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似锦》泠镝

31、只能存在于梦中的你

　　李诺一把盛夏安全的送回家，没再多说什么，他就离开了。
　　盛夏以为已经没什么事了，她一直是这么在心里对自己说的，可是那天晚上，她还是噩梦连连，身上一直冒着虚汗，胸口像是被重石压着，脑袋里也一个劲的轰鸣着，像是失去后的失落感，又像是被夺走珍惜事物后的憎恶感，心里一直咆哮着，而现实里却一言不发。
　　就这样一直维持了一整晚，直到第二天清醒过来，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满是疲惫，身体也像是失去了能力，僵硬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盛夏努力的睁开眼睛，也不过是一片头晕目眩。她重新合上了双眼，却不知觉的有两颗泪滴滑落。
　　还记得从前，她本就是不易生病的体质，邓一凡总是会从身后抱着自己，假装抱怨着说：
　　“我们盛夏这么健康真是太好了，只是这样的话，就没有一点儿我可以表现的机会了。”
　　盛夏一听便会假装生气地伸出小拳头捶打着他的手臂，然后恼火地说道：
　　“怎么，你很希望我生痌吗？”
　　邓一凡的那双手臂只是更加紧的抱着自己，然后满是宠溺地说道：
　　“不是，我只是希望我们盛夏在累的时候能把我当做靠山一样的信任，我只希望在你累的时候，就只把我放在你身边，让我一个人好好的去宠你，爱你，照顾你。”
　　听了他的话，盛夏就会在心里充满了幸福感，她相信他说的话，一直坚信着，不曾质疑过片刻。
　　只是这一次，当盛夏真的再也无力站起来的时候，他又在哪里呢？
　　“骗子。”盛夏声音嘶哑的说了这两个字，之后就背过了身，蜷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再不发出一点声音。
　　脑子里是混乱的，像是迷失在大海里，找不到一点方向。心脏一点点的收紧，这让喘息起来更是疼痛。
　　渐渐的意识更加模糊，又再次的昏睡了过去。
　　一路上又满是荆棘，一个人疲惫不堪的在路上前行，那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没有十字路口，只能向前走，已经无路可退。
　　直到再也坚持不下去，倒在虚无飘渺的路上，画面却又一下子改变，仿佛是重新回到了学生时期，只是却越发的孤独，身边的人们总是三五成群，只有她在做所有的事情的时候，总是一个人，无论何时何地。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越发变得沉重，眼里突然蹦出几个面目可憎的女人，她们指着她指责着，咆哮着，肆意谩骂着：
　　“你是个孤儿，没人要的野丫头。”
　　“你的父母呢，真是个可怜虫，想想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
　　“你到底是有多讨人厌，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要你。”
　　震耳欲聋的声音，一直刺穿着自己，仿佛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才罢休似的。
　　“胡说，你们全部在胡说。”是好不容易才发出了声音，她用尽全力反驳着她们，用尽一切想要改变着。
　　“那你的父母呢？”一个声音是那么微弱，只是短短的几个字，不动声色。
　　好不容易才冲破的魔障，一瞬间又重新包围着自己，她不再挣扎，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复着：
　　“是啊，我的父母呢。”
　　“我的爸爸妈妈呢？”
　　“她们为什么不要我了。”
　　“那为什么要生下我。”
　　“为什么要我一个人，这么累，这么孤独，又这么可怜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就像是真的失去了呼吸了能力，胸口在努力地喘息着，可是却再也无法呼吸。心头一点又一点的收紧着，越发的蜷缩起来。
　　“盛夏，看看我。”
　　“盛夏。”
　　“盛夏。”
　　一个熟悉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一次比一次的急切，睁开眼睛，眼前的人是自己喜欢的人，是自己爱的人。
　　他出现了，在自己的眼前，向自己伸出手，紧握上那双手，似乎一切都不再重要。心情一下子舒展开来。她望着着他，整个人也都变得明朗起来，呼吸也开始变得顺畅，那种窒息感似乎是一下子就远离了自己。
　　邓一凡就像是真的就站在自己眼前，不对，他是真的站在自己身边，还和从前一样，一脸的阳光，他笑着，望着自己。
　　再也没有什么是可以与之相比的，只要这么看着他，只要他陪在自己身边，就已经足够，是真的很幸福，真的很幸福，是真的很幸福。
　　眼前的一切渐渐的开始变得清晰，能感受到眼前是真的有一个人，正抱着自己，是那样的熟悉又从容，这样的怀抱似乎是一直就陪伴着自己的，未曾离去过一次。
　　“一凡吗，”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你回来了。”盛夏声音嘶哑，无比肯定地说道。
　　只是又是等了许久，也未曾回应。她的脑子里一下子变得空白，不安与急切又涌上了心头，她恍惚的睁开了双眼，努力的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不过，只是越发的头晕目眩。
　　“邓一凡。”
　　“邓一凡。”
　　盛夏不知道，她原本以为的急切的呼喊声，也不过是微弱的喃喃自语。
　　当眼前的面孔清晰的呈现在眼前，也不过是一张乌黑的面具。
　　“青名？”她甚至还在怀疑着叫出了口，刚才的幸福感，只是在一刹那间，就荡然无存。那种莫名的压抑又重新溢满心头。
　　她惶恐的打量的房间四处，嘴里却还是急切的，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那个名字：
　　“一凡。”
　　整个房间依旧的凄凉，连角落都细细打量，也不过是更深的落寞。
　　“一凡，你在哪儿，我现在想见你。”盛夏喃喃自语的推开了青名，只是精神恍惚地从床上站了起来，她要找到他，她一定要找到他。
　　“一凡，你别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她披散着头发，衣服凌乱地夺门而出，眼前是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面孔，仔细看去，竟也是无谓的模糊。
　　“一凡，我想你，好想你，可不可以来我身边一次，就一次，好不好，我就再见你一次，可不可以就一次。”
　　穿过一条街道，又走上另一条街道，就这样迷失在人群中，失了方向，只是在心里越发的焦急，竟不自觉得，莫名的祈祷了起来，
　　“老天啊，我就祈求你这一次，让一凡来我身边，好不好，就一次，让他重新回到我身边，求求你，哪怕是一次也好啊。”
　　就这样，穿梭在人群中，期望着，却又一次次在短暂后落空。祈祷着，却又在希望后破碎，幸福着，却在醒来后又一次的面目全非。
　　终点吗，似乎已经没有了终点，就像是这世间又只剩下我一个游魂，再没有可以停下来的归宿。
　　盛夏就那样走着，失了魂一般。

