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似锦》泠镝

42、遗忘

　　暴雨过后，睛空万里，骄阳似火，那场雨就像是个过客，只是短暂的让人喘息，不曾留下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知是过了多久，窗外的阶梯上还隐隐传来雨水滴落的声音，滴答，滴答，滴答，只是细细地听着，倒像是一首催眠曲，在这样寂静的夜晚，唯有那一轮明月与自己为伴，它的光亮还透着清冷，照在身上就像是凝结出了一层的霜，让那白天的暑气消失殆尽。
　　盛夏依旧蜷缩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她仿佛是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再也挪不动身体半步，只是疲倦的有时睁开眼睛，又很快合上，在半梦半醒之间，微弱的喘息着。
　　透过远处的那一扇小窗，时而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时而传来孩子的嬉闹声，还有不知哪里来的燕子的鸣叫声。
　　她的眼睛即便是睁开的，视线也是模糊的，她没有哭，可眼前却是依旧的混沌不堪。只要闭上眼睛，噩梦就会无数次的重复着，那个黑衣男人面目狰狞的向着自己走过来，而自己却像是被施了诅咒一般的，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就算是到了最后挣扎的奋起一搏，而眼前也只不过是青名那深深嵌入刀片的胸膛。
　　无情的惊醒后，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直到累的再次睡着，可是睡着了又被惊醒，不知在这样深沉漫长的黑夜里，还要再去经历多少次这样的挣扎，她只是默默的忍受着，一言不发。
　　“你是鬼域人啊，为什么不能躲开。”
　　“为什么要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到底想要我怎样？”
　　“是要拯救我吗，可是终究还是把我推入了深渊。”
　　再一次的梦境中，眼前的青名却已经褪去了那古铜色的面具，映入眼帘的竟是如此熟悉的面庞，当那面容清晰的映入眼帘，盛夏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胸口那微弱的呼吸声，也像是要被夺去似的，不得不大口的喘息着，她的瞳孔中的光芒也像是被夺去，变得晦暗。
　　“真的是，好痛苦啊。”她的手紧紧的捂着胸口，声音干哑，声音微弱，费了半天的功夫才吐出了这么几个字。
　　仿佛是再也承受不了，已经走向了崩溃的边缘，爱与恨交织着，毫不留情的摧毁着她，一点点的带走她的生息。
　　远处的燕子还在鸣叫着，带着惊诧划过天空。
　　盛夏紧紧的抓着胸口，身子更加紧的蜷缩着，可是眼睛却睁得很大，不明原因的盯着窗外，通过窄小的视野，想要搜寻出自己的一点出路。
　　“盛夏，别害怕。”当声音传入脑海里，这样的熟悉，就像是那个不知道期盼了多少次的人终于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当她努力的睁开眼睛，虽然身体是僵硬的，可是却努力的转动着眼球，四处张望，即使眼前依然是模糊的。
　　她想要说点什么的，可是只是无力的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没关系，盛夏，一切都已经过去，不必再去内疚。都过去了，没关系。”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手正轻轻触碰着自己的额头，这声音就像是甘露一般，流进了心里，心就豁然开朗般的，再没有了沉重与压迫的感觉。
　　“我陪着你，哪里都不会去，好好睡一觉吧，愿你的梦中只有幸福与笑容，即使那梦中并没有我，我也会因为你的快乐而感到无比幸福。”
　　那个声音一直在耳边细细低语着，盛夏无法相信，可是直到听到耳边传来的细细的铃铛声，她才确定，这一定是青名，青名重新回来了。
　　不知道心里是多么的感激，感激那颗明珠，一定是它听到了自己的祈祷，一定是它救回了青名。不知道是有多么的感激，此世的她再无遗憾，愿意为之付出自己的一切。
　　盛夏就在这怀抱中，感受着这熟悉的气息，渐渐的闭上了眼睛，那噩梦真的就此消失，只有一直微笑着自己，是那样的幸福，从未有过的轻松。
　　听着盛夏长长的呼吸声，是那样的平稳与安逸，看着她沉沉的睡去，青名不由自主的把自己的面庞轻轻地贴在了盛夏柔软的肌肤上，如果不是面具覆盖着，恐怕那里面鲜红的泪水早就已经滴落于她的面颊。
　　当总管大人的面具再次覆盖于他的面颊，过去的记忆再次被一点点的磨灭，他挣扎着，祈祷着，就算是再痛苦，那些好不容易找回的记忆也想留下，一直记得他所爱人的脸庞，一直记得她对自己的爱，又一直铭记着她因为自己而受到的伤害。
　　他是那样热烈的期盼与挣扎，直到那面具深深的嵌入骨髓，而那记忆也渐渐消散，他已经筋疲力尽的沉入泉底，因为重新的失去而倍感颓废，他需要活下去的力量，而那力量从始至终都只是对于一个人来说的。
