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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沉默的铃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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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为大家播报另外一条新闻,”忽然,咖啡馆一角的小电视里传出主持人异常沉稳的声音。
“位于文怡市北郊的一栋老式小区里,在昨天晚上接到附近群众的报警,位于这栋建筑中,二楼的一户居民家中,发生了一件令人痛心的惨剧。”
听到新闻里这样介绍,咖啡馆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瞬间偌大的餐厅里变得异常的安静。
“这里住了一家三人,年迈的母亲和一个身患心脏病的女儿,还有一个智障的儿子,据有关人介绍,昨天晚上接到报警赶到这里的时候,年迈的母亲和女儿双双自杀,只有一个智障的儿子张某被反锁在家中。”
整个餐厅一片哗然,每个人发出着不同的唏嘘声。
“据当时的办案民警介绍,他们进入房间的时候,两位死者就躺在这张正对着大门的双人床上,由于当时灯光昏暗,只等把房间的灯打开后,才发现了蜷缩在墙角里,身上全是污秽的智障儿子张某。当时的张某已经有轻度的意识模糊出现。”电视机画面里出现了两张房间里的图片,一张空无一人的双人床,而另一张就是张某当时惨状的照片。
“我们的记者,也随即采访了附近的几位居民,据介绍,这位老人名叫李翠华,现年62岁,育有两子,一位是42岁的女儿,还有一位就是37岁的张某。不幸的是儿子出生时就被确诊为重度脑瘫患儿,而女儿也在30岁的时候与丈夫离婚,无子女,并于近日被查出患有重度心脏病。”
说到这里,画面又出现了一张张某在某医院的诊断证明。
“记者还了解到,李某的丈夫于三年前因为肝癌离世,不仅花光了家中仅有的钱,还把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在了李翠华身上,据有关人员推测,这可能就是导致这一惨剧的直接原因,另外,据附近村民介绍,由于最近张某病情突然加重,每天晚上从他们家里都会传来张某的惨叫声,我想这也可能是这对母女最终酿成如此惨剧的重要原因之一。”记都用异常沉重的口吻介绍着,
“现在,张某已经被移送到当地医院,正在接受治疗,而母女两人的遗体也由它们的亲属认领。好,记者于飞,为您播报。”
画面重新切回演播厅,主持人切换了心情,很快,另外一条新闻接踵而至。
盛夏低着头,仔细的摆弄着手里的餐具,她静静的听着,不去看在坐的任何人的脸,因为她知道,很快的,这里所有的人都会把这条新闻忘记,然后依然继续着他们自己的生活。而盛夏呢,也会同样如此,只是那挖掘机的声音,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却久久地在脑海间回荡着。
“我说你,”李诺一不知什么时候,冲到了盛夏面前,用手重重的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说道,
“怎么回事,那天你去哪了。”他压低了声音,与盛夏凑得更近了,带着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
“我可明明看见你进去了。怎么就,”他像是连自己将要说的话都有些难以置信,
“可是,等我进去的时候,怎么就找不到你!”
此时的咖啡馆里空无一人,外面漆黑一片,只有远处有几盏明灯闪烁着。
盛夏抬起头,盯着李诺一,冷冷的眸子里没有半点的动摇,只是心里却唏嘘的想着:
“我要是有能够磨灭别人记忆的能力就好了,这样就可以不用解释,也不用为了解释而撒谎。”
李诺一一脸严肃的盯着她,似乎连她表情的一点变化都不想错过。
“我走了。”盛夏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晃动了两下,一脸无辜又极其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在打电话的时候,从你的身后。”
“那你怎么,”
“我跟你打招呼了,可是你居然不理我,我还以为你听见了。”盛夏带着不容置疑地口气说道:
“怎么,这有什么不妥的吗?”
