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利维尔》Blacktree

2、第 2 章

　　“吱呀”，熟悉的开门声又一次响起，突兀刺耳地声音立刻飘荡开来。
　　“咯噔、咯噔、咯噔……”一道脚步声缓缓地接近，于此同时，身后的铁闸门在此刻“嘭”地一声自动闭合，在这空旷的空间里形成一道有一道的回响，和那不缓不急的脚步声一同敲打着他的耳膜，接着脑袋里又响起了那阵熟悉的电流声，一阵又一阵地侵蚀着他。
　　脚步声很快便在他面前不远处停住了，伊维尔知道，这是到饭点了。眼前还是一片黑暗。
　　那人将套在他嘴上的特制口套拿下，伊维尔轻轻地舒了口气。那个口套让他极其不舒服，尤其是那股一直缭绕在鼻端的铁腥味，会让他想到血。
　　他闻到了食物的香气，很近，就在他的面前，他的嘴边。他张开嘴稍稍往前咬下一块，火腿和鸡蛋夹杂着西红柿的味道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又是三明治啊。”他有些了然地想到，又带着些许希望落空的落寞感。伊维尔一口有一口地吃着，机械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
　　“这是第几天了呢？”伊维尔一边咀嚼一边又想到了这个问题。每天都有人定时给他喂食，一天三顿，虽说每次他都会可以去记着喂食的次数，但是记着记着，已有些混乱，心里更是不自觉的生出些厌烦的情绪。
　　刚被绑来这里时，伊维尔是慌张的。他原本以为他遇上绑架犯了，可是整整一天过去了，除了固定的送饭时间外，伊维尔并没有见到任何人，更别说向他要电话号码来要挟他的家人了。
　　而当伊维尔被绑住手脚固定在一张铁架床的时候，他终于感到了这个地方的不对劲。
　　那也是这么久以来他们第一次将伊维尔眼上蒙着的布解了下来，伊维尔才知道，绑架他的并不是什么绑架犯。他看着堆在自己周围的一堆器材，放在上面的瓶瓶罐罐，还有一群时不时走动着的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人……此时的自己赤条条地躺在那里，就像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一般。
　　他顿时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惧。
　　“唔……唔……”他开始拼命地挣扎起来，嘴被堵着让他喊不出一句话来，铁架床“哐哧哐哧”地响着，但是那群白大褂却无动于衷，好像都已经习惯了似的，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最后一个人拿着一管针剂刺进了他的胳膊，伊维尔的挣扎渐渐地弱了下来，头顶的那盏白炽灯的光圈渐渐晕开，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了下来，和汗液混在一起流进了他的鬓角里。
　　接着便是一阵从未感受过的剧痛袭来。
　　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次，每次都让他生不如死。渐渐地伊维尔也开始麻木了。

　　今天应该是第十天吧。伊维尔不敢肯定地想。
　　多次的试剂注射的副作用使得他的记忆开始混乱，脑袋也整日浑浑噩噩。
　　他能感觉到他的记忆缺失了一些，他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带到这个地方来的，但他很肯定自己没傻，他记得沙利亚夫妇，记得艾维，记得那天的舞会，丽莎娇羞的表情还是这么的鲜明，但是他唯独失去了最关键的那一段记忆。
　　伊维尔不自觉地握了握拳，尖利的指甲触感让他愣了愣。他又稍稍弯了弯手指，十天会让他的指甲就长到稍微曲下手指就能碰到手掌的程度吗？这让他更加不确定了起来，这样的指甲长度，肯定远远不止十天，到底是多久了？
　　终于将那块三明治吃完，一阵细小的刺痛感从手臂传来，伊维尔毫无反应，显然已经习惯了。伊维尔不知道他被注射了什么，他感到有些沮丧，事实上这种感觉无时无刻不笼罩着他。他不知道那些人为何要抓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更加令他绝望的是未来的不确定，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出去，还能再见到莎拉他们吗？
　　不知道莎拉他们怎么样了，他们应该会很担心吧。想到莎拉和伍德尔忧心忡忡的脸，伊维尔就一阵揪心。艾维应该会挺高兴，毕竟碍眼的人终于不在了。丽萨……丽萨那天真是漂亮，当时就应该跟她拥抱的，伊维尔无不遗憾地想着，虽然有些扫兴的人，但是那天玩得真是尽兴……
　　等等！
　　突然某些东西在他胡思乱想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就如同通电一般，伊维尔惊得弹了起来，但是束缚着他的铁圈让他没能离开身下的床。
　　是了！他突然想起来，和他一起被绑过来的，应该还有克莱姆他们。
　　那么他们会不会也在被进行着这种实验？他们还活着吗？
　　伊维尔内心一股焦躁，但是却毫无办法。

