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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青鹤山上青鹤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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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风雪皑皑。
白鹤山半山腰间的茅草屋里,正燃着一团熊熊烈火。两个少年一长一少围坐在柴火前,低声交谈。
“师兄,雪下得这么大,恐怕两三日不能停,便是停了,雪路也不好走,你还要回家吗?”蔺玉平盯着烤鸡,心里想的却全是旁的事。
今日打猎收获不小,但要下山的时候,突降暴风雪,无奈,只好到茅草屋暂避。没想到这一避天黑了不说,雪还越下越大。
这雪截断了两人下山的路,蔺玉平禁不住想,能不能也截断师兄回家之路呢?
惠清霖笑着撕下一个鸡翅膀给他:“我已经答应了小妹陪她过年,怎能失信?”
闻言,蔺玉平郁闷的抿住了嘴唇,把那鸡翅膀拿在手里翻过来转过去的看,却毫无胃口。
过年不比平时,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师兄不在,他总觉得缺点什么。往年也就算了,今年师兄才因为大姐出嫁回过家,他还想着也许过年能留下他呢。没想到下这么大的雪,仍没动摇他要回家的意念。
再看惠清霖,仿佛完全没有为即将到来的分别感到半分不舍,吃的津津有味狼吞虎咽,心下更闷,看着手中的鸡肉,毫无胃口。
等到雪稍稍小了些,两人熄灭柴火,迎头迈进风雪之中。山上风大,再加上又是雪夜,简直寸步难行。幸好青鹤派就在白鹤山半山腰上,并不用赶很远的路。不过半个来时辰,就看到了青鹤派的大门。
他们是青鹤派的弟子。
青鹤派建派三百余年,曾经也是风光一时的名门正派。创派祖师镜无面英俊潇洒,画像被无数深闺女子珍藏。镜无面唯一的弟子穆子仁更是剑法高超,曾以一己之力力挫五大门派,坐上了武林盟主的席位。且他一直活到了一百六十多岁才寿终正寝,有剑仙之称。
只是,穆子仁死后,青鹤派一代不如一代。
如今第七代掌门蔺广白资质更是平庸,去年参加武林大会,竟然被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打的落花流水,为人耻笑。自那以来,他便深居简出,已经很久没有与江湖中人来往了。
惠清霖与蔺玉平在雪地里受了冻,烤着火早早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蔺玉平还在睡,惠清霖已经穿戴整齐。出门来一看,地上的积雪已没过了小腿儿,看来,这趟回家之路怕是不好走。但想起小妹那张清秀可爱的脸,抱在怀中搂着他的亲密,心里一暖,又觉得这雪也没那么大了。
来到练武场,果见掌门蔺广白正独自练剑。
在他的印象里,不管刮风下雨,掌门从没有一天偷过懒。去年参加武林大会回来,他虽什么都没说,但所有人都看的出来,他比从前更勤奋了几倍。
可惜,对于习武这种事,资质要远比努力更重要。同样的一套青鹤剑法,穆子仁能用的独步天下,无人能敌。他的徒子徒孙,却逐渐没落,没有一个拿得出手。就连自己,来青鹤派十年,用功了十年,却仍然一事无成。
这次回家,他便是想同家里商量,来年就告别掌门,回家做生意去。当初他之所以来青鹤派,不过是听了许多穆子仁的侠义故事,心生向往,来探访穆子仁的故居罢了。
如今心愿已了,也该走了。
蔺广白浑身大汗淋漓,抬起衣袖来擦汗,见惠清霖站在门口,露出温和一笑:“这么大雪天,也就只有你能起的来床。”
惠清霖看着他敦厚的模样,心中感慨万千。青鹤派的弟子一个接一个的离开,等过了年,他这个最为师傅仰仗的大师兄也要离开了,往后,青鹤派不知会有多萧条。想到那样的场面,心中不由生出几分伤感。
于是,他也笑着迎上前去:“师父,徒弟是来向您告辞的,明天天一亮我就启程回家过年去了。”
蔺广白点点头:“去吧,路上风大雪大,当心着点。”
“师父,来年,我...”