李诺一盯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地又想继续追问:
“可是,”
“啊。”仓促而细微的呻吟声,低头看时,盛夏竟稍显疼痛地抓着手指,只见鲜血顺着她指尖流下。只是咖啡机的刀头被重重的扔到了桌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说着,李诺一伸长了手就想离近些,但盛夏就像是条件反射地朝后退了几步。
“我去给你买药膏。”
“那倒不用。”盛夏果断地阻拦道:
“只是今天特别累,”她抬头看了看表,
“已经快要十点了,今天就算我旷工,就从工资里扣吧。我今天想提早下班。”盛夏握紧了还在往外冒着血花的手指,不紧不慢地盯着老板,认真地说道。
李诺一停下了脚步,只是他的眼睛稍显低垂,再开口时,竟也变回了从前的纨绔,带着轻浮的笑意,
“嗯 !怎么能扣工资呢,你来我这里上班,一天都还没休息过呢,今天就算是你放假吧。东西就放这儿吧,快回去。”说完,嘴角轻轻上扬,眼睛弯成了一条缝,没再说什么,转身只是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不知为什么,看着那背影远去,盛夏竟能感到那身后的落寞与凄凉。可是她依然什么也没做,只是转回头,没有再多想,收拾妥当,锁了门,就径直离开了咖啡馆。
街道上的人稀稀疏疏,大概是因为这寒冷,才刚刚到了晚上,大家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躲回了家里。
今天大概是她回家最早的一次了,昨晚的微雪到了今天,已经完全看不见了痕迹。这样的微小,让人不禁生怜。如果没人提及,人们也会很快就把它忘记了吧。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那还是初雪啊,一年只有一次的初雪啊。
盛夏心里想着,竟不觉得加快了脚步。穿过稀疏的人群,绕过陌生人的身旁,躲避着他们的目光。
只是,就像个魔咒一般,快要到那个十字路口的时候,那个每天都要必经的地方。任凭她如何努力,还是无法像个平常人一样走开。望着那即将到来的鲜红色的斑马线,她不自觉的抬起左手,轻轻地注视着昨晚青名给它带上的那个铃铛,轻轻地摇晃了一下,细细听去,并不会响。这是她知道的,因为这个铃铛本来就是个空心的。
她不能再喝酒了,模糊的神志会让鬼魂更加容易附着于她的身体。就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这一次,无论如何心痛,都要异常清醒的从那条路上走过。
盛夏握紧了拳头,周围的一切似乎一下子变得安静。一步又一步,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她缓缓地迈上那条已经令她心碎过无数次的地方。
静静地去认真的听,那细微的家伙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一步,没有响,两步,它依然没有响,直到最后离开那里的鲜红,铃铛它都依然没有响。
盛夏默默地停了下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体仿佛变得更加的冰冷,但心里却像是被什么灼痛着,如烈火焚烧着一般。
“还以为你会一直在这里等着我,注视着我。一天又一天,都不会动摇。想想,真是可笑,”盛夏有些愤怒地在心里想着:
“生于我而言会是这样的痛苦,就如蜡一般,一点点地燃烧殆尽。即便如此,我还是依然坚信着你都不曾离开过我,”心里就像是裂开了一道道的口子,乌黑发脓了一般,
“原来,一直都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原来,你,”那样不想去承认的事,可是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着自己。她哽咽的带着沙哑,
“原来你早就离开了,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我身边。”
当这几个字出现在心里的时候,她的脊背微微抽动着,这一次,她再也忍不下来,即便是曾经对他发过誓的,可是双颊的泪水只是一滴滴的滑落,
“邓一帆,我真的,是真的好爱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即便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之久,可是今天的盛夏就却依然如同三年前的那一天一般的痛不欲生。
到底是谁说的时间是治疗的最好良药的。
那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就像是从未停止过,一直停留在她的心里,在未来的某个时候,全部翻涌而出。来不及招架,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击打在心头上,溅起层层涟漪。
夜已深,风寒凉,树微动,叶落定,心已死。
盛夏离开后,街角咖啡馆的灯重新被点亮,李诺一打开了灯,望着楼下盛夏存在过的地方,一步一步的下了楼。这一次,他脸上的纨绔相已经淡然无存。他手里提着一瓶打开的红酒,开了封,索性直接喝了起来,一口,两口,毫无顾及地灌入了喉咙。
他似乎已经有些醉了,身子一摇一晃间眼前渐渐的开始变得模糊,索性有些颓废地靠在了墙上。他的眼睛里满是无助地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很久很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忽然,又像是所有心事涌了出来,就像是为了逃避这种痛苦,赶忙抓起了身边的酒瓶,一饮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