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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到底还要怎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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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数个类似的时间里,今天也如同昨天,平淡无奇,风平浪静。
盛夏一路安静的朝着咖啡馆走去,是有多久,没有这样白天走在这条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她是不习惯的,又充满着焦躁与不安。
一切都没什么可怕的,终有一天会回到最初的自己,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的,充满了狠毒,就如同园长曾对自己说过的那样,自己的心一定是铁做的,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的铁石心肠呢。
在失去邓一帆之后,自己就像是迷失了方向,一直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在寻找曾经被抛弃掉的保护壳,那坚如磐石,又密不透风的保护壳,它到底是在哪里丢失的,又是如何丢失的,到底丢在了哪里,却毫无头绪。
就算是现在沿着来时的路回头寻找,也丝毫寻不得半分。
推开咖啡馆的大门,依旧的人潮涌动,现在的店员们竟也会不自觉得朝着自己打起了招呼,还有那总是迎着自己一脸笑意的叶倩,甜甜叫着自己“盛夏姐”,一边迎着自己走来,每天每天,总是在自己进店的第一时间,就挽上自己的胳膊,一边陪着自己换上工作服,一边对自己说着店里发生的有趣的事,总是喋喋不休的,像是不知疲倦似的,直到自己干净利落的换上衣服,她才像是加油打气地说道:
“盛夏姐,今天我们也要一起努力哦。”
而盛夏,似乎也早就习惯性的回以淡淡的微笑。有时候,当自己毫无防备的迎来那个微笑的时候,自己的心也竟莫名的开朗起来,舒展起来,痛快起来。
当小华的声音压制却又严厉,低沉却又清晰的一边训斥着别人,一边手里又忙不休的忙前忙后的时候,那个时间段就是店里最忙的时候,不用去看时间,也不用去用时间来计算,只要去听那声音,就能感受得到。
时间就这么滴答滴答到来,又那样滴答又滴答着离开,毫无踪影的,一点点的,带你驶向毫无防备的下一站,无论是快乐的,还是痛苦的,却都要伸开双臂,去迎接,去拥抱,去感受。
“发什么愣呢?”突然,梅姐语气严厉地对盛夏说道,一边小心的做着手中的卡布奇诺,那上面的雕花细致圆滑,就如同那咖啡的香气一般,毫无瑕疵。
“没什么?”她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说着,把工具盒边的雕花刀递到梅姐的面前。
梅姐忽然停下手中的工作,直起身子,抱起胳膊,扭转头看了看墙上的表,然后才认真的对盛夏问道:
“你是不是累了,如果是的,可以出去休息三十分钟再回来,只是,一定要精力全神贯注的。你看看你周边的机器,一个不小心的话,后果你想过没有。”
来不及去辩驳什么,看到已经快要到了午休的时间,盛夏也真的觉得突然好累,今天的精神是真的无法集中,就像是在被某些东西一点点掏空着,可是却看不到它的存在,思想也因此无法集中。
她脱下了围裙,这才默默地走出了咖啡室。
通向休息室的方向有一条长长的回廊,越过那回廊,才能到达后院,那里摆有用来休息的桌椅,当然因为现在空无一人,正好是独处的最佳环境。
缓慢的坐在椅子上,才发现自己那已经站了一上午的双腿,正在隐隐作痛,她疲累的伸出双手捶打着双腿,竟不自觉得自嘲了起来。
是不是自己的年纪真的大了,再也没了从前所拥有的恢复力,还记得从前的自己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累,每天在工作的地方,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跑着,有时候跟不上是电梯,又赶上事情太急的话,自己还会穿着细小的高跟鞋,爬上二十层的客房,然后心平气和的帮助客人解决麻烦。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是充满了活力,每一天都是那么的开心,又满是期待。而这一切却在现在成为了过眼云烟,然而,也没什么好失落的,顶多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盛夏不禁轻叹了一声,轻轻的仰起了头,闭上了眼睛,感觉着微风轻拂面颊,鼻尖处传来阵阵花草香,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画面,仿佛是回到了孤儿院的那个花园里,满园都是园长细心栽培下的花朵,它们虽然不值什么钱,可是却开得明艳,动人。
