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似魔，仙非仙》一支莲

8、惠小琪偶遇牛头果

　　这一声大叫不但止住了龙锐的脚步，惊飞了水塘中栖息的仙鹤，连沉于睡梦中的仙童都猛然醒了过来，看到脸色阴沉的龙锐，忙起身行礼：“龙太子。”
　　龙锐绕过他们，拍出一掌，重若千钧的宫殿大门应声而开。他大步流星走进偏殿，刚要发作，忽然看到被他打死的女孩正趴在床边伸手去够金樽里的药酒。
　　女孩肉体凡胎，完完整整的承受了他的天雷诀，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好如初。到底是这个女孩天赋异禀，还是神寿君的医术太高超
　　心头掠过一丝不悦，龙锐一拂斗篷，握紧了腰间长剑。天雷诀已经练到了第八层，却连个凡人都不能打个灰飞烟灭...等忙完灵珠一事，他得加紧闭关修炼才行。
　　“龙太子，你...你来了...”神寿君骂的正兴起，忽然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龙锐竟然出现在了眼前！他惊讶的瞪大眼睛，表情滑稽的呆了半晌，总算找回神智，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视线越过他瞪向他身后的两个蠢徒弟。
　　不是说了让他们看好门不许任何人进来吗！？
　　仙容仙梓接收到神寿君的眼神，忙低下头去认错，又有点委屈。这天上地下，能拦得住龙太子的只怕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他们哪有那个本事...
　　“你刚才喊什么？”龙锐黑眸晶亮，看向神寿君的眼神，充满危险。
　　神寿君结结巴巴：“额，我...这...那是...”
　　他喊什么？还不是被骗了！
　　本以为用仙灵草充作七魄，提供精气，再用仙丹稳固她的三魂，就能把龙鳞提炼出来。哪知道仙灵草用了、仙丹妙药全使下去了，那片龙鳞仍然固若金汤一动不动。
　　起初，他还以为是因为仙草和仙丹的灵力不够替换龙鳞，犹豫再三，咬牙又塞了好些灵丹妙药进去，直到草药的灵力加起来甚至超过龙鳞的时候，龙鳞仍然取不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龙锐竟然在女孩的三魂上滴入了一滴龙血，将龙鳞与她的三魂契在了一起。也就是说，除非龙锐亲自动手，否则，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取出这片龙鳞。
　　现在他不光取不出龙鳞，还赔上了大把名贵的仙草仙丹。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神寿君体会的淋漓尽致！
　　这才忍不住破口大骂，恨不得把龙锐大卸八块。
　　可这些话他怎么能跟龙锐说？看着他那张意气风发目中无人天上地下英俊无俦的脸，只能吃哑巴亏了！
　　于是，神寿君咽下一肚子骂人的话，只能结结巴巴的顾左右而言他。
　　龙锐却没耐心听他啰嗦，见他说不出个所以然，便打断他的支支吾吾，问：“人治好了没？”
　　“这...”他转头看一眼女孩，女孩正眨着一双黑亮的眸子看着自己，治当然是治好了，只是，要让他立即把女孩带走，又有些肉疼。得想办法再拖几天，这几天，他好好查查古籍问问各路神仙，说不准，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这龙鳞，还能到手。想到这里，他立即道，“还没治好，情况有点复杂，唉，要救活一个三魂去了七魄的凡人，哪有那么容易。”
　　龙锐道：“我已经用龙鳞定住了她的三魂，你又重就了她的七魄。凡人之魂魄，魂为神，魄为精。她魂魄俱在，还有何复杂之处？”
