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somniu

2、第二章

　　我叫长安。
　　和我家乡的名字一样。
　　弟弟叫长月，妈妈说弟弟出生在晚上，当时一抬眼，一轮明月荡在夜空，长安月。
　　我喜欢看书、喜欢漫画，喜欢打游戏，喜欢躺在床上听歌看天花板，上面的格子有多少个我从不曾数清。
　　我的初中是逸夫中学，尽管学校名气很大自己确实个实实在在的小透明，后来知道全国叫逸夫的学校大概有成百上千个，我对这所学校的印象才好了起来。你看，你也不是独一无二的，恰好我也不是。
　　我知道很多人觉得世界上每个人都独一无二，但我总觉得自己太平凡了，在另一些小镇，另一些城市，另一些梧桐树下，一定也有和我差不多的人，多到像我数不清的那些格子一样。
　　我希望高中是一个新的开始，不仅因为我家里发生的各种糟心事情，更因为我想做出改变，无论是好是坏。

　　我叫长安。

　　半响，那个年过半百的看起来非常和蔼的老师一脸慈祥的问我
　　然后呢？

　　我站在讲台的桌子后，开始有些庆幸自己还没有长高，我扣着自己的衣服沿，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粉笔盒。
　　十一根白色的，三根红色，五根蓝色，还有两根半的绿色和一根快被磨碎的黄色。

　　教室静的出奇，老师轻咳了一声扶了扶自己的眼睛继续问我
　　说一下自己的爱好呀

　　爱好……看书，听歌，Emmmmmmm……没了

　　我的右脚跟快被左脚前磨平了。

　　那好，下去吧。下一位。

　　谢谢老师

　　我微微鞠了个躬，用力无视自己脸颊和脖子发烫的温度，以一种极其机械的方式走下讲台。
　　我的座位在倒数第三排。
　　还没有正式排座位，好东西都是先到先得。
　　我的暂时同桌是一个个子比我还小一点的很可爱的女生，她鹅黄色的发带在风中颤了颤，像一幅世界名画那样。

　　这场自我介绍会的后三十分钟我都在看向窗外。
　　今天的云像棉花糖一样拉成细长的丝，教室是一楼，正对着一片小树林。
　　我看到了曼丽姿态的枫树和高大的伸展着枝桠的梧桐，我开始期待秋天他们金黄和火红的叶子铺满一地的样子和踩上去时发出的沙沙声，偶像剧不都喜欢那么拍吗？在落叶纷飞中女主穿着驼色或暗黄的大衣，男主围着羊毛围巾，两人牵着手，说着或是俏皮或是深情的对话……

　　尽管我满眼是对面的树叶满脑浮想联翩，但我还是断断续续的听进去了一些其他人的自我介绍，我越是努力让自己集中在幻想中周围的声音就越是清晰，我也开始变的更加沮丧。
　　为什么他们好像完全不紧张的样子，不管男生女生，好像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在面对手足无措的兔子。

　　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好像我的高中三年都在我眼前破碎开来，我又搞砸了，从第一天起。即使我在台下做了那么多的设想，站上台的我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我甚至不敢向下看，那么多双眼睛，像一个个幽灵，快要把我喉咙生生扼断。

　　又过了四十分钟，这场在我看来完全是羞辱的会终于结束了，我惊讶的发现自己完全没有记住任何一个人的名字，我身边那位可爱的同桌在向我借笔时准确又好听的念出了我的名字，我却不知道在她忘记还我笔时怎么开口去问，最后我眼睁睁的看着她拿走了我新买的印着「旗开得胜」的中性笔。

　　我的新座位是靠窗一组的倒数第五排，也就是正着第三排，刚好是老师站在讲台第一眼就能捕捉到的位置。我看到班主任眼里饶有趣味的笑容，心理喊了无数遍不要多想。
　　你只是真的太矮了。
　　眼睛度数也真的不低。

　　这个班里总共有二十一个女生，二十九个男生。
　　我埋头趴在桌子上，像小魔仙喊咒语那样低声念叨着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新同桌提着书包看着我笑，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赶忙起身，又傻乎乎的撞到了在过道上等着前行的另一个男生。

　　我的第一天高中生活就是在不断的说对不起，不仅是对别人还有对自己。

　　晚自习时黑板上写了几个大字——新学期新打算
　　我撕下一张白纸开始想自己到底是在几年级。不夸张的说这东西我真是从小写到了大，几乎都可以成为模版背诵并默写了——无非是什么好好听课、按时完成作业，最后还要加上一句请老师同学监督。尽管如此，每次写时内心仍是满满的羞耻感，好像背后有一双眼睛一样，我写完一行就迅速的用本子遮住，下课铃响时我恨不得以光速把这篇东西交到老师手上。
　　可惜有此想法的显而易见不止我一个，教室瞬间乱成了一锅粥，我下意识的一直后退，等上课铃响时才发现所有人都已交完坐好，教室瞬间又安静了下来。班主任用那种正常情况下堪称和蔼但我无论怎样都觉得恶趣味的眼神盯着我递在半空中的纸片。

　　我开始觉得高中三年的语文课都会是一种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