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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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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难得用这种命令式的语句跟你讲话。
乔鲁诺·乔巴纳在你记忆里是平和的、温柔的。偶尔也有孩子气的时候，但他总利落得不像个十来岁的少年。恋爱前他还常常向你撒娇，但在你们确认关系后，大概是意识到你对于他小你四岁这一事感到十足的罪恶感，他开始收敛本就少有的稚气。
“……索求这份感情的是我。”彼时他与你额头相抵，低声说，“所以无关迁就。”
他轻易地将你们的关系定位于索求与被索求，好像他还是多年前那个被欺负也默不作声的小孩。你印象里的初遇他跌倒在刚铺完沥青的街道上，你很久都未曾发现他的掌心嵌着零落的碎石，不疼，但磨人。
你轻微地晃神。
他的脸笼在模糊夜色里，薄薄的光影显得他的脸瘦削的惊人。仔细端详的话，眼下好像也带上了浓重的青色阴影。
你忍不住抬起手，替他拨开湿漉漉的碎发。
“我会等你。”你承诺，“可你起码得告诉我你在干什么。不要再一次瞒着我了。”
你想其实你应当用“骗”的。他骗了你，用精巧的谎言，充满欺骗性的外表。他摆着乖巧的、温驯的神色，假装自己是听话的家畜。但你不愿意用这个词来形容他。你知道他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
乔鲁诺眼里有什么跳动了一下。他很快地低垂下眼睛，掩去那抹意外泄出的神色。
“抱歉，我现在还不能说。”他说，表情郑重，“但等一切结束，倘若你还愿意听的话，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你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去。
可能是夜晚的寒霜挂上了你的脸，让你半合起眼睛，甚至都不愿意看他。坚硬的门板抵在你的背后，像是要重塑你的脊梁一样挺直着。
所有事情？你想，所有事情？
然后你慢慢地推开他，看着他的青色眼睛，十分僵硬地强迫着自己拉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样啊。”你说，“你最近还在靠开出租赚钱吗？今天实在是太感谢你了，你给我一个银行卡号吧，我会让爸爸打钱给你的。”
——你尚还润着莹莹水光的双唇开合着，吐出了你有史以来最刻薄的话语。
面前的少年果然面色一变，目光沉沉地看着你。你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
很难说你们之间为什么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乔鲁诺的肩膀向内收敛，又向外打开了。这让他看起来像是颤抖了一下。他抿着嘴唇，好像有点受伤地看着你——不，这绝对只是你的错觉罢了。
尽管这么催眠着自己，你却十分清楚这句话对他的杀伤力。你们相识多年，这让你清楚地拿捏着他的一点软肋，朝着那里毫不留情地扎了下去。
而事实上伤害到他的比起这句话本身，大概更多的是因为说出这句话的是你。
金钱不能折辱他，你很明了这点。但是你却可以。
他动了动唇，像是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你以为他要骂你，或者是被你气得甩手走人，可他只是垂下头，金色的发丝松松地垂落下来。
“不用了。”他低声说，然后转身，走进浓重的夜色里。
你冷漠的神情一瞬间崩散，背脊弯曲，像是被沉甸甸的、无形的空气压迫着。他的身影在阴影中缓慢地消失了，这或许给本身并无自我意识的门楣传递了什么信号，让你身后的门板不再支撑你的脊梁。
人类绝对是会因为伤害他人而感到快乐的。倒不如说人类本身就是依附于这样的事情而存在。但你在此刻脱离了，或者说是从另一角度地沉没在了这种情绪中。你没有因自己刻薄的行为感受到任何的愉悦，反而收割了不逊色于他的沉郁。
他已经全然地不见了。但你这时反倒小声地叫起他的名字，干巴巴地念了一遍。
你知道他听不见，或者说你十分庆幸他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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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发生了什么事的话，我很乐意你向我倾诉。”
你好友这么说的时候，你正在折腾坏了一半的咖啡机。你孜孜不倦地将咖啡杯放在底下，企图借助概率论唤起它的工作。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起码在你们将它报上维修名单之前。
“什么也没有发生。”你有点困惑地如此说道。
你的状态看起来过于游移不定，以至于你的朋友万分确信这是个谎言。然而你的内心却并非这么觉得，你打从心底希望这从未发生。
你的友人说：“我希望我可以帮助你。你最近似乎过得不太好。”
是不太好。你发自内心地赞同这句话，却口是心非地说：“我没有。只是最近要交的论文太多，有点累了。”
“好吧。”她说。她意识到了你抗拒的姿态，“晚上去喝酒吧。有个酒吧刚刚开业，听说可以钓到□□的帅哥呢。”
对于身为那不勒斯居民、而非游客的你们来说，当地的□□反而是保障你们安全的存在。暗流涌动下为你们带来的是实打实的金钱与财富，自然没有几个人会讨厌他们。
话虽如此，真的要与他们朝夕相处就是另一码事了。或许有的大学女生会对于一场□□电影式的恋爱心怀憧憬，但那绝对不包括你。你对于她们想跟这群亡命之徒恋爱感到不可思议，但你此时并不会扫友人的兴，因此你揉揉眼睛，答应了下来。
而这就是你几个小时后坐在吧台边，无所事事的原因。
酒吧里热闹非常，你甚至在角落看见了一个议员候选人的新秀。你悄悄地竖起手机，借着酒杯的掩饰拍了两张照。
坐在对面的显然是□□一类的人物。他的政见与你父亲不同，这两张照片证据确凿，你一旦散播出去，说不定能拉他下马。群众对于□□在日常生活中的参与是一种态度，对他们干涉政治则就是另一种态度了。
你的朋友正在洗手间补妆，你身边空落落的座位大概给了某些人勇气，致使有人拿着酒杯，上来与你搭讪。
你现在的脑海里还对自己的前男友的印象挥之不去。因而你用手指抵着下巴，厌倦地吐出了一句法语。
假装自己听不懂意大利语的这一行为获得了完满成功。你得以清净了一会儿，可没过多久，一只玻璃杯轻轻地搁在了你的手旁。
“格罗索小姐，晚上好。”
来人精确地报出了你的姓氏——这使你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你意识到你的行为或许已经被发现了。这里龙蛇混杂，说不定四处都是□□的眼线。你保持着现在的姿势一动不动，半抬起眼睛，轻飘飘地瞥了对方一下。
那是个算得上帅气的男人，起码很符合年轻女孩的审美。他有漂亮的棕色肌肤，浓密的黑色眉毛，和一对黑漆漆的眼睛。你看不见他的头发，因为他戴了一顶可笑的毛线帽。
“有什么事吗？”
你充份地表露出了一份轻蔑。
他毫不在意，笑着说：“你是个漂亮的女孩，所以我向你来搭话。但你只是个女孩而已——最好别掺和进什么额外的事情来。”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你说。
“好吧、好吧，真是个倔强的女孩。”男人有点无奈。他凑近你的身边，挨着你的耳朵，小声地说，“听着，我愿意给你行个方便。我不想来找你的事，可我得给别人一个交代。所以如果你删掉那些照片，我能保证让你和你的朋友玩得很开心。”
你的手指摸索着桌沿。
这时候再装作听不懂，显然已经没用了。你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掏出手机来，当着他的面删掉了照片。
你翻过手机，向他展示你将照片留下的所有痕迹都删得一干二净。他压着你的肩膀，说了一句“很好”。然后将酒杯推过来，推到你的面前。
“这杯是我请你的。只是一杯酒而已——祝你们玩得愉快。”
他说完便起身离开了。你看着他的背影，用指尖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面。
——他认识你。
你十分确信这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