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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抉择(下) ...

  •   第二天,神清气爽的我在做完例行检查后,急不可待的想把决定告诉冉大夫。走到走廊尽头,正想推开门上楼,却听到了熟悉的谈话声,我不自觉地收回了手,却偷听到了爸妈的谈话,彻底粉碎了他们为我建造的梦幻泡影,也让我最终改变了决定。

      爸爸把车卖了,难怪最近总也看不到我们家那辆红得亮眼的POLO,当初因为我坚持要这个颜色,爸爸还被公司的同事开玩笑,说他“人老心不老”,还记得前两天问起,爸爸支支吾吾地说医院里车多不好停,他停在外面了,当时我也没在意,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妈妈被单位开除了,因为她请了太多的假来照顾我,现在找了份钟点工的工作,竟然还说这样方便照顾我。爸爸和妈妈在商量卖房子的事,因为大家都知道我的病,已经没有人愿意借钱给爸妈了,可他们还要准备我的手术费、化疗费。

      原来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是我。天天躲在象牙塔里,被爸妈保护得严严实实的人是我。不懂人情世故、不知道生活的艰辛的人是我。想到坚持要求妈妈不要辞掉工作,还自以为替她着想的我,是那么得可笑,那么的无知,妈妈当时心里该有多难受,却还要硬撑着笑容,说我长大了,知道心疼她了。他们为了让我安心治病,瞒了我那么多。回想住院以来,我甚至连自己的住院费、治疗费、检查费是多少都不曾过问,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爸妈的事。无知的我竟然还在为失去眼睛而患得患失。终于知道,为什么人们常说子女是父母的债,原来我也是爸妈的债,却还心安理得的被他们捧在手心。

      哭着走到花园,还是站在那棵老香樟树下,却不再羡慕它旺盛的生命。心里面千回百转,我不停的问自己,该不该做手术,该不该接受治疗。如果做手术,延长一年的生命,也许会是两年、三年,但我总是会死的,那我死了以后呢,爸妈把车卖了、房子卖了、也许还欠了一屁股债,难道就让他们流离失所、伤心欲绝?如果不做手术,还有四个月,病情恶化的话,也许更短,我能硬下心肠打破爸妈的希望,逼他们面对失去我的悲伤么?如果不做手术,就是把爸妈和我之前的努力全部否定了,我能甘心么?是抱着希望苟延残喘,还是一开始就让它破灭,勇敢地接受死亡、面对死亡?

      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小花,直到塞满衣服的口袋,浓郁的清香包围着我,阻塞的思路顿时清晰而开阔。一年、两年可以活得很精彩,四个月就不行么?爸妈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他们要看到的是活得快乐而精彩的我,只要我了无遗憾,他们也就能放下心理的包袱。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爸妈抱着梦幻的泡泡,受累受苦,还不如戳爆了它,抓住眼前的真实,至少在我离开以后,他们能够坚强的站起来,重新开始生活,感受快乐。阳光温暖而刺眼,一刹那,世界变得模糊而绚丽,蓝与白、黄与绿的交融,擦掉了我心中的灰暗,除了生命,死亡还能夺走什么?我的世界本该如此绚烂多彩,不是么?死亡又能耐我何?

      打定主意的我再次来到冉大夫的办公室,相对于我轻松自如的状态,冉大夫反倒显得有些僵硬。我站在冉大夫的面前,一股脑地说出自己的决定和想法,觉得像是搬开了心上的石头,身轻如燕、畅快淋漓。冉大夫却是一脸的惊讶,想来她也认为我会接受手术吧。不过冉大夫不是常人,她碰到过各种各样不同情况的病患,倒也很快接受了我的决定。她拉着我的手,眼中有一丝赞许,也有一丝心疼。“还没跟你爸爸妈妈说吧?”我点点头,这才是最难的地方啊。“你爸妈他们可能会反对。不过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决定。我也遇见过很多坚强而乐观的人,不过能像你一样想那么通透的却少之又少。池萦……你坚强得让我这个做了几十年大夫的人很惭愧……是我们这些大夫太无能了……”冉大夫笑得很勉强,眼角有了泪花。

      可是我接下去的话让冉大夫都有些难以接受。“我的时间不多了,可我还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我不能在医院里等死,也不能呆在爸妈身边让他们陪着我等死。所以,我想知道接下来的几个月,我的病会怎么发展下去,哪种情况是恶化的表现,恶化到什么程度表示我的……死期将近。”看着我决绝的眼神,冉大夫也很无奈。她的下巴磕在交叉的十指上,沉默了很久,久到时间都凝固了,她突然抬头问我,“你想做什么?你如果不告诉我,我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我交握的手心捏出了汗,但仍然勇敢地说出了心中所想,“旅行。”冉大夫的话语很职业化,听不出她的情绪,“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不建议你做这样的事。如果我没猜错,你想一个人旅行,你这种行为只能加速病情的恶化,是很不负责的表现,很危险。”我低头不语,如果连冉大夫这关都过不了,更别说爸妈了。“不过,作为你的朋友,我理解你的想法。”吃惊的看着冉大夫温和的笑容,我知道她是支持我的,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冉大夫……”“先别急着谢我。我接下来说的话很重要,你要牢牢地记在心里,不然我是不会支持你的。”我点头,急切地记下冉大夫详尽描述的所有病症,病情恶化的表现,应特别注意的事项……“你能答应我如果出现那样的情况,你必须尽早地赶回来接受治疗么?”冉大夫一场严肃地看着犹豫的我,“到那个时候,你自己或者你的爸妈已经根本无法处理你的情况,必须来医院。”冉大夫逼着我点头答应她。

      她像刚做完手术般瘫靠在椅背上,“你还真是个任性的病人,很久没像这样把病情如实地告诉病患本人了。”我笑了,“我知道‘WHITE LIE’,医生经常对病人说‘善意的谎言’。不过,我是心理承受能力很强的病人啊,冉大夫您都不用对我说谎,给你心里减压了吧。”冉大夫也舒心地笑了,“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是很强啊,都拿我开涮了。我说得你都记清楚了?”我给她行了个军礼,“报告冉大夫,关乎生死,当然都记清楚了。”我把冉大夫逗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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