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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番外】如梦令（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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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
那年，韩曈儿七岁。
京中名门世家的公子小姐都削尖了脑袋进入赫赫有名的国文院读书，韩家三姐妹也不例外。
唯一例外的是，当世家小姐都在苦学琴棋书画时，韩曈儿却在院里玩泥巴掏鸟蛋偷柿子翻篱墙，被先生叫了几回家长也不知悔改，罚跪一夜祠堂又是一条好汉。
同她一起胡闹的，还有出了名的混世魔王童二少。两人是翻篱墙的时候撞见的，你在墙那头，我在墙这头，臭气相投一拍即合，开启了双魔大闹国文院的序幕。
有一回她逃了课，溜到后山见树上芒果熟了，便撸起袖子往上爬，摘了芒果躲在树干上吃。
好巧不巧遇上有个班在上武术课，便被武术先生刘将军给逮个正着。刘将军见了是她，芒果汁沾得满嘴满身都是，将她从树上揪下来，要她当着全班人的面表演吃芒果。
然后，豆豆就真的剥了几个芒果，在众人面前一口一口咬着吃，吃的还挺香。
刘将军大抵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小丫头，恨铁不成钢问她，“难道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豆豆想了一下，一眼就看到众院生中最白净最好看的白衣男孩，问他，“小哥哥，你要吃一个吗？”
她黏糊糊的手上握着一个芒果，伸到他面前。
众院生哄然大笑，韩云躲在人群后无奈捂脸，那白衣男孩愣了一下，霎时涨红了脸，竟真的伸手接过了那个芒果，果皮上黏糊糊的，如同他此刻紊乱跳动的心。
那年童博十一岁，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心动。
[二]
第二次见面，是在李院长的书房。
白天韩曈儿和童战被段先生训了一顿，他们便将洗脚水放在半掩的门上，还抓了许多老鼠放在房里。夜里段先生回房一推门就被洗脚水淋个湿透，老鼠听到水盆落地的声响和他的尖叫声，惊得在房里到处乱窜。
他们躲在窗外偷笑，段先生气得跺脚，循着声音将这两小孩逮住了，揪着他们的后领到李院长那告状。
童博是来领回他这个不争气的弟弟，与他一起出现的，还有来领妹妹的韩云。
豆豆记得他，咧嘴笑了，“你就是童战的哥哥，有当世神童之名的童博？”
卫国府两位小公子在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同的是，一个是神童，一个是魔王。她每每做错事罚跪祠堂，他就是爹爹口中‘别人家的小孩’，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
如今见到神童本尊，还挺新鲜的。
童博彬彬有礼道，“韩姑娘过誉了，神童不敢当，在下正是童战的哥哥，童博。”
韩云默默扯她的衣袖，以眼神警告她不许乱说话。她却凑到他跟前，大刺刺地与他道：
“你知道吗，我姐姐喜欢你，未来姐夫。”
童博愣在当场，童战瞪大了眼，韩云涨红了脸，又羞又怒将豆豆拖走了。
后来每次碰面，豆豆笑嘻嘻地一口一个“未来姐夫”唤他，连带着韩珠儿也同她这样叫。
童博亲自找上她，一本正经地说，“以后不许这样叫了，会坏了你姐姐的闺誉。”
豆豆见他脸色微愠，似乎真的动了气，便见好就收。“好嘛，我叫你童大哥，总行了吧？”
“嗯。”
“可我姐姐是真的喜欢你，每天都念你好几遍。等你长大了，会娶她吗？”她还太小，不懂嫁娶的含义，只知道互相喜欢就会成婚的。
他说的斩钉截铁，“不会。”
“为什么？”
他看了她一眼，有些别扭，“没有为什么。”
豆豆不明白，但童博和韩云都不许她这样叫，她就不叫了吧。