正说着,老家公忽然疾步而入,打断了惠清霖即将出口的话。只见他佝偻着腰,衣着单薄,但到底是在青鹤派里做了二十年工的人,站在这冰寒的风雪之中,竟然步伐沉稳,丝毫不颤,就连声音都浑厚有力:“当家的,血木门三大护法路过青鹤山,特来拜访,老奴已将人请入大堂,奉茶招呼,当家的快去看看吧。”
“血木门?”蔺广白大吃一惊。
他永远也忘不了去年武林大会那一幕,衡山派掌门眼看就要继任武林盟主之位,忽有一身穿赤黑色长袍的中年男人踏上擂台,话也不说一句,直接飞出一掌。那一掌来的又快又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衡山派掌门却生生的接住了。只是他接下来的那一刻,便口吐鲜血,当场暴毙。
尔后,这人不顾群情激奋,仅凭一己之力,力挫各大门派,夺得武林盟主的席位。和昔日的穆子仁相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人,便是血木门的掌门莫如是。
这一次武林大会,不仅让青鹤派蒙羞,还让血木门声名鹊起。只是血木门行迹诡秘,就连参加武林大会的时候,莫如是也是蒙面示人。这样的门派怎会想起拜访青鹤派?且还派来了三大护法。
须知,这三大护法的名头,在江湖之中比莫如是的名头还要响亮些。因为莫如是除了在武林大会大出风头以外,其余时候从不见人,都是这三大护法代为行事。
这三大护法,一个外号大奎,以铜锤为武器,力大无穷。一个叫柳星,暗器功夫使的炉火纯青,杀人于无形。一个叫朱鸟,来无影去无踪,轻功天下无敌。这三人早就闻名江湖,本事通天。不知为何,忽有一天,三人同时出现在了血木门,拜莫亦如为师,甘愿听他号令,震动武林。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臣服于莫如是。也没人知道莫如是到底是什么来头。
蔺广白自然也不知道。
只是今天这三人竟一齐出现在了青鹤派!
这是何等的荣光?
蔺广白将剑一收,难掩喜色:“除了三大护法,可还有别人?”
老家公道:“还有六名随行弟子。”
“好,好。去收拾几间客房,让夫人张罗酒菜设宴”,他拍拍惠清霖的肩膀,“清霖,快去把玉平叫醒,叫他陪我见客!”
“好,我这就去。”
看着老家公和惠清霖离开,蔺广白掩不住内心喜悦。将青鹤剑插回腰间,快步回到内院,净面戴冠,整衣出来,正撞上自己的小儿子蔺玉平。
但见他唇红齿白,斯斯文文,身上没有配剑,乍看过去,不像武林世家的传人,倒像个老实的书生。想到当日武林大会之上周围人对他父子的耻笑,尤其是蔺玉平,见到血一副吓的快哭了的模样,别说旁人,就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难掩鄙夷之色。
武林中人,每日刀光剑影,比武之时,丢了性命也是常事,哪有怕血的!想到此处,脸色便沉了下去:“我不是叫你时时刻刻把剑配在身上,谁叫你取下来的?”
蔺玉平一大早就挨骂,不禁闷声道:“我刚在睡觉呢,老家公来叫的急,说要见客,我换上衣服就来了,哪想的到还要佩剑。”
蔺广白本就在气头上,结果自己才说一句,蔺玉平就顶回来好几句,顿时气的说不出话来。想到待会带他见了血木门的人,到时候他万一丢丑,血木门的人回去还不知要怎么取笑青鹤派,干脆长袖一甩,负手而去。
蔺玉平愣了愣,追了两步,见父亲完全没有要等他的意思,便赌气的停下来懒得再去追他,跺了跺脚,干脆转身走向母亲卧房。
蔺夫人推门出来,见儿子站在门口,眼眶微红一脸委屈的神色,心疼的搂住他:“这是怎么了?不是说有客人来,要你陪着去见客吗,怎的没去?”
