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鬼少年说》齐飞儿

97、第 97 章

　　跟着尚礼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水户呆了一下。这间大厦是他还在医学院的附属医院工作时所住的公寓。可以说，这个地方是他跟秀树开始和结束的地方。秀树在这里？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在这里又还能有什么值得他回忆和期待的吗？在这里除了有让他伤心的回忆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吗？
　　“我只能在这里等。希望你可以劝他回来。”尚礼转过身，看着呆呆的望着眼前的建筑，没有移动脚步打算的人。当初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为了能让秀树彻底死心，不但逼迫水户同意离开他，还在这里一手策划了那出戏。
　　“你确定，他是在这里吗？”有些机械的转过头。水户不懂为什么仅仅过了一个多小时，尚礼就已经能确定秀树所在的位置了。难道左藤家真的这么无所不能吗？
　　“我也不确定。但我相信给我这个消息的人。也相信他给我的建议。”尚礼抬头看着那本来应该还是没人住的房间里已经亮起的灯光。他真的在这里。
　　“我不觉得我来有什么用。但是，既然是欠你的，我这次就全部还给你了。希望你以后都不要再用这个理由要求我什么了。”闭上了眼睛，水户不想看眼前这张脸。这张让人无法憎恨，却又不得不憎恨的脸。
　　“我想。应该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吧。”水户这一辈子都无法拒绝自己用这样一张脸对他提出的任何要求吧。尚礼真的很想嘲笑他的愚蠢，不过就是一张相似的脸罢了，为什么就是无法摆脱呢？这样的他，自己又怎么舍得秀树待在他的身边呢？
　　看着走进大厦的身影。尚礼低下头，看了看拿在手里的，从水户那里取回的东西。秀树已经找到了，自己要不要把这东西处理掉呢？还是说，应该照约定把它交给父亲。悠也为什么要提出那样的条件呢？就算把这个交给父亲又能够有什么用处呢？还是说，悠也只是在试探自己？想看看自己会不会在这个上面做出手脚呢？如果是这样，那他大概要失望了。她不会希望自己这样作，从小也是这样教养自己的。虽然心里确实难以平衡，但是，看到她越来越憔悴的脸，自己又怎么能够罔顾她的意愿呢？只要是她的愿望，他都会为她实现的。看着手里的信封，尚礼眯起了眼睛正打算用打火机将它毁掉，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后的人阻止了动作。
　　“父亲！”看到拉住自己手的老人，尚礼的心缩紧了起来。父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尚义打电话给我。”接到尚义的电话，左藤老爷子，实实在在的吃了一惊。
　　其实到了现在，儿子手里的东西给不给自己都已经无所谓了。他刚才就已经向灰原家那边拿了他们的存底。这件事情的原因、经过、结果，都已经实实在在的掌握在自己的心里。他真的没想到自己的妻子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个男人已经离开秀树了，不是吗？而且，当初她已经不顾自己的反对，运用手段向医院施压，让他连医生的工作都失去了。为什么还不罢手呢？唉！尚义告诉自己说，尚礼已经从悠也那儿得到秀树的下落，而且答应了要把那些证据交给自己。为了确定尚礼会怎么作，他特意来到这里，这孩子真的没有让自己失望。可是自己这么多年来又给了他和他母亲什么呢？也许真的该让一切结束了。
　　“父亲？你说二哥打电话给您？”为什么？二哥为什么要这么作？她是他的母亲吧，是他的至亲吧。
　　“你和你的哥哥们不同的是，你的心还不够狠。”就算尚义一直是个温柔的孩子，可是在这个黑暗的世界待得久了，又怎么可能一直纯洁无垢呢？更何况，如果这次他不这么做，也许失去的将是他这一生中再难得到的纯洁吧。
　　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尚礼捂住自己的脸，蹲了下来。他无法理解二哥为什么要告诉爸爸这件事情。是悠也的意思？还是嫂子的意思？可是，他们又为了什么要这样呢？这对他们又能有什么好处？自己什么也不想要啊。她也一样，她只是想安安静静的等待死神的来临，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爷爷？”秀树站在大厦的门口，脸上挂着明显的泪痕，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看得出他是在慌乱间夺门而出的吧。水户和他到底怎么了，这就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事了。
　　“你又再一次被抛弃了吗？我的孙子？”唉！水户这个年轻人。也许自己当初真的是错怪他了。能一次又一次的在自己的心上划下深深的伤口，就只为了看着眼睛中的人得到应得的幸福吗？
　　“爷爷！”心里好难过。知道自己再一次的让爷爷失望了。可是，心里的愤怒和痛苦，却让他无法冷静下来。自己还是太不成熟了吗？为什么，为什么水户他也要那样说自己呢？抓住左藤老爷子的衣服。秀树像小孩子一样躲在爷爷的羽翼之下，寻找着平静和安宁。
　　“好了。我们回家吧。尚礼，你也一起来。”拍拍秀树的头。左藤看了看已经站起身，却还是面无表情的尚礼。
　　“不了，父亲。您带秀树回去吧。这里的善后就由我来负责吧。”他要问的事情太多了。而且，他现在不想看到她的脸。不想看到她失望的脸。
　　“好吧。尚礼，别怪你哥哥。”唉！这个孩子。心里想的事情，以为只要不表现出来，就没有人看得出来吗？
　　* * * *
　　“你根本就没有相信过我。对吧。”利用广播将悠也和卡尔叫到了学生会办公室。尚礼坐在办公桌后面，两手支在桌面上，静静的看着一旁沙发上的悠也。