　　青名紧紧地跟随在他身后，不舍离去。
　　原本送盛夏回家后，他是发了誓的，再也不踏进她家里一步，可是满心的担心早就把那誓言击打的粉碎。
　　他的眼前总是浑身湿漉漉的盛夏，挥之不去。
　　他才刚踏进她家的大门，就听见低声的呻吟声，听不清楚，但却能感受到梦里的她是那样的害怕与不安。
　　她原本就瘦小的身子，现在越发显得颓弱。
　　是从未有过的思考，也没有过的顾虑，就那样冲到她身边，把她紧紧的抱进了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她的名字。
　　直到她睁开双眼，看到自己后，她的眼神竟越发的显得空洞，不知道为什么，越是这样，他就想更加紧的把她抱在怀里。
　　看到她失神的冲出家门，他竟也不自觉得紧随其后，看着她，才感受到自己竟是这样的无能为力。
　　终点，似乎已经找到，在迷失了方向的街口，那鲜红的斑马线旁边，盛夏才一下子找回了理智，眼前，那一天的情景，再一次血淋淋的闯进了脑海，分明是在警告着她。
　　她一直深爱着的邓一凡，早就不爱他了，在那悠久的岁月里，他对她的爱，已经不知道在哪个十字路口消失殆尽。
　　就这样，她像是一下子没了力气，瘫软地蹲在那片他曾经最后一次躺着地地方，轻声地问道：
　　“你还好吗？我，又想你了。”
　　接着，她把脸深深的埋进臂弯里，再没了声息。
　　青名以为自己早就失去了心脏，毕竟在鬼域里，他的心脏早就被千年的寒冰所封，现在的也不过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罢了。可是就在他听到盛夏所说的话的时候，他的心脏仿佛是一下子就恢复了知觉，那种心痛，为了一个人而感到的心痛，这种感觉，让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用手紧紧的捂着胸口，像是被狠狠地击垮，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眼看着，身上的灵气又再次的开始一点点的流失。
　　可是青名却迈不动步子，看着眼前的盛夏，他无法离开。
　　他只是也正替她心痛着，也正为她期盼着，也要为她祈祷着。
　　“你这个蠢东西。”一声严厉的声音划过耳边，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就被老师烈火死死的抓住肩膀，拎回了鬼域，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扔进了灵池的泉眼里。
　　当圣洁的泉水溢满心头，在他的四周，无数的灵气开始一点点进入身体，替他补充着能量，他紧闭着眼睛，但是脑海里盛夏的模样却越发显得模糊起来。
　　鬼域人似乎是无止境的存在着，然而记忆对他们却像是毒药，当记忆越是清晰，他们的存在也就越来越脆弱，直至消亡的不露痕迹。而鬼域里的这眼泉水，除了能给他们带来能量，更重要的是能无声无息的洗去他们的记忆。
　　那么鬼域人到底知不知道这看似温柔的泉水所隐藏的意义呢，了解与否，本就没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