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陛下今天也在拯救世界》一口果

8、第 8 章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恶魔的力量吗？”

　　“我想是的。”诺厄声音低沉，任谁都能听出他的低落来。

　　他认得这几个教士，枫林镇里所有的教士都在这里了，没有一个活了下来。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出了这样大的事，正常流程是找到治安官，请他上报到教廷与上级那里。

　　但现在墨菲丝就在这里，她会允许吗？就算她允许了，在等待那些大人物们做出反应的时间里，已经被恶魔入侵到教堂里的枫林镇，还能撑到救援来临吗？

　　诺厄只觉得思维前所未有的冷静。如果枫林镇想要活下去，他们只能依靠墨菲丝的力量，如果她愿意庇护他们。

　　诺厄用力闭了闭眼睛。不能再是周旋试探与等待，如果只是十二个年轻人想在巫师们的恶意中活下来，他们只要亲近墨菲丝，借她的势就可以了，而她看上去也并无不愿。

　　但假如是失去教堂保护的枫林镇想在恶魔们的窥视下生存，就必须要寻找一个新的庇护力量。必须要足够强大，才能对抗恶魔，而且要足够及时，恶魔可不会等他们做好准备，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力量愿意庇护他们。

　　但这世上何曾有过免费的赐予？生灵的天性中或许有慷慨与奉献，但自利才是常态。如果要一个人尽心尽力地守护一件东西，那就把这件东西变成他的。

　　“大人，”诺厄深吸了一口气，他向墨菲丝行礼，“我向您祈求，请您在未来的日子里庇护枫林镇不受恶魔的侵害。我会劝服其他人，这里将成为您的领地。”

　　这件事本不应当由他来决定，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镇民，既不是枫林镇的治安官，也不是什么德高望重之人。但没有时间了。

　　恶魔已经进入到了圣堂，杀死了枫林镇所有的教士。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进行下一次进攻？也许下一秒恶魔的袭击就会到来。

　　虽然墨菲丝自称魔王，但诺厄感受过她的力量，那与恶魔带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而且，萨诺神力所形成的锁链并没有伤害到她不是吗？

　　在这个恶魔入侵的世界里，哪怕年幼的孩童也知晓，萨诺的神力与恶魔的力量无法共存，只有一方泯灭另一方的结果。既然墨菲丝能够手持神术锁链，那是不是说明，她和那些恶魔们并不一样？

　　是不是说明，他那昏沉沉中的祈祷，可能真的迎来了回应？这自称魔王的墨菲丝，真的可以救救他们？

　　“可以。”墨菲丝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她正对这个陌生世界感兴趣得很，有一片自己的领地也没什么不好。她已然确信，这里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世界。

　　在她漫长的生命中，墨菲丝从未见过那些同被称做恶魔的生物，也从没感受过这般叫她难受的力量。哪怕是一直与她不对盘的天神纳索，也不至于叫她这般厌恶。

　　说起来，纳索的力量与这里号称唯一之神的萨诺神力倒是十分相似，只是纳索的神力纯粹清冽，相较之下，萨诺的神力却显得更温暖活泼一些。

　　这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但墨菲丝并不觉得惊慌，与此恰恰相反，她正觉得有趣。比起对眼前情况的担忧，她更多的是兴致盎然。对于在同一个地方无聊了八百年的大魔王来说，有什么比陌生的未知更让她兴奋呢？就算她离开了恶龙的城堡，但童话世界也一成不变了太久，她几乎要忘了上一次感到这样的兴致是什么时候了。

　　她可以在这个新的世界，重新给自己建立一处领地，重新建立她的魔王堡！

　　就算诺厄做不到劝服其他人，那墨菲丝也可以独自行动。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件事情要先解决。

　　“你还有个亲人。”墨菲丝这样对诺厄说道，这并非疑问，她已然确信。

　　诺厄僵住了，他的父母生死不知，还在他身边的只有小妹妹艾米丽。在墨菲丝降临这个世界之后，诺厄一直都在她身边，她什么时候，又是怎么知道艾米丽的存在的？现在突然提出来，又是为什么呢？

　　墨菲丝看出来了诺厄的紧张，却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主要是这事儿解释起来太过麻烦。

　　召唤阵自有规则，使用召唤法术的施法者自然不会希望法术好不容易成功了，召唤出来的生物却不愿帮助自己，更有甚者反过来伤害自己。所以，只有被召唤者同意了施法者的契约，才能够触动咒文打开空间通道。

　　为了保护自己的空间坐标，法师们对设定了绝对的规则，被召唤者可以拒绝契约，却绝不可能在不同意契约条款的情况下知晓施法者的位置。

　　所以，在墨菲丝跳到召唤阵中的时候，她就已经同意了契约。但真正把那个召唤阵送到她身边的并非巫师拉曼，而是诺厄，她所同意的契约也并非是拉曼设下的条款，而是在诺厄衣服上的血字。