　　“这个嘛！不是不相信。我是压根儿就知道你不会将那些东西交给老爷子啊。”如果他交了。那么，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的。是他自己推动了这个轮子的转动。
　　“你！”看着悠也脸上冰冷的笑容。尚礼的心微微的颤抖着，这就是这个孩子的真面目吗？他不是只有15岁的孩子吗？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环境，让一个小孩子变得如此心机深沉，如此可怕。
　　“没有什么我啊我的。如果不是你自己心软，想放她一马，你父亲又怎么会终于做出决断呢？一个很严重的结果，往往就是由于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因素造成的。正因为他亲眼目睹了你的痛苦决断，所以他也做出了一个决断。只不过，这个决断会不会让他痛苦，我就不清楚了。”
　　闭了下眼睛，悠也将自己的面具收好，平静的脸上再没有虚伪的笑容，和造作而成的眼神。清澈的眼睛静静的看着脸色痛苦的尚礼，悠也再一次笑了起来，淡淡的，有些自嘲的笑。“你觉得你现在的痛苦会得到她的原谅吗？就算这一切跟你毫无关系，她依然还是会将一切的错误记在你的头上。又何必自寻苦恼呢？”
　　看着由于坐在上面的人已经离开的关系而空出来的沙发。尚礼的眼神渐渐的静了下来。悠也刚刚说的话，一字一句的在脑子里不断的回响着。伴随着从有记忆开始的一点一滴，尚礼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一直都是不甘心的。即使二哥对自己一直很好，很好。可是，他还是不甘心。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可是她却总是要求自己压抑，再压抑，把自己缩在一个小小的，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可是，就算这样，那个人依然不愿放过自己和母亲。因为父亲和哥哥的关照，自己总是可以躲开她的伤害。可是母亲却不行，就只因为母亲是她的侍女。是跟着她一起嫁到左藤家，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侍女。
　　所以她恨她。恨她抢了自己的丈夫，恨她生下了自己这个让她愤怒的孩子，更憎恨要将那孩子收归在自己的名下的事实。不敢睁开眼睛，害怕一旦睁开，眼睛里无法隐藏的憎恨会将一切都毁掉。尚礼不停的吸着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悠也的话，强迫自己不要再受到影响。
　　“小叔！我要回家几天。”秀人推开门进来时，就看到小叔两手支着桌面，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秀树哥哥既然已经回家了，那他也要回去。
　　“你回去吧！如果父亲问起来。就说我不回去了。”不能回去。一旦回去，他一定会无法阻止自己为那个女人的下场而放声大笑的。
　　“知道了。叔叔，你是怎么知道哥哥在哪里的？”连一个晚上的时间都没有过，叔叔就找到了哥哥。家里真的有这么厉害的手段吗？
　　“不要问了。这件事情，你不要管。”还是让秀人离悠也远一点儿吧。
　　“哦！那我走了。”叔叔似乎正为什么事情烦恼。情绪好像不太好的样子。昨天是出了什么事吗？嗯，回家后跟爸爸打听好了。
　　“秀人同学没来吗？”水户看了看只有卡尔和悠也两个人的医疗室。最近这里一直很热闹的，结果今天突然觉得有些冷清了。
　　“秀人回家了。听说秀树大哥昨天已经回家了。”悠也看了看水户顿了一下的动作。翻了下眼睛。喝了一口热茶。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不记得自己昨天是怎么走回住处的。只知道今天早上听到闹钟响时，自己还穿着昨晚的衣服呆呆的坐在客厅里。
　　“不过，我听说，秀树哥哥从昨天回家后就一直没开口说话了。只是一个人呆坐在房间里。”尚义一大早就打电话来吵自己，就是为了他可爱的侄子神色憔悴，想让自己出主意劝劝。他也真行，明知道是什么原因。这种事情是劝就可以的吗？
　　“他，”欲言又止。水户平时笑口常开的爽朗蒙上了一层阴云。
　　“老师，有人来了。”看到有人推门进来，悠也提醒水户道。
　　机械的重复着每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的动作。水户在来到这所学校以来，第一次心不在焉的对待自己的学生。虽然来的人都发现有些什么不对。但因为水户老师难得的轻柔动作，而没人提醒他。
　　悠也坐在茶几旁，难得的没有睡觉。眯着眼睛，悠也的心里也有些不太忍心。可是秀树是左藤家的继承人。而左藤家也不是普通的新贵，左藤家的家主是容不得过错和污点的。牺牲水户是不得以，也是必然的。
　　“悠也，已经结束了，我们回去吧。”卡尔轻轻的推了一下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悠也，不想他再为左藤家多做什么。
　　“我是不是应该离开这里呢？”水户一连整理器械和药品，仿佛自言自语一般。
　　“为什么要离开呢？他在这里不过短短几年。而且，校长不是说了，从明年起医疗室将分为大学和高中两个部分，不在共用。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学期了，不是吗？”难受吗？为了自己？
　　“是啊！离开了这里，我又还能够去哪里呢？”关上器械柜的门，水户自嘲的笑了起来。
　　“老师，我们先离开了。我们明天还会再来。请您早点回去休息。”行了礼，卡尔和悠也离开了医疗室。
　　“是啊！到了现在，我又能去哪里呢？”站在窗户旁边，水户望着外边已经接近冬季的萧索景象，就仿佛看着自己这似乎已经有如老人的心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