　　“这...”想不到龙太子涉世不深，头脑简单，思路却很清晰，一句话倒把他给问住了。他支支吾吾，思来想去，忽然嘿嘿一笑，“这救活嘛，当然不是难事，可是要保命就不那么简单了。”
　　“怎么说？”
　　“啧，你想啊，你那龙鳞是上古神物，凡人消受的起么！初时她已经死了倒没什么，现在她又活了，那龙鳞在她身上一天，对她都是莫大的消耗。我必须想办法放一颗能够转化消受你这龙鳞神息的内丹在她体内，这才算是彻底医好了她。懂吗？”
　　闻言，龙锐思虑片刻，问：“还要多久。”
　　“这个嘛”，神寿君负着手煞有介事的掐指算了算，“少则几天，多则...”一转眼看到龙锐颇有些不耐烦的神色，忙改口道，“多则也就是几天的功夫，只要你别来打扰我，很快，很快！”
　　“那好，记住，越快越好。”
　　“是，是...”一看他爽快的松口，神寿君忙不迭的点头，点了几下又觉得不对，他又不是龙锐的下属，又不是有求于他，这么低声下气的干什么！当即直起腰板大声道，“你放心，本仙既然答应了要帮你，就会帮到底。再说，这私藏凡人可是触犯天条的大罪，我也想赶紧把人医好送走，免得受到牵连。”
　　“知道就好，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一步。”说完，转身就走。
　　“哎，你你你怎么老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我这太微宫当什么了！”神寿君急的追出来，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龙锐消失在天边。
　　仙容仙梓两人仰头张望，慨叹不已：“不愧是龙太子，来无影去无踪，畅游天地之间，毫无阻碍！”
　　神寿君不屑的哼了声：“还不是投了个好胎，又不是他自己修炼来的本事。如果我也能托生到上古神龙的肚子里，我飞的比他快。”
　　仙容仙梓对视一眼，抿嘴偷笑。
　　神寿君瞥到他俩悄声嘀咕，气的飞起一脚：“笑什么笑，给我看火去！”
　　“是~”两人怪声作揖，边笑边走向丹房。
　　神寿君哼了一声，真是，大的不把他放在眼里，小的也跟着笑他。唉，仙心不古啊。摇摇头，走回偏殿。人是被他打发走了，可怎么把龙鳞取出来，仍然没有头绪。
　　偏殿里，床上空空如也。
　　神寿君扭头一看，窗户开着...心中狠狠的骇了一跳，额头冒出冷汗，急忙叫人：“仙容，仙梓！”
　　两个小仙童匆匆忙忙跑进来。
　　神寿君抚着胸口：“快、快，那小丫头跑了！快去把她找回来，别让人发现她！”
　　两个小仙童也吃了一惊，对视一眼，急忙往外跑。虽然不知道这女孩的来历，但私藏凡人，可是触犯天条的大罪，要被送上诛仙台的。要是被人发现了她，她又把太微宫招出来，那他们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过幸好女孩只是凡人女孩，不会腾云驾雾，只靠两条腿，倒也跑不了多远。只是天界云雾浩渺，她随便往云中一躲，找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三人只得散开，一人一个方向仔细搜罗。
　　而这时，惠小琪正漫无边际的在云间散步。
　　她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里。床飘在空中，墙上往下流着小小的瀑布，瀑布里的水清清冷冷的，很是甘甜。一个白胡子老爷爷站在房间里，捶胸顿足，对着空气大声喝骂，像个疯子。
　　后来有人进来，她一看，竟然是差点把青鹤派老爷爷打死的坏蛋！他与那白胡子老头有说有笑，一看就是一伙的。这些人把她掳了来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坏事，她不想坐以待毙，便趁他们都出去的功夫偷偷的溜了出来。