　　克莱克刚放下手里的电话，便见到弗里曼胡子拉渣一脸倦样的进来了，腆着的肚子将那件薄薄的制服撑得像个气球一般，空气中飘来一股酒气，夹杂着某种不知名的体味，克莱克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克制住想要捂鼻子的冲动，她摸了摸鼻尖，叫住了弗里曼。
　　“弗里曼警长，”她朝着另一边的方向示意到，“刚才有一对夫妇要找您，是伊维尔·沙利亚的父母，说有很紧急的事情要跟您说。”
　　弗里曼漫不经心地朝着等待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便转开了目光，面上带着些许的不耐烦，只扔下了一句“知道了”便继续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
　　克莱克看着弗里曼那慢悠悠往前蹭着的身影，仿佛一坨扭动的这肉团。她又转眼朝着那对偎依在一起的夫妇看去，那位妇人显然情况不太好，面色忧虑地靠在丈夫身边，显然是有很要紧的事情，但是……
　　克莱克摇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可怜的……”

　　怎么回事？我在做梦吗？
　　伊维尔睁开眼睛，头顶刺眼的灯光直直的打在他的脸上，意识还昏昏沉沉不能很好的集中，他感到一直有人在说话，声音时近时远，有时清楚有时却像呢喃一般地窃窃私语着，让他分不清此时是梦境还是现实。
　　“啊——”
　　突如其来的一阵剧痛让他不禁大叫了起来，整个人开始剧烈的挣扎着，带起一阵响动，束缚着手脚的铁圈和身下的钢制床不断的摩擦着，“咯吱咯吱”地声响和伊维尔的惨叫瞬时充斥着整个空间。
　　那两人似乎都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显然伊维尔这样的反应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开始手忙脚乱地查看着伊维尔的状态。
　　“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啊……”
　　伊维尔整个身子都在不断的抽搐痉挛，他开始挣扎起来，仿佛只要将身上的禁锢去掉就能逃离一般，但是没过多久，那种感觉便彻底地占据了他整个神经，剧烈的疼痛已经让他想叫都叫不出来了，手腕和脚踝都因为刚才的挣扎而磨出了血印子，无力地耷拉，只能张着嘴巴“嗬嗬”地喘着粗气。很快汗水便浸湿了那件粗糙劣质的病号服，黏腻地贴在身上。
　　痛感越来越强烈，意识模糊间那两人的对话从耳边传来。
　　“快推入抑制剂！”
　　“不行啊，完全没反应！”
　　“……加大剂量，再加一倍！”

　　伊维尔两眼发直地看着头顶上方不断晃动着的白炽灯泡，以及在眼前不断晃动着的人影，灯泡摇晃间“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如同现在疼得仿佛断掉了的骨头一般。
　　凭什么？
　　不知为何，记忆突然回到了毕业舞会的那天。
　　莎拉嘴角擒着温柔的笑意，轻柔的为他打着领结，从窗边照射进来金色阳光打在他们彼此的脸上，莎拉金色的发丝在暖阳中闪着金色的光泽。莎拉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发丝蹭着脸颊和脖子，带来些许微痒的感觉。鼻尖传来一阵淡淡的香气，不刺激却让他沉溺。
　　伍德尔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嘴里的烟斗一直没熄灭过，胡子修剪精细的脸上看似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神却充满了温柔和爱意。
　　他想起了莎拉温柔的眼，伍德尔那双粗糙的手，还有那晚丽萨那突如其来的拥抱……
　　好真实……
　　伊维尔突然觉得一切都是这么的荒唐。
　　难道这就是他所谓的结局吗，在他经历了前半生的痛苦又在他找到救赎之后，就这么将他一直以来的挣扎、坚持和希望全部都扼杀。
　　他们凭什么！
　　我不想死！
　　这是伊维尔彻底失去意识前脑海里唯一浮现的一句话。

