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似锦》泠镝

21、像是一场梦

　　那声音消失的时候，盛夏的意识也被湮没。仿佛沉浸在冰冷的玻璃瓶里，密不透风的禁锢着。她蜷缩着身体，紧闭着眼睛，失去了支配的能力，只是留着一丝微弱的呼吸，没有挣扎，也没有想要逃离，只是默默地等待着。
　　“好了，好了。”耳边的男人低声说着，
　　突然一个显得空洞又飘渺的声音，就这样钻入了脑海里，透着急切与期盼。
　　“没事了，没事了。”声音显得沉重又焦急，
　　“盛夏，你可以的，好了，都过去了。”
　　瞬间，当男人说到自己名字的时候，盛夏浑身打了一个哆嗦，禁锢着自己的透明玻璃瓶就这样在耳边支离破碎，一切又都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身体也逐渐有了热度。
　　当她睁开眼睛时，看到对面的那两个妇人已经消失，而自己被人紧紧地束缚着，倒在地上。再看看眼前，高举着咖啡机刀头的手，竟已经沾满了鲜血。
　　“啊，”低声呼喊着，盛夏手一软，那刀头应声落地。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那男人的脸似乎紧紧的贴在自己耳边，继续地低语着。
　　盛夏赶忙回过了头，却看到身后的男人竟是李诺一。现在的他脸上再也找不到一点笑意，只是紧紧地抱着自己，眼神显得焦急又痛苦。
　　“老板。”盛夏带着谨慎，轻声说道。
　　“嗯？”李诺一揽着自己的双臂这才松了些，他显得又惊又喜，赶忙说道：
　　“怎么样，现在好些了吗？有没有受伤。”
　　“嗯。”虽然不知道他说的“好些”，是指的哪方面，但盛夏还是答应道。
　　李诺一轻叹了一声，这才松开手，从地上站了起来。只是他站起来的瞬间，盛夏却清楚地看到顺着他手掌处落下的血滴。
　　“老板，”盛夏赶忙惊恐的问道：
　　“你的手，是我刚才划伤的吗？”她又突然感到惊慌失措，看着自己沾满血儿的手，问道：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什么也不记得。”
　　李诺一看着她，那是写满了忧伤的脸，他的眉宇间还从未见过的表情。他看着盛夏，只是片刻，却又突然温暖地一笑，说道：
　　“怎么会？我刚才不小心滑倒碰到的。你没事就好。”说着，他看了看时间，又一脸轻松的说道：
　　“你该下班了，快回去吧。”
　　由不得盛夏再说什么，他只是捂着手上的伤口，转过身，一个人默默地上了楼。盛夏看着他，原本想追上去的时候，却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青名。
　　他对着自己做了一个小声些的姿势，再侧耳听去，就听到手腕上那铃声一阵的低鸣。盛夏对着他点了点头，这才一同走出了咖啡馆。
　　暗夜中，偌大的街道上冷清依旧，路人眼里的盛夏一个人走着，只是谁也看不到陪在她身边的青名。
　　盛夏低头不语，只是自顾自地走在路上。现在的她脑海里还依旧是刚才的情景，忐忑与不安席卷而来，容不得她他考虑其它。
　　“别内疚，那不是你干的，”青名挺着硬朗的身姿，在她旁边低语道：
　　“你刚才的确是又被鬼魂附身了。”
　　话音刚落，盛夏便应声停下了脚步，她抬起头，面对着眼前的青名，久久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因为只有那里是她还能看清楚的地方。
　　“我知道，可是，”她显得异常难过，
　　“可是我并不知道，这样的我还会伤害其他人。”
　　青名却也驻足，听到眼前的女人这么说，不知为什么，他那冰冷的心却在微微颤抖着。说实话，他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当铃声响起来的时候，他出现在咖啡馆的时候，刚才的男人已经紧紧地抱着盛夏倒在地上，还有夺门惊呼着逃离的两个女人。而附在盛夏身上的鬼魂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存在，狡猾地提前逃走了。
　　“我不是说了吗，那不是你干的，”青名认真的再次解释道：
　　“我是亲眼看到那男人拉着你摔倒的时候，手碰到了你拿着的刀头。真的都是不小心，再说了，有我在，那鬼怎么会有胆子伤人呢，逃还来不及呢。”
　　“真的？”盛夏盯着一脸依然严肃的青名，又重复着。
　　“我何必骗你。”青名迈开了步子，他的腿真的很长，也才几步，就把盛夏落得老远，见盛夏不动，他又站定，没有回头，只是显得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你快点，我送你回去。”
　　盛夏这才赶忙小跑着追上了他，只是这时的心里已经不再害怕与担忧。
　　在这如墨的黑夜里，看似不合理的存在，却如同山一般可靠的陪在身边，坚守着，不曾离开。这，已经足够，其它的，都如灰般轻薄，何必去再意。

