞溅的污水布满小腿,也不可以停下逃离的步伐去擦拭。

      你拼尽全力,在这突然残酷起来的世界里摸爬滚打,苦求一线生机。这年头怀揣金子般心灵的家伙是难以生存的,唯有将肉做的心脏投入到炉火中,将痛楚的哭嚎掐灭在喉腔里,熬过难捱的静寂,等待一颗被锻打的面目全非,却又再难以被撼动的钢铁心脏。

      你早已将这样的心脏安入胸膛,可西撒…他明明知晓你并不娇弱,却仍然小心翼翼地珍视着你,好像你是随时都可能消失的幻影。

      你们僵持了很久,到底还是西撒先认输了。他犹犹豫豫地张了张嘴唇,几次之后才发出声音:“抱歉,我…不会再骗你了。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全都会告诉你。”

      “你确实,是我的恩人。”

      “你给过我一把伞。只是…你不记得了吧。”

      你给过西撒·A·齐贝林一把伞,在一个雨夜。

      那个晚上,西撒终于见到了消失多年的父亲,又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面前。他打算遵从父亲的遗言去威尼斯找丽莎丽莎,但就在他要离开那个伤心之地的时候,天空下起了好大的雨。

      “那些贵妇人特别爱读的三流爱情小说都不敢这么写。”你插嘴道。西撒看了你一眼,宽容地拍了拍你的脑袋,继续说了下去。

      满心想着复仇的他不想再浪费时间,没等雨停就直直地走进了雨里。那场雨真的很大,气势汹汹,路边的野猫野狗被砸的嗷嗷哀嚎,慌不择路地逃窜。可那场很大的雨,怎么也浇不灭他胸膛里的那腔怒火。雨水无疑是冰凉的,他的心却像在被灼烧,不多的心血被烧干后,烈焰不依不饶地舔舐着心肉,烧到焦黑也不罢休。

      他默默承受着这一内一外,一冷一热的刺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雨水早已糊住他的眼睛,他抬手擦试过几次,发现是无用功后就放任了。模糊又不清晰的视野是无法被依凭的,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却本能地不想停下脚步。他知道一旦停下,那悲愤的火焰必会窜上咽喉,那时他就会发现自己是个连吼叫都没有力气做到的行尸走肉。他就这样晃晃悠悠地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直到——

      一片阴影笼上他的头顶。

      “喂,拿好。”

      他愣愣地抹去脸上的雨水,又低下头。身材略显娇小的少女正吃力地举着伞,横了他一眼后又不耐烦地努努嘴,示意他自己拿伞。兴许是这灰蒙蒙的雨幕里少女显得太过鲜活,感染了他「生」的意志。他不自觉地就听从了少女的指令,接过了她递来的伞柄。

      “你…不需要伞吗?”他有些迟疑地问道,少女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她小声嘟哝着“该不会淋雨发烧烧坏脑子了吧”,从罩裙的口袋里拿出个药盒一脸嫌弃地塞给他。接着,她灵活地钻出雨伞遮蔽的范围,三步并两步跳上一旁的台阶。鞋跟带起的水珠很快就□□燥的地面吸收,晕开点点深色的痕迹。

      “傻货,我家店就在这里。”少女指了指房顶的招牌,西撒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是这附近出名的杂货店。少女另一只手也没歇着,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一气呵成。但她并没有急着走进去,而是转过身,向还在发呆的他摊开手掌,熟练地做出捻钞票的动作。

      西撒就这样盯着她手部的动作,大概足足有一分钟吧,一时脑子没转过来的他呃了一声,问道:“请问…这是?”

      “当然是给钱了!你不会想赖账吧!我这里可是做生意的地方喔?!”少女对他的不开窍感到生气,插着腰粗声粗气地嚷嚷道,“这可不是做慈善的地方!退烧药和雨伞哪个不要花钱啊!”

      “啊,这确实是我会说的话没错了。”你点了点头,又仔仔细细盯着西撒瞧了一通,惊呼道:“哦哦我想起来了!是你!原来是你这家伙!”

      你想起来了。

      “钱…我今天没带,真的没有。”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西撒将雨伞夹在臂弯里,当着你的面把裤兜里的布都扯出来了,确实空空如也。大概是察觉到你的目光越来越不善了,他犹犹豫豫地从走最后一个没翻过的口袋里掏出一把血渍斑斑的铁钳,态度很诚恳地捧给你:“用这个,把它当作信物做个抵押吧。”

      以你敏锐的目光,铁钳的缝隙里还嵌着一些黑色的颗粒物,看上去脏脏的。

      这把铁钳的用途,已经很明显了。

      你倒吸一口冷气,不禁有点怂。据你所知,这附近确实是有个打架抡铁钳的混混,抢劫盗窃打群架样样能干,除了杀人和侮辱\妇女外啥恶事都做过。你忍不住又倒吸一口冷气,惹到□□了吗?他的光辉履历里不是还缺个杀人和侮辱\妇女吗?糟糕了啊!这两件事完全可以在你一人身上实现!不愧是你!物美价廉!