还在细细的回想着,似乎想要想起更多,那个年少的日子里,虽然没什么可开心的,但是也没有什么是能去痛心的,真正平淡的日子。
忽然,耳边传来细小清脆的铃声,她心头一紧,低下头再去看手腕上的铃铛,真的在一个劲的摇晃着,眼看着一次比一次的强烈,一次比一次的剧烈。
来不及多想什么,低垂的眼角就看到了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双孩子的双脚,满是泥巴的一双运动鞋,静静的沉默着,一动不动。
“孩子啊!”盛夏不禁对着那双脚,变得颤巍巍的说道,她不敢抬起头,害怕看到狰狞到恐怖的面孔,也害怕去探寻到,悲伤到心碎的故事。
忽然,那一只小小的手掌,探到了她的眼前,似乎是在示意着她抬起头。
盛夏挣扎着,努力地还是缓慢地抬起了头,但是眼睛却不自觉得紧紧地闭着,她强迫自己去睁开眼睛,一点儿一点儿,模糊的视线渐渐地清晰着,心里在祈祷着,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在祈祷,可是还是祈祷着,祈祷着。
再次看清那个小小的身躯时,只是弱小孩子的一个小小的脊背,他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像是也在等待着,等待着。
盛夏突然觉得不再恐惧,她的身体现在充满了勇气,她跟着那孩子重新走回到了回廊,耳边依然是响彻心扉的铃铛声。
穿过细长的回廊,重新回到了咖啡馆里,身边的人渐渐的多了起来,忙碌的从自己的身边穿过,而那孩子的背影就夹在人群的缝隙里,直直的走着,步子很缓慢,有时候只是突然停下来,等待盛夏跟上自己,却一次也没有回过头来。
盛夏注视着那小小的背影,紧紧地跟随着他,内心忐忑着,就像是渐渐的被拉进一个深深的洞穴里,看不清的前路,但也已经没有了回身倒退的能力。
重新回到咖啡馆的大厅里,环顾四周,这个时间里,大厅里满是客人,他们两三个围坐在一起,谈笑风声。
再去看那小小的背影,早已经消失在眼前,细细的找去,竟在一个墙角的座位前站定,这时的孩子的脸,已经朝向了盛夏。
那孩子胖呼呼的脸上,镶着一对水淋淋的大眼睛,看起来是那么的可爱,却又为什么这么的熟悉。细细地想去,盛夏的心里却像是一个下子被寒气灌满,这样可爱的孩子,竟是三个月前在野营地见到的那个孤零零的身影。弱小的身体被深深的泥泞浇灌,躺在冰冷刺骨的寒夜里,再也无法拥抱爱自己的妈妈,再也无法回到温馨的家里的那个可怜的孩子。
“到底,到底是为什么啊,”盛夏的心里似乎是在呻吟着,她的脑海里现在满是那个因为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孩子而变得颓废的母亲。
“到底,到底是为什么!”那孩子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彷徨的徘徊在人间,迟迟地不肯归去。
“又到底,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来到这里,到底是想要我怎样,而我又能替他去做什么呢?”盛夏努力的稳住自己的情绪,好让自己的眼神清晰,她开始仔细地看向孩子身边的那个男人。
那个看似魁梧的男人,静静的坐在角落里的那一张咖啡桌上,一个人细细地品尝着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黑咖啡,另一只手则像是拿着一沓子的文件,在全神贯注的看着。
再仔细的去看那人,穿着一身的黑色夹克,四十左右的年纪,鬓角已经被白发覆盖,不出众的外貌,却写满了沧桑。只是额头的那一块硬币大小的黑色胎记,却是尤为醒目。
“那块黑色胎记?”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在重重的坠落着,
“到底是什么呢?”盛夏回想着,她似乎在哪里见过的,心头一点点的刺痛着,那痛越是强烈,记忆也随之变得越发清晰。
忽然,耳边传来阵阵的轰鸣,令自己头晕目眩,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事一般,那样血淋淋的情景,自己就蹲在那里,无力的再去反抗,只是看着眼前那一片鲜艳的血迹,熙熙攘攘的人群,时明时暗的警灯,还有那仿佛是响彻云霄的救护车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一个人的声音,只是眼前突然有一张笑脸就那样突兀的闯进自己的视线,居然是带着挑衅与得意。还有那人那一块与众不同的胎记,透着厌恶与恶心。
一瞬间,原本是那样悲伤的心底,却一下子变得满是痛恨,充满了怨恨,不知道是怎样站直起的身子,踉踉跄跄的朝着那个笑脸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