　　“你回来了？今天怎么突然有时间了！”
　　当李诺一刚踏上回房间的楼梯，偌大的客厅里就响起了一个男人沉稳的声音。李诺一停下了脚步，回头，突然极其认真的打量着不远处的男人。
　　那男人比他大两岁，是这个家里的长子，他西服革履，一脸的英气逼人，但是一股寒气却从他的眉宇间散发着，那是不容别人质疑半点的霸气与独断气。他端坐在墨蓝色的沙发上，手里举着报纸，略显悠闲地品着咖啡。他就是猎星集团董事长的长子——李肖炎，而李诺一则是二公子。
　　“不是你叫我回来的吗。”李诺一带着些许的愤怒回道。
　　突然，李肖炎的嘴角微微上扬，举着手中的咖啡，微微轻含，幽幽地说道：
　　“嗯，你说的对。”
　　李诺一突然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告诫着自己。
　　“要忍住，要忍住。”
　　“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不得不佩服李肖炎的洞察力，看似头也没回的他，却像是把李诺一已经看了个遍。
　　李诺一抬起已经被雪白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地伤口，而刚才的一幕幕又扎心的涌上了心头，他突然厌恶地看了看身后的哥哥，便一声不吭地上了楼。

　　坐在电脑前，李诺一一脸严肃地盯着播放着的视频，紧索着眉头。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画面里盛夏正愤怒的冲向两个女人，就像是疯了一般的叫嚣着，画面里没有声音，但是却能感受到她的撕心裂肺。
　　她拿起咖啡机的刀头冲着那两个女人而去的时候，李诺一却冲向了前面，挡在了她们之间，来不及多说，李诺一便把盛夏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怀里的女人带着渗入心骨的寒冷，他从未感到这样的无助，只能更加用力的抱紧她。
　　他没想到眼前的瘦弱女人竟会有如此大的力气，她在他怀里挣扎着，而他只能更加用力地抱着她。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但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
　　随着两个女人夺门而出，怀里的盛夏终于安静了下来。
　　这是咖啡馆里的监控视频，他离开店里的时候特意把储存卡取了回来。他紧咬着嘴唇，移动着鼠标，把视频彻底的删除。
　　来不及过多的去思考，便又拿起了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李叔，我把那两个女人的照片已经给你发过去了，麻烦尽快帮我找到她们。”李诺一说道。
　　“是的，少爷，我已经收到，我会尽快找到她们的，请你放心。”电话那头的李叔没有半点迟疑的回答道。
　　放下电话，李诺一从椅子上站起来，透过窗子，看着二十几年来，一直没有变过的家里的夜景，却只是落寞与寂寥。比起从前，现在的这里早已经物是人非。
　　他的亲哥哥李肖炎，早就实现了他的愿望与抱负，以猎星集团长子的身份继承了公司，而现在，他也可以毫无顾及的实现自己的愿望了吧，即使当他的愿望实现的时候，他和他的哥哥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哥，对不起。原谅我只能这么做。”李诺一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盛夏攥紧了被角，当那一阵悦耳的铃铛声响起的时候。她只是紧紧地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冰冷的气息划过手腕的时候，铃铛的声音就消失了，接着传来了青名的声音，
　　“是我，你好好睡吧。”
　　盛夏这才松开了眉头，把身子背向了他，只是依然紧闭着双眼，低声问道：
　　“找到了吗？”
　　“嗯，放心，在那之前，我会守在这里，一直陪着你的。”对于青名的话，明明那么冰冷的话，可是总是会下意识的感到温暖。
　　“你真的可以一直陪着我吗？”盛夏像是自言自语地问道。
　　青名在盛夏身后沉默了，他倚着墙壁，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无声无息。
　　盛夏也默不作声，她不明白，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她明明已经不能去相信与依靠任何人，为什么眼前的身影，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想要去依靠呢，似乎没有答案，只是感到莫明的悲痛，心里想着：
　　“如果眼前的人，是她曾经爱的那个人该多好，即使是人与鬼的关系，她也可以接受。”可她知道，这个人并不是，因为如果是他的话，她不可能到现在也丝毫没有察觉到，眼前的这个身影，明明就是那样的陌生，那样的冰冷。
　　渐渐的，随着这寒夜的到来，盛夏沉沉地睡去，在身边的他的陪伴下。
　　听到盛夏均匀的呼吸声，青名的心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在离着她不远处的地方，他就这样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看着那背影，他那深邃的眸子，却在闪动着，无声又无息。只是莫名的忧伤，除了这忧伤还是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