蔺玉平便把刚才之事一五一十的跟母亲说了,蔺夫人听完,轻叹一声,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泪珠:“为这点小事就掉眼泪,你都十二岁了,还像小孩子似的。好了,快去戴上佩剑,找你父亲去吧。”
蔺玉平噘嘴道:“我才不找他,我找惠师兄去了!”说完扭身跑了。
蔺夫人轻轻摇了摇头,这个孩子,真是被惯坏了。从小到大在这山上,所见之人不是父亲母亲就是师兄师弟,全都捧着他让着他,只去年随父亲出门一趟,参加了武林大会,回来便高烧不退,天天做噩梦,在床上躺了几个月才好。这样的孩子,将来怎么执掌青鹤派?只怕这掌门之位,多半要落在旁人身上了。但是旁人,又有谁呢?年轻的弟子中,稍微出色些的只有惠清霖。可惠清霖隔不多久就要回家一趟,一看就不是醉心武学之人,哪里留的住。
唉,偌大的青鹤派,二十多个弟子,竟没一个拿得出手。
蔺玉平回到院里,只见屋子空空,一个人都没有,知道他们一定是都跑去看血木门的人了,心中更是愤愤。
去年血木门的确大出风头,可是这些人卑鄙阴狠,杀人不眨眼,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习武之人,本就该惩恶扬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现在却因为打不过血木门的人就与之为伍,巴结奉迎,还算什么好汉?
火炉里的炭火已经沉了下去,他用力的拨弄几下,便见火苗猛地蹿起,就像他心中的不平之气。耳边又响起刚才父亲的话,他扭头一看,自己的佩剑正挂在墙上,孤零零的,很是可怜。
唉。
如果他也像穆子仁一样,能把青鹤剑使的天下无敌就好了。那父亲就不用巴结血木门的人,师兄也不会老是往外跑,师兄弟们也不会在武林大会上受到那么大的屈辱了。可惜!青鹤剑他已经练的炉火纯青,却始终发挥不出万一的威力。
他走到墙边,摘下佩剑戴在身上,低声叹了口气。
其实,他对什么武林什么江湖什么打打杀杀的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毕生所愿,是像父亲母亲这样,住在这青鹤山上,粗茶淡饭的闲过一生。可惜父亲始终对他寄予厚望,指望着他出人头地。可是,他实在是太笨了...
惠清霖走进屋里,就看到蔺玉平正坐在桌边发呆。他两指一弹,一滴水珠顿时打在了他的唇角。
蔺玉平吓了一跳,差点从桌子上跳起来。一转头看到是惠清霖,倒笑了起来:“大师兄,你回来了。”
惠清霖坐到他身旁,往身上抹了抹水,倒了碗茶,道:“血木门的三大护法来了,怎么没去看看?”
蔺玉平咕哝道:“不过两只眼睛一张嘴,有什么好看的。”
惠清霖好笑道:“那可不是普通的眼睛普通的嘴。”
蔺玉平奇道:“哪里不普通?”
惠清霖道:“一个眼睛会喷火,一个嘴里会吐水。”
蔺玉平笑的前仰后合,但想起明天一早师兄就要回家去了,又笑不出来了:“大师兄,血木门的人来了,雪又这么大,多半今晚要留宿这里,你明天还要走吗?”
惠清霖好笑的拍一下他的后脑勺:“你啊,我昨天不就说了,我不能失信于小妹。别说血木门的人,就是四大家族的人来了,我也是要走的。”
蔺玉平捧着茶碗,黯然道:“你对你小妹真好。”
“又来了”,惠清霖摇摇头,“小琪今年七岁多,我在她身边的日子加起来连一个月不到。你呢,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与你可谓日夜相伴,朝夕相处。我们小琪还没吃过你的醋呢,你倒好,天天为了她闹别扭。”
蔺玉平脸颊一红:“谁吃醋了,你妹子就是我妹子,我自然也是疼她的。否则两年前我也不会大老远的陪你一起去落日城看她,年年给她带好吃的好玩的,还把我从小带在身上的玉佩送给她。母亲对我说过,那玉佩我只能送给心仪之人。”
惠清霖哈哈大笑:“你才十二岁,懂什么心仪不心仪的。”
“我怎么不懂?心仪之人不就是要一辈子陪在我身边的那个人?这世间的女子我都不稀罕,只有她最好。”
惠清霖好笑道:“哦?她哪里好?”
蔺玉平道:“我娶了她,她就得天天在我身边,你就不用下山了,也天天在我身边。这还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