　　因此，准确的说，与墨菲丝签订契约的是艾米丽，但在召唤的过程中，艾米丽并没有参与，魔力流动过的是诺厄的身体，诺厄却又是作为祭品而非施法者参与进来的。

　　这就导致了他们之间的契约处于一种特殊的倒置关系：被召唤者已经在魔网的见证下同意了契约，但契约的另一方：诺厄和艾米丽却没有。

　　现在，他们之间是一个未稳定的三方契约，只要操作好了，就可以解除这个契约。

　　墨菲丝当时为了躲开那个讨厌的婚介契……呸！城堡契约，匆匆扫了一眼召唤条款就跳进了召唤阵，根本没去想这个简陋到只有两句话的契约有多古怪，能够解除是个意外之喜。

　　在被那个讨厌的城堡契约困住八百年后，墨菲丝对任何契约都反感得很。诺厄此时的担忧对她来说恰到好处，既然他这样担心，那么到时候叫他同意解除契约想必也不难。

　　墨菲丝此前便试图用自己的魔力引导诺厄带她到他家中，谁能想到诺厄却能够不受她魔力的影响。既然他把事情变得无法使用委婉手段，那吓他一下也是理所当然。

　　邪恶侧的大魔王颇为愉快地这样想着。

　　抱着这样的目的，墨菲丝并没有向诺厄解释，反而开始火上浇油：“我顺应召唤规则而来，与你形成了契约，不过这契约还关联着另一个人。我能感觉到，那个人与你血脉相连，所以知晓你还有一个亲人。”

　　“什么契约？”诺厄果然问了出来。

　　“不必担心，我会解决的。”墨菲丝看似安慰，却又说得模模糊糊的，反而叫人更加担心起来，她命令道，“先带我去找她。”

　　诺厄只得听从，一路上却都惴惴不安。

　　墨菲丝却悄悄翘起了嘴角，像完成了恶作剧的孩子那般偷偷高兴着。她不紧不慢地跟着诺厄，仿佛看不见他步伐的迟缓，反而有滋有味地打量起周围环境来。

　　枫林镇是个偏远小镇，处在坎多帝国边缘的位置上，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发展，但从周围的建设来看，这里的人们还是热爱着生活的，至少他们曾经是热爱的。

　　在经过多年的踩踏后，道路依旧结实而平整。这说明在当初修建的时候就下了大力气来压实，而在此后的多年中也一直在维护。哪怕现在因为恶魔入侵的缘故，已经没有精力去维持的情况下，这里的道路依旧平整而美丽。

　　它们被用石板铺就，虽然没有切割成规整的方块，但在缝隙里都填上了圆润的彩色鹅卵石，它们被压得结结实实，在经过昨夜的大雨后，显出漂亮的颜色来。

　　墨菲丝踩在被雨水洗得干净光润的石板上，故意踏出噼啪的水声，她简直无法不去高兴。

　　看看吧！这里是陌生的道路，陌生的建筑，陌生的空气，陌生的人！

　　不是那早就逛烂了的恶龙城堡，不是那无时无刻不再举办茶话会的城堡庭院，和那些不停举办茶话会的公主！

　　墨菲丝几乎要快乐地哼起歌儿来了。

　　至于之前听到的米切尔的悲歌、见到的圣堂里的尸体，墨菲丝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但她也并非冷血，毕竟你很难要求一个掌管灵魂的童话魔王去理解死亡的痛苦，事实上，墨菲丝所见识过的战争与死亡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

　　我们葡萄国产的葡萄酒就是比你们石头国产的火烧酒好喝！柔滑馥郁颜色好，是上层佳品！

　　你们葡萄国产的葡萄酒一点都不烈算什么酒！顶多就是果汁，我们石头国的火烧酒才是汉子们喝的酒！

　　来来来打一架打一架！看看谁才是汉子！

　　叮咣叮咣叮叮咣！

　　一场战争打下来，死的人还没有趁恶龙斯科利普斯睡觉时试图去偷他的宝藏，结果被巨龙不小心翻身压死的冒失鬼多。

　　打完后纳索的牧师上场，把还能喘气儿的都一口气拉回来，不幸死掉的士兵灵魂则面临着一次选择，能上天的上天，想进地狱的进地狱，哪儿都不想去就在人间飘着的也有，不过这种属于稀有类型。

　　当然，像那位被墨菲丝点名了的大作家兰伯特就不要想做什么选择了，老老实实跟着魔王大人混吧，地狱的待遇也不差来着，更没有什么血腥压迫折磨。童话世界，要和谐。

　　真要说灵魂去向的区别，也就是对他们家人的影响吧。假如想见见上天了的亲人，那就要去纳索的神殿祷告，假如足够虔诚，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会在梦里看见天使带着亲人的灵魂前来相聚。

　　想见进地狱了的亲人就更简单了，找个恶魔祭坛，只要钱到位，一切都不是问题！

　　所以对墨菲丝来说，确切的说，对童话世界的所有人来说，这都不是事儿，顶多以后见面麻烦点儿。

　　墨菲丝无法理解这里的人对战争，对死亡的悲伤、恐惧与憎恶，就像小孩子无法理解摘下蜻蜓的翅膀有什么问题一样，他们不知道对方是痛苦的。

　　但小孩子总会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