　　“该死的，这已经是这次的最后一个了，看看，都是因为你，现在一切都要重来了！”
　　“你说什么？这难道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吗？难道是我要加大剂量的吗？”另一个人显然不满地反驳道。
　　“行了行了，总之下次再找就是了，反正失败了也不是一次两次。”
　　说着便开始把伊维尔身上连着的仪器一样一样的拿下来，仿佛已经认定了他之后的命运一般。
　　“真是的，还以为你这人能成功呢，没想到跟那些人一样也是个没用的……”那人对着伊维尔不甘心地嘟囔道。
　　“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赶紧地把东西收拾了……”

　　就在其中一人走上前正要将伊维尔身上的仪器设备都拆除的时候，一只布满了青筋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长长的黑色指甲已经将他的手掌戳出了一个个地窟窿。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的手。
　　此时的伊维尔已经不是正常的人的模样了。双目周围一片赤红，尖利的獠牙从嘴巴伸出，整个身型与原来稍显瘦弱的身体相比暴涨了一倍不止，血管脉络鼓胀地盘桓在整个手臂和大腿上，头发从原来的短寸突然长到了齐肩的长度。像个动物一样从嘴里发出阵阵的低吼声。
　　“啊——”，那人惊恐的尖叫着，拼命地挣扎向后缩去，奈何力量太过悬殊，只能徒劳地叫喊着，看着那可怖的手朝着他脸上袭来……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仅仅一瞬，那人便软软地滑了下去，露出了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实验室骤然响起一阵嗡嗡的警报声，另外一人只来得及将警报器摁下，还未将实验室的门打开便被扑倒了。

　　此时在距离舞会酒店不远的一个地方，明黄色的警戒线拉了起来，几辆警车停在路旁，旁边便是一个垃圾回收站点，阵阵的腐臭味随着风飘荡开来。
　　“请你看看！这是伊维尔的胸花，我记得的，我记得很清楚，”莎拉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枚海蓝色的胸花，花瓣边缘染着暗红的血。莎拉急切地举着那朵干瘪的花朝着弗里曼的脸贴去，看着恨不得就要将那朵花的“弗里曼警长，你看上面还有血啊，伊维尔……伊维尔一定是出事了。”说到最后莎拉已经承受不住地哽咽了起来。弗里曼不紧不慢地提了提裤腰带，“夫人，我们已经在调查了，请你耐心一些。”
　　“这让我们怎么等？伊维尔现在怎么样都不知道，已经整整一个月了，怎么能什么线索都没有？”伍德尔忍无可忍地说道。
　　“对啊，我们的孩子呢？为什么这么久连个小孩都找不到？”一旁的几位夫妇也附和道。
　　当初克莱姆等人一同和伊维尔一起失踪，这在镇上可是个大事，何况还是六个孩子在同一晚失踪了，案子却迟迟没有进展，自己的孩子还生死未卜，怎能不让人心急。
　　但着案子却处处透着怪异，为什么六个孩子刚好就是在毕业舞会结束后同时失踪了？而更加可疑的是，路上的探头监控只拍摄到了他们六个人出了酒店后的一段路，而在他们先后进入了那个垃圾站点后，周围的监控探头却都未有他们的记录，弗里曼在心里默默地啐了一口，暗叹自己的运气倒霉，接了这么个棘手的案子。
　　天气炎热，加上周围的围堵质问，以及空气中飘来的阵阵酸臭味，弗里曼此时只想着能快些结束这见鬼的调查才好。浑身燥热不已，带着帽子的头顶就像浸泡在水里一般，汗岑岑地往下流着，流过他那肥胖的脸盘，最终掉落在他那满是黑点的衣领上。
　　他稍显吃力地抬起那肥厚的胳膊用袖子随意地抹了一下脸，只想快些将他们打发了，“各位，具体的我们正在调查中，有什么情况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说完便不理会身后一行抗议着的人，便径直地越过警戒线朝现场走去。