　　突然，泉底迸发出耀眼的光亮，把他拖举出水面，当那光芒嵌入脑海，一切都又再次回到身体里。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唯有无限的感激着。他终于重新留存于世上，带着终究要跟随自己一辈子的记忆。
　　青名还有一丝的顾虑，当他假装忘记了一切的站在总管大人面前，当总管大人狐疑的望着自己，他是那样的忐忑不安与害怕，还好，终于躲过了他的视线，终于保住了自己的回忆。
　　刚刚恢复后的身体，还没安稳，就迫不及待的来到了盛夏的身边，看着她的憔悴模样，终究还是无法安然离去。
　　他紧紧的抱起盛夏，竟也能感受到她的煎熬。他的泪水不由自主的溢满眼眶，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眼前的女人活得如此痛苦，为什么眼前的女人不肯像着普通人的生活迈进一步，为什么任由这煎熬伴随自己左右，即使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也毫不反抗。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盛夏。”青名轻轻地喊着她的名字：
　　“没关系，那些煎熬对你来说已经足够了，你，已经承受太多。现在，就由我一个人来守护这份回忆吧。”说着，他把手轻轻的覆盖于盛夏的额头，为她扫去烦忧。
　　“没关系，就算是你不记得了，也没关系。”是那样的痛彻心扉，青名不由得声音哽咽，他更加紧的把盛夏抱进怀里，
　　“不必内疚，我全都知道，相信我，真的全部都知道。”他微微颤抖，那双眼睛是那样的不舍又怜惜的看着眼前的人，却异常坚定的说道：
　　“以后，只要我一个人记得就好。”
　　直到感受到盛夏沉沉地睡去，青名的目光才重新找回了光亮，他迟迟不肯离去，看着窗外那一抹光亮，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喃喃自语道：
　　“亏欠我们的人，终究是到了要偿还的时候。”
　　燕子拂过窗檐，发出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那声音不同于早前的低沉，而是带着欢快与希望。它尽情地挥动着翅膀，趁着烈日到来的前夕，想要更加靠近那道散发着无限希望的光芒，它的期盼，它的信仰，它用尽生命所热爱的。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我现在已经掌握了全部的证据，虽然某些事令我有些意外。”
　　“那就好。”
　　“只是现在有一个棘手的问题。”
　　“什么？”
　　“他想要偷渡出境，据我所知，你哥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电话这头的李诺一沉默了，虽然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当提到哥哥这个词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不由得一紧。
　　“他要是偷渡出境，再想要逮到他可就难了。”孟非再次强调的说道。
　　“时间，地点？”李诺一果断的问道。
　　电话那头的孟非倒是笑了，
　　“还是你诺一了解我，就跟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李诺一不用看他现在的样子，就知道现在的他一定是一副活脱脱的地痞流氓相。可是现在的他也懒得去跟他抬杠，于是压低了声音，厉声说道：
　　“说正经的！”
　　“唉唉唉，李诺一，你现在是不是正金屋藏娇呢，这句话，你可不是会说得这么温柔的人，别的先不说，就说现在在你身边的这妞，怎么样，到底正不正？”
　　李诺一连忙伸出一只手，捂住了手机话筒，他回过头，担忧的看了看，正躺在病床上熟睡着的盛夏，连忙站起身来，悄悄地走到了阳台上，又轻手轻角的关上了玻璃门。
　　“你可真是不够义气，老子出生入死的为你卖命，你可倒好，现在还背着我去泡妞，想想也是，这都不关我一点屁事。哎，谁叫我生来就是这么一个重信重义的人呢？”再次拿起听筒的时候，孟非还在那头一个劲的歪歪着，李诺一的眉头一皱，接着厉声说道：
　　“时间，地点。”
　　孟非像是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恼怒，也乖乖的马上闭了嘴，做为同学的他们，谁不知道李诺一是个出了名的老好人，可是了解他的人也都清楚，他要是发起火来，也是个狠毒到不择手段的人。
　　“明天晚上，清水车站。”孟非连个马虎眼都不敢打的，连忙说道。
　　“好，我知道了，”李诺一抬起手看了看腕表，现在的时间是夜里一点钟，
　　“一个小时后，我们在你的店里会合，记得，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到了，再说。”
　　“我知道，不就是等你嘛，这个我在行。”孟非一脸俏皮的说道。
　　放下电话，重新回到盛夏的身边，李诺一再次为她掖好被角。他望着她，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一直静静地注视了好久，才不舍的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