没过多久，豆豆发现韩珠儿仍是一口一个“未来姐夫”唤他，童博却一笑了之，从不在意。
都是小女孩，敢情小神童就跟她过不去？豆豆不干了，又蹭蹭蹭找上童博讨说法。
“为什么珠儿能叫我不能叫，童大哥你差别对待你偏心！”
童博别扭地红了脸，“没有为什么。”又觉得不够，补了句，“韩三姑娘还小呢，童言无忌，我不与她计较。”
？？？此时珠儿四岁，她八岁。
豆豆忿忿不平，“我也小！”
童博突然转了话头，“我娘遣人送了一盒玉琼楼的蜜汁烤鸡，还冒着热气，你想尝尝吗？”
肉！！！
“童大哥你真好，我们走吧走吧。”
豆豆双眸发亮，立刻将事情抛之脑后，颠儿颠儿地跟童博走了。
豆豆想学武功，做梦都想。
韩云也想习武，父亲就给她专门请了精武堂的参将，却严禁豆豆学，说她还没学武就成天闯祸，若学了还不得闯出弥天大祸来。
豆豆一哭二闹，被父亲打了手心更难受了，委屈巴巴地大晚上翻墙出去，带上她心爱的小木剑，想要离家出走拜师学艺。
天很黑，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豆豆怕极了，便想找她的好兄弟——这些天童战也跟家里不对付，成天囔囔着要从军。她想，她也跟着他去从军吧，成了本朝第一女将军，那得多威风呀！爹娘也不会说她只会闯祸了。
于是，她熟门熟路地钻进卫国府后门的一处隐蔽狗洞——这还是童战告诉她的，说以后找他不要走正门，咱们有事狗洞见。
鬼鬼祟祟去了童战的院子，发现那里灯火通明挤满了人，隐约还听得到童镇伯父的怒吼声。豆豆记忆中童镇伯父总是一副温和的样子，从未见他发这么大的火，她悄咪咪靠近窗子，踮起脚尖往里头看。
这时，一道温和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你在这里做什么？”
豆豆回头看去，那人正是童博，她想问出了什么事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匆忙逼近，童博突然攥住她的手往拐角处一塞，然后她听到管家的声音，“大少爷，可有找到二少爷？”
“没有，姚伯你带人去城外寻一寻。”
后来她听童博说，童战留了一封从军的书信，离家出走了。爹娘震怒，如今全府上下都在找他。
豆豆咬牙道，“我也离家出走了，童战怎么不等等我呢，还说什么好兄弟！”
她听见童博低声笑了一下，气鼓鼓地握着小木剑，“我是认真的！”
童博半蹲下来与她平视，耐心问她，“为什么想离家出走？”
豆豆忿忿不平把爹爹不许她学武的事情告诉了他，随后他骨节分明的手握在她的手腕处，果然看到她的掌心红了一片。他蹙了眉，“一定很疼吧，上药了吗？”
她摇头，只顾着离家出走了。
童博带她偷偷溜回自己房间，取了清凉膏，小心翼翼给她上药。豆豆嘶嘶直喊凉，看着他眸光细碎的看着自己，突然鼻头泛酸，委屈劲儿一上来，眼泪落了下来。
“怎么哭了，是不是伤口很疼？这药一会儿就冰冰凉凉的不疼了，”童博捧着她的小手，轻轻吹气，“别哭了，我给你吹吹。”
豆豆却哭得更凶了，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我只是，只是觉得开心……”
童博边吹气边道，“被打成这样你还开心？”
她眸里泛着水光，“以前我做错事，爹娘云姐都数落我冲动啊，粗心大意啊，做事不经大脑啊，只有你，你替我上药还不骂我做错事。”（阿紫：珠儿才四岁，还不会数落）
“你并没有做错事啊。”童博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好了，饿不饿？”
他这样一说，豆豆倒是真饿了。“饿。”
童博起身让下人做了碗排骨面送来，又多加了一根大鸡腿和卤蛋，说是自己饿了。
没一会儿，香喷喷的面送来了。豆豆闻着面香什么都忘了，咬着排骨啃着鸡腿，吃得一本满足。
童博笑了，抬手拭去她唇边的汤汁，“你若从军，可就吃不上肉了，连鸡蛋也没有了。”
“从军这么惨吗？”豆豆想了想，觉得肉更加重要，“那我不去了。”
他又笑了，“还想习武吗？”
她毫不犹豫，“想。”
“为什么想习武呢？”