　　汗湿的双手揣在口袋里，布里有些不安地偷瞄着身旁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人，原本就瘦削的身型在此时显得更为佝偻。
　　花费重金和人力物力修建而成的实验室此时早已一片狼藉，头顶周围的警报灯一下一下地闪烁着，而地上横陈着的一具具早已没了生气的尸体，喷溅在墙上器材上地上的血液早已干涸，在红色的灯光好似一朵朵盛开的花朵。布里一瞬间觉得地狱也莫过如此了吧。
　　身旁的那人自从来了看到这里的情况后便一言不发，但布里知道，那人有多沉默，就代表了他有多愤怒。
　　实验室倒是其次，两位教授、四个亚种、还有其他从总部调来的保卫人员，既然全部殒命，而这些人都是总部花了重金以及无数的资源培养出来的。实验室被毁了还能重建，但是人才岂是说有就有的？
　　布里看了看不远处的那具尸体，他的直属上级。原本和那人接触不是他的工作，但他的上司意外身亡，布里则稀里糊涂地成为了这里的直接负责人。他觉得自己的运气简直背到了极点，别人的升职都是加官进爵，从此走向人生巅峰，为何他这个捡漏得来的升职反而是要来背锅的？
　　布里暗暗咽了口唾沫，惴惴不安地开口道：“纳……纳斯先生，经初步的调查，这次我们总共损毁了两个实验室，死亡人数有12人，其中包含了两位教授，四名亚种，以及其余六名安保人员，一些仪器的数量目前还在统计中。”
　　前面的人转过身来，皱纹如一道道沟壑般布满了整个面部，而从额头横穿过左眼并且一直延伸到鬓角的疤痕更是为他增添了几分凶相，镜片下锐利地眼神让布里差点吓破了胆。“所以，原因呢？”沙哑的声线犹如破风箱一般，里面好似永远有痰块堵着似的，让人听了不甚舒服。
　　而这些布里确是万万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
　　“这个……这个因为实验室损毁严重，里面的记录都没有了，”说摆便从一旁的助手手里拿过几张纸递了过去，“而只从修复的监控记录中截取了一些画面，我们认为这便是这次事故的主要原因。”
　　纳斯接过那几页纸，瞳孔一阵紧缩。他反反复复地翻看着那几页纸，神情严肃，布里在一旁紧张地不敢吱声。
　　修复的画面已有些失真，但是其中有一张，却是很清晰地将当时的状况拍了下来。一个手脚长着尖利指甲，肌肉暴涨的怪物正咬着一个人的脖子，血水喷射出来，白色的实验服早已被染红了一片。
　　纳斯一眼便认出了那是什么，只是……
　　他回过头来看着地上躺着的死相各异的几个亚种，很明显这里的每一个和纸上的这个相比，不论是身型或是肌肉强度都要大得多，何况这些亚种还是总部花费了多年心血培育出来的，和一般的亚种都不在一个级别。
　　这也是为什么纳斯并不相信，就凭那个瘦小的亚种，能将四个顶级的亚种瞬间置于死地。他第一反应，便是有人帮忙，或许那里不止一个亚种，而也是这些亚种杀了他们这么多人，帮他逃了出去。
　　只是现在距离事发也已经过了两天，若是一个亚种要逃，此时也早已不知逃到哪里去了，更何况目前线索太少，只凭手里这几张模糊的相片很难知道这个亚种的身份。
　　纳斯低着头沉思着，看着手里那张印着照片，眼底闪烁着不知名的精光。