      生平头一次,你憎恶起了物美价廉这个词。你小心地扶住门,准备见势不对就立刻关上,趁他砸门时候争取时间跳后窗逃走。当然,面上绝不能露出害怕的表情。你镇定地抬起下巴,竭力用挑剔的语气掩盖颤抖:“喂,这上面的鼻屎么?你倒是擦干净啊!太不讲究了!”

      “是混着血的鼻屎。”西撒解释道。他手忙脚乱地撩起衣角把铁钳擦干净,“可以做抵押吗?你…还要么?我保证,等我做完手头的事情回到罗马,一定会报答你的恩情!”

      你一把夺过他的铁钳,色厉内荏地喊道:“要,到时候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哦?要加倍报答我才行!”

      “一定。”

      得到西撒的保证后,你当机立断,跑进屋内关上房门,在门后瑟瑟发抖。

      “吓死我了……”

      “我后来想想啊,不愧是不肯吃亏的犹太人,天生是做生意的料。”西撒无奈地笑道,“原来你当时在害怕啊?”

      “是个人都会害怕吧,更何况我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少女。”不小心说漏嘴的你也觉得丢脸,逞强地解释道:“可钱还是要挣的啊。原来你就是那个没钱付账的家伙!”

      “有钱扔许愿池,没钱还我是吧!”你想起西撒嘴里不知道念叨过多少次,被他美化到妈不认的“初遇”,作势要打他。西撒大大方方地站着任你捶打,突然问道:“那把铁钳,你还留着吗?”

      “早丢了。”你随口说道。西撒也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他倒也不在意这个,甚至和你开起了玩笑:“既然你都把信物搞丢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赖——唉!别打了,小心把乔乔吵醒。”

      你收回了拳头,心里却有点发涩。你知道,铁钳其实并没有丢。

      它在你手里甚至做到了西撒没做到的事,你用它杀了人。你至今都记得,温热的血液流过冰冰凉的钳体,滴到你手上时已经有些凝固发冷了。

      “我其实听说过你,你时不时会雇佣街上的流浪儿做一些杂事,给他们面包吃。”说到这,西撒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脸,“我…曾经以为你是既想要名誉,又舍不得花钱的虚伪家伙。只是现在想想,给钱确实不如给面包。那些孩子护不住手里的硬币,面包却能很快就实实在在地吃进肚子里,能活命。”

      你不由一怔:是啊,那些孱弱的流浪儿护不住硬币。

      但他们护住了你。

      家里出事后,要不是靠着这些流浪儿们的帮助,你根本不可能躲藏过纳粹的抓捕,等到西撒回来找你。

      “善有善报,不是吗?”像是看出了你的心思,西撒冲你挤挤眼睛,欢快地说道:“你这样的女孩,好日子都在后头呢!比如和我在——嗷!”

      你收回罪恶之脚,半心虚半凶巴巴地推了推西撒:“好啦别说了,快上厕所吧!我么…我要去睡觉了,晚安。”

      “晚安。”

      刚关上厕所的门,你就听到里面传来稀里哗啦的水声。意识到西撒在做什么的你顿时有些脸红,但比起这个——

      “乔乔,你在做什么?”你黑着脸问道。

      把耳朵贴墙上,眼睛却眯缝着,一副要睡不睡样子的乔瑟夫顿时惊醒了。他刷地站直,同手同脚地往沙发摸去:“啊我…我啊!我刚刚做梦呢!在找时光机!你平时看书吗,威尔斯在1895年写了本《时间机器》,里面有说啊,时光机它——”

      “停!打住!”见他越说越离谱,眼看着就要来一场科幻小说相关的演讲,你连忙制止了他。乔瑟夫瘪了瘪嘴,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人这一生,最重要的还是学习!”

      “学习怎么听壁脚吗?”你无情地揭穿了乔瑟夫,摆摆手特嫌弃地赶他:“快睡吧,人这一生最重要的还是睡觉,尤其是你这种没几天觉好睡的家伙。”

      “不养足精神,怎么和柱之男们重婚?”说到这,你不怀好意地嘿嘿笑了几声。

      “oh——no——!补——钙——!”乔瑟夫捧住脸,倒退几步后一头栽进了沙发,用毯子罩住头扭来扭去:“补钙!补钙!”

      不再理会身后乔瑟夫怪腔怪调的英文,你哼着小曲走回自己的房间,关灯睡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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