　　可溜出来之后，她却张大了嘴巴，简直不敢眼前的一切。
　　头顶灿烂烟霞弥散千里无边无际，日月同辉云雾翻腾若隐若现，看着似白日，但无数星辰闪闪烁烁点缀云层，又仿若深夜，更奇怪的是，不但头顶有云，连脚下都铺满了柔云。远处悬崖高耸，金凤翱翔，琼楼玉宇隐匿云层之中，大放光彩。
　　她虽没来到天界，但没少从大人那里听说关于天上神仙的故事，如今这里的一切，可不是与母亲和二哥哥给她讲的一模一样？她年纪虽小，记性却好。这时想起老家公曾说他是天上的神仙，又看到眼前的场景，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来到了天上。
　　她蹦蹦跳跳，看着缠绕在自己腰间的云雾，欢喜的蹲下身，本来想摸摸脚底下的到底是泥土还是云朵，一伸手，却摸到了毛茸茸的一团东西。她惊讶的咦了一声，举起手来一看，原来摸到了一只兔子！
　　天上也有兔子？
　　她好奇的端详着兔子，只见它通体雪白，一双眼睛却是猩红一片，透着邪气。那兔子被她抓在手里，也不挣扎，也不出声，一动不动。惠小琪晃了晃，那兔子还是不动。惠小琪再晃一晃，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不会、不会是只死兔子吧？
　　想到这里，顿时吓得一甩手把兔子给扔了出去。心有余悸的搓了搓手，等急促的心跳缓和下来，这才又蹲下身，睁大眼睛寻找起兔子的身影来。可是脚下烟雾蒙蒙，哪里看的清楚？摸来摸去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她失望的站起身，暗悔刚才不该那么胆小，也许兔子只是在装死骗她。
　　又往前不知走了多久，忽见两根缠满藤枝的神柱立在眼前。每一根都有十几人合抱之粗，惠小琪仰起头，想看看这柱子有多高，却惊讶的发现，原来这不是两根柱子，而是两棵神树。树顶金色的大伞罩了下来，金光璀璨，闪闪发光，果实状若牛头，十分怪异。
　　不知道天上的果子是什么味道的，她嘴馋的搓搓手心，扒住树干，竟然小猴子似的爬了上去。可这树不但粗，而且高，她爬啊爬，爬啊爬，爬的精疲力尽满头是汗，才爬到树的一半那么高。
　　真累死个人。
　　爬到这个份儿上了，要下去等于前功尽弃，要上去，又不知要爬到什么时候。小嘴一撅，正不知道怎么办，忽然想起母亲取笑她连小山坡都爬不上去，更爬不了青鹤山的事。
　　她扒在树干上，咬咬牙，又继续往上爬去。
　　今年说什么也得去青鹤山一趟，见见二哥哥！免得那老爷爷胡说八道，说什么二哥哥被血木门的人杀死了。
　　她才不信呢。
　　爬着爬着，忽然发现自己越爬越轻松。不但身轻如云身手敏捷，就连呼吸也自通了似的，气息自如挥洒，完全不会粗喘。
　　她哪儿知道，若她还是从前的凡胎□□，就是爬一辈子也爬不到树顶。可现在，她是神魂仙魄，花汁化血，花瓣容器，花茎通了七经八脉，除了皮肉还是凡人□□，整个人不是花仙，胜似花仙。
　　对一个花仙来说，爬一棵神树，正如青藤缠枝，不值一提。
　　先前她会觉得累，只是还没习惯这具新的身体。现下习惯了，哪还用得着爬，简直如履平地。
　　等到了第一根树枝上，她立即扶住树干，抬起头来，只见枝头簇生着金色的稻穗，流苏一般垂下来，随风轻轻摆动，闪烁着炫目的流光。伸手可触的地方，正结着一颗牛头果，拳头大小，绿莹莹的煞是鲜嫩。
　　她踮起脚就要去摘，却听一个孩子似的声音道：“不许碰我！”
　　这声音来的突然，吓了她一跳，匆忙间抱住穗子,左看右看，哪里有半个人影？也是她聪明，不过片刻就了悟到什么似的抬头看向那果子问：“是你在说话？”
　　牛头果哼道：“我才不跟凡人说话。”
　　惠小琪见它果然会说话，惊讶道：“你真的会说话！”
　　牛头果哼道：“大惊小怪。”