“因为有了武功，才可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我想保护爹、娘、云姐、珠儿……”豆豆掰着手指一根根数，突然抬头冲他笑了一下，“还有童大哥。”
他挑眉，“……没有童战？”
“没有，他自力更生吧。”哼，她可记仇了。
童博垂眸看她，眸子里隐隐约约有一道光，漾着细碎的温柔。
鬼迷心窍般，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你不嫌弃的话，我教你好不好？”
豆豆眼睛闪啊闪，“真的吗？”又上上下下打量他，犹疑道，“你会武功吗，可不要诓我。”
然后，她的手被童博握入手中，随他出了房门，到了院子里。他的手心是干燥的暖，有很多茧子，这是一双习武的手。
下人都出去寻童战了，所以这会儿没有人会注意这里。
“童大哥绝不会诓你。”
童博握着她的小木剑，她就站在长廊下，看他在院里挥舞着木剑，月光洒下来，伴随着大树的落叶飞花，那场景特别好看，他的剑势仿佛同那落叶一般，融成一体，她看得入迷了，竟移不开眼。
“童大哥，我要跟你学武。”
“我可以教你，但你不许告诉任何人，还要乖乖回家，好不好？”
“云姐珠儿也不行吗？”
“不行。”
“那童战呢？”
“也不行。”
“好，”豆豆答得爽快，又怕他反悔似的，勾起小拇指伸向他，“这是我们的小秘密，拉钩哦。”
然后，他的小指勾上她的，一大一小的拇指贴在一起，豆豆漾开了笑，童博也笑了。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鼻尖弥漫着花香，可能是这花太香了，豆豆不由自主地扑到他怀里，双手牢牢抱住他的脖子，欢呼雀跃道，“童大哥，你最好了！豆豆好喜欢好喜欢你！”
“……”童博僵在原处，双手不知该放何处，明知她这话并无什么含义，却控制不住地心跳如鼓，一下一下，震耳欲聋的。
“童大哥，你不舒服吗，脸怎么这么红？”
童博别过脸，避开她伸向额头的手，红着脸推开她，转而握住她的手，“夜深了，我送你回去，你家人一定也在满城寻你。”
“嗯。”豆豆格外乖巧，任他牵着。
“跟紧了。”他不放心叮嘱。
“童大哥，我握得很紧，这样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童博没有再说什么，无声握得紧了，牵着她一路出了院子，刚踏出院门就撞见提着灯笼的自家娘亲，不知在那看了多久。
不知为何，他从娘亲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暧昧不明的东西。
苏净半蹲在他们面前，将手中灯笼递给豆豆，看她的神情格外温柔，“曈儿，路上小心些，有灯笼照路，就不会摔倒了。”
“谢谢伯母。”豆豆觉得灯笼好看，苏净也好看。虽然不知怎么一夜之间苏净口中的“韩二姑娘”变成“曈儿”了。
“博儿，好好照顾曈儿妹妹，路上慢点，不着急回来。”
苏净微笑着目送他们离开，又冲豆豆的背影喊，“曈儿，常来玩啊~~就当自己家一样，随时来，伯母给你做好吃的。”
豆豆眨了眨眼，觉得今晚的伯母格外热络，刚想回头应声呢，童博却拉着她加快脚步一溜烟跑了。
后来他们回到国文院，童博会带她去很多她没有去过的地方，比如后山隐蔽的瀑布，原来他从前经常在这边练剑，从此也成了她练剑的地方。
那几年里，他们几乎天天待在一起，在国文院他督促她的学业，每个清晨他们都在山间瀑布下习武，在不知名的野山策马同游。随着年龄的增长，豆豆闯祸的本事不减反增，总是惹出一堆麻烦等他解决，他还能怎么办呢，只好心甘情愿为她效劳。
院里放了假，两人每日清晨习武如旧，在他家里，或是僻静郊外，或是后山瀑布，苏净见了她总是很欢喜，常做好吃的给她解馋。童博得了空，会带她去京城里寻觅美食，淘些新鲜的玩意儿，两人一起笑一起闹，玩得累了，两人便仰躺在后山的草坪上，静看云舒花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番外是平行时空，假如五岁的韩曈儿没有被拐走，他们青梅竹马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