　　惠小琪又看了看别的牛头果：“那它们也会说话吗？”
　　那些牛头果微微晃动，似是想说什么，但又颇为不屑，好半晌，晃晃荡荡的发出阵阵“哼”“切”“嘁”的声音。
　　惠小琪看它们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便虚张声势道：“我可不是普通的凡人。”
　　挨她最近的牛头果闻言，孩子似的好奇起来：“你哪里不普通？”
　　惠小琪脆声说：“我会捉蛐蛐，还会酿冰糖丸子。”
　　牛头果奇道：“什么是蛐蛐？什么是冰糖丸子？”
　　惠小琪见他们连蛐蛐是什么都不知道，十分得意，便往枝头上一坐，像个说书先生似的，对着这些牛头果讲起故事来。除了发生在她身上的身边的趣事，还有二哥哥讲的那些故事，童言稚语的，统统倒了出来。
　　也亏得她打小嘴皮子利索，说话清楚明白，讲起故事来也是绘声绘色。这些牛头果不但能听懂，还听的如痴如醉。
　　因为它们千万年来只能待在树枝头，数着银河里的星星挨时间，偶尔有个神仙路过，它们又傲慢懒得搭理，是以连个能说话的朋友都没有。这时忽然听到这么多的奇闻趣事，不免悠然神往，颇感乐趣。
　　可再多的故事也有讲完的一刻，何况惠小琪年纪尚幼，记住的也不多，把记得熟的讲完之后，剩下的便颠三倒四，连她自己都常常被自己绕迷糊了。
　　她抬起头想看看天色，却见头顶又有太阳又有月亮还有漫天的星光，也不知道是白天还是晚上，只好道：“我要回家了，该吃饭了。”
　　牛头果在树上待了不知几万年，好不容易来一个人，哪舍得放她走，纷纷摇晃，都开了口：“不要走。”
　　“你想吃饭，可以吃果子啊。”
　　“就是就是，吃了果子，再给我们讲故事。”
　　惠小琪连忙摆手：“我吃了你们，你们不就死掉了吗。”
　　最底下的牛头果得意笑道：“我们可不是果子，我们是玄黄树上的精魄，你把果子摘了，吃的是果肉，我们与玄黄树同脉连枝，摘不去的。”
　　“真的？”惠小琪闻言立刻起身，高高兴兴的摘下一个牛头果，捧在手里，用袖子擦了擦，咔嚓一口，又脆又香甜，外皮软如果肉，果肉脆如冰片，果然比人间的果子可口多了。
　　被摘去果子的枝桠上跃动着一颗金色的火苗，哼道：“便宜你了，这玄黄树上的果子是当年女娲娘娘亲手所种，每一颗果子都有一个精魄看守，寻常神仙我们都不给的，今日给你一个凡人吃了一大颗。”
　　惠小琪学着过年讨赏钱时的动作拱手道：“谢谢你嘛。那我再给你讲一个二哥哥捉麻雀的故事吧。”
　　讲完一个又一个，直讲的昏昏欲睡，不大会儿功夫，惠小琪就靠着树枝睡着了。牛头果低头看着她睡熟的模样，叹了口气：“凡人可真麻烦，一会吃饭一会睡觉的。”
　　另一个牛头果接话道：“可他们真有趣。”
　　又有一个牛头果道：“若给你一个做凡人的机会，你做不做？”
　　众牛头果纷纷道：“当然不做，凡人有什么好做的，人寿那么短，还要经历生死轮回，下辈子都不记得上辈子的事了，不做不做。”
　　说完又沉默了起来。寿命虽短，可每一分每一秒都过的那么有滋有味，哪像他们天天挂在树上，虽得了永生，又有什么趣味呢。
　　惠小琪呼呼大睡的时候，仙容仙梓还有神寿君找她找的都快疯了。尤其是神寿君，一时间老了数千岁。
　　经过两棵玄黄树下的时候，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又想着怎么可能，玄黄树这么高，就算是他到树顶也得要些时候呢，何况一个凡人女孩。可刚要走，忽听得一阵凡人才有的呼吸声。神寿君一怔，打摆腾云往上一走，来到树枝之间，竟然真看到了躺在树枝上睡着的惠小琪！
　　“你！你竟藏在了这里！”神寿君勃然大怒，伸手就要去晃醒惠小琪，忽然一道金光闪过，灼伤了他的手背，神寿君大吃一惊，猛然倒退，抬头看向牛头果，